颜知瑶眼里浮出黯然,道:“我等得起,然爹爹娘亲却不会允,他们眼见我年纪渐长,名声又不好,就想着将亲事早日定下来,好让我收了性子,娘亲已经四处相看,我已经与他们吵了好多回了,别的事他们都由着我闹性子,唯独嫁人这件事不行,所以我才想着亲自来问元弘哥哥的意思。”
宛宛闻言,已在心中打算起要如何帮上颜知瑶。
制造独处机会倒不难,就如同当初季元弘给她和安岫制造机会这般,将颜知瑶邀在潇湘苑与季元弘见面便是了。
关键在于,季元弘到底持的什么心态。按理说他年纪也不小了,又战功累累,已是小有所成,娶妻生子当是应该,却迟迟秉着立业的借口不成家,是真因着要立业,还是因着未遇到心仪的女子才这样,真是难说的很。
宛宛想着要不要先探探季元弘的口风再说。
而颜知瑶却是个急性子,心中有了念头,就得立即去实行,暗恋的滋味纠心的很,颜知瑶熬得太久,加上家人的逼紧,宛宛的鼓励,越发令她要向季元弘诉说心迹的念头更深,她道:“宛宛,你大哥近来哪日在家,我便上门拜访可好?”
宛宛微怔,颜知瑶这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宛宛仔细想想觉得也行,不能相知相守,就相忘于江湖,总比日日独自黯然思念,对方却何也不知的好。
宛宛忆起季元弘说起过,后日要来予她治嗓子的药材,他向来对于宛宛的药材都是亲力亲为,不经别人之手,那定是会来潇湘苑的,从前就是是如此。于是宛宛便在纸上告知道:“哥哥后日来潇湘苑,我会留住他,你想好说辞,且来便是。”
颜知瑶深吸口气,慎重道:“那就拜托宛宛了。”
真到了季元弘归府来潇湘苑的这一天,颜知瑶大早上就登门了。宛宛未避免碰不着季元弘,也早早起来候着了。
宛宛见到略显疲色的颜知瑶,猜想她怕是整夜都不曾睡好。
还未见着季元弘,颜知瑶已然很是紧张,窜着宛宛的手,担心着自己会否出差错。
宛宛确实没有白白起这么早,季元弘还真是上午从军营抽身回府来潇湘苑给宛宛送药材的。
季元弘进到苑子里,就见到颜知瑶居然也与宛宛一道在苑子里的石凳处坐着,桌子上还呈放着糕点。季元弘甚是惊讶,相互见礼后,他连声嘱咐宛宛要好生招待颜小姐,接着就要离去回军营。
宛宛连忙扯住季元弘的衣袖,在纸上写道:“我准备了件东西要给哥哥看,哥哥稍等片刻。”
季元弘闻言,便停下脚步,在苑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而颜知瑶就坐在一旁。
宛宛向颜知瑶悄然示了几下眼色,得到了颜知瑶的点头回应才转背走开去到了闺房,在开着的窗缝里,远远观望着动静。
也不知颜知瑶具体说了些什么话,她的表情满是郁色,令宛宛也替她揪心不已。而季元弘的位置则是侧对着宛宛,所以宛宛对于季元弘的表情看不真切,但似乎也带有黯然的样子。
未料过了半晌,颜知瑶陡然站起身来,用手帕捂着唇,飞速朝宛宛的闺房跑来。
颜知瑶一进门,宛宛就见到她满是泪痕。她甚至都未注意到站在窗沿边的宛宛,直直就坐下,趴桌上哭了起来。
宛宛抬头又望了一眼苑子里,只见季元弘挺直着背,一动不动的呆坐了好一会,就起身离开潇湘苑了。想必季元弘也是处在神思恍惚中,不然又怎会忘记宛宛先前所说,让他稍等片刻,要拿东西予他看呢。
宛宛叹了口气,走近颜知瑶,也坐了下来,徐徐抚着她的后背,希望她能好受点。
颜知瑶有所觉,便抬起头来,泪眼婆娑,一把抱住宛宛,靠在她肩膀,哽咽道:“他说不忍心让我等,让我不要等他了,我就偏要等给他看,不管多少年,我颜知瑶都等得起!”
声声揪心,字字珠玑。
宛宛心中暗道,也不知季元弘说的不要颜知瑶等,是出于委婉拒绝的借口,还是心中有意,真心不忍颜知瑶用大好年华等着他。这些怕是只有季元弘自己才清楚。
但宛宛听着颜知瑶的话,显然是只愿相信后一种,且还要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等。
一个情字,怎生令人神伤。
50第 50 章
宛宛再次见到季元弘已是多日以后。
季元弘面对宛宛时,略显不自然的问道:“颜小姐的事想必宛宛是知晓的罢?”
宛宛轻轻点了点头。
季元弘叹了口气,道:“哥哥应该伤到她的心了。”
宛宛稍作犹豫,在纸上写道:“她说她等得起。”
季元弘一怔,眼神微黯,道:“她这又是何必。”
宛宛想了想,写道:“知瑶很好。”
季元弘道:“她的为人,我心中都明了。”
宛宛踌躇了一下,还是写出自己的疑问,“那哥哥的意思呢?”
季元弘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不敢让她等。”
宛宛倏尔抬眸,看着季元弘,他的意思是否可理解为其实心中也中意颜知瑶,只是暂时有缘碍不能接受她……
季元弘无奈叹息,摇摇头道:“我日后还要上战场,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她跟着我,岂不是害了她……”
宛宛恍然,原来是这个缘故。
怪不得季元弘不愿接受颜知瑶。可是,宛宛转而一想,颜知瑶本就知道季元弘是将军,上阵杀敌是家常便饭,颜知瑶定是有心里准备,并不会介意,季元弘又何必不敢让她等……
季元弘的目光忽而变得幽远起来,语气沉了几分,道:“哥哥还有一场非同寻常的战役要打,生死难测,宛宛日后要学会好生照顾自己,万一……”
宛宛一惊,季元弘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安排后事。
季元弘也注意到自己的失言,连忙笑着逗趣道:“哥哥这般厉害,哪会出事,敌人一听季大将军的名号就已经闻风丧胆了,哈哈。”
虽然季元弘尽量说的诙谐,而宛宛却一点也笑不起来,季元弘方才的话就像晴天霹雳,已然震慑到了宛宛,到底是何样的战役竟然令矫勇善战的季元弘都觉得生死难测。
季元弘见宛宛毫无笑意,知晓还是因着先前的失言所致,正思虑着如何转开宛宛的注意力时,倏尔忆起今儿特意来找宛宛的缘故,差点就要忘记了。
季元弘拿出一张十分精致的请帖递给宛宛。
宛宛接过,甚为惊讶,因为这帖子上绘制的图案有着浓浓的西方风味。
季元弘道:“这是一位颇受爱戴的英国传教士帕丁森的请帖,下月在他个人的画舫上将举行宴会,以赏画为主,听闻他还从英国带了很多幅西洋画要在宴会上展示,所以此次宴会聚集了诸多有名望的画家在内,且皆会带着画作前去任众人品赏。”
宛宛顿时心有所动。
季元弘接着道:“如此机会对于爱画之人甚是难得。我与帕丁森见过几次,他为人极是热情,也向我发出了请帖,但是哥哥根本不通绘画,且那日有事在身,无暇前去,还是宛宛替哥哥去了罢。”
宛宛抬眼望着季元弘,目光顾盼流转,显然十分想去。
季元弘忽而狡黠一笑,道:“没有请帖,上不了帕丁森的画舫。哥哥只有一张帖子,宛宛就得单独前去,不能带侍从了,哥哥难免会担心不已。幸而永安王也是在邀之内,宛宛大可女扮男装,随子清一道前去,如此哥哥才能放心你上画舫参加宴会。”
宛宛双目睁的圆溜溜,怪不得季元弘笑的异常,原来还有后话在里面。宛宛盯着手中的请帖,暗忖错可这个宴会实在可惜,那就与江子清一同去罢,人生地不熟的也有个照应。
宛宛点头答应。
在去帕丁森的画舫赴宴前夕,宛宛找着了事做,那便是苦练画技,寻思着也精心作一副画出来,到时候听听行家的评析,以便日后改进。
可是宛宛经过多番试炼,怎么都不满意,平时最擅长的花鸟,画完后也看着不顺眼。
或许也是太过心急,少了意境,就越发不上手。
最终,宛宛生出一个点子,便是临摹江子清相赠的山水画。
这幅画宛宛已不知临摹过多少遍了,笔墨皆是熟悉的很。
也不知若出自宛宛之手,用得却是江子清的意境,那些行家将会如何赏评,宛宛觉得此法甚是妙趣横生,便实行起来。
当秋分见到宛宛临摹出来的山水画时,也忍不住赞叹道:“小姐的画技越发精湛了,永安王的画与小姐的画放在一块,奴婢竟分辨不出孰真孰假。”
听秋分这一说,宛宛也忍不住将两幅画比对,莫说随意瞟一眼,还真是挺像。
宛宛不禁凝视着画作怔怔出神,她的思绪有些恍惚,竟隐隐觉得不仅自己的笔法越来越像江子清,连神韵也在趋向靠拢。
要想真的将一幅画临摹到惟妙惟肖,不仅是笔上功夫的熟稔,还需要将心比心,体会作画人的心境,才能真正将韵味融于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