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米养百种人,说得可不就是这个理。季府几位小姐的性子还真是不同的很。
就在季宛茵成亲后不久,从未插手女儿婚事的季暠老爷与大太太商量着,想将三小姐季宛芷许配给自己的得意门生,现任翰林院编修的宋谦。当朝有个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宋谦能考上进士自是学富五车,而能顺利入翰林院却也有季暠老爷打点过一二的功劳,所以宋谦一直对季暠十分孝敬,视若亲父。
按理说宋谦年纪轻轻能入翰林已算得上是少年得志,但一直未有亲事,就碍于他父母双亡,家境颇寒。翰林院虽说地位崇耀,却官职不高,是个清水衙门,日子过得也不宽裕,宋谦也就没有成家的念头,总不能让嫁给他的夫人一同过苦日子,以至于他至今也未说亲。
季暠老爹一直对宋谦亲睐有加,品性也了若指掌,便有意将三小姐季宛芷许配给他。大太太自是夫唱妇随,好人坏人都不是她当,乐见其成。
而李姨娘却是颇有微词,心上忿忿。凭何季府的其余几个姑娘无论嫡庶皆是嫁入皇室高门,而她女儿就只能嫁一个家境贫寒的翰林院编修,这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以后姐妹见面,脸往哪搁,李姨娘说什么也不愿意,闷在自个屋子里闹脾气。
季暠老爹很是看重这门亲事,于是也耐得下心,亲自去予李姨娘解释。
一进门,季暠老爹就看见李姨娘坐在桌边独自抹着泪珠,明明见着他进屋,也不行礼,还赌气般将头撇开去。
季暠无奈道:“平日里就属你最机灵,这会怎就看不透了。”
李姨娘闻言,转过头来忿忿道:“老爷,您也太偏心了,府里的几位小姐皆是嫁入皇室高门,为何偏偏妾身的女儿就得嫁个翰林院编修,这差得也太多了。”
季暠摇摇头道:“此言差矣,依我看来,宛芷若能嫁给宋谦,却是姑娘们的亲事里最好的。”
李姨娘冷“哧”一声,道:“老爷,您莫要诓我,妾身虽见识短浅,但这翰林院是个清水衙门妾身还是知晓的,三姑娘若嫁过去定是没几天好日子过的。”
季暠闻言一笑,道:“你只知翰林院是个清水衙门,却不知非翰林不入内阁,宋谦是个可造之材,加之有我的帮衬,入内阁无非是时日的问题,我保的人你还能不信?”
李姨娘的眼珠一转,通了几分窍,脸色略有和缓,却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意难平。
季暠见李姨娘未反驳,知是个好兆头,接着循循善诱,道:“皇室高门又岂是外人见之的那般好,那定国公府乃世家大族,人口复杂,大姑娘嫁进去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才能站稳脚。她既是嫡长女,嫁入定国公府也算是门当户对,想必你也无诸多怨言。二姑娘季宛嫣就更不用说了,那后宫是什么地方你还不是清楚的很,不然你当初也不会死命拦着三姑娘去选秀,不就是念着她心计不深,又爱斤斤计较的性子,若进了宫门,绝对只有被人生吞活剥的份。四姑娘嫁的永安王身份是尊贵,却是个腿脚不便的,如若不是圣上赐婚,没有反驳的份,我这个做爹爹的其实不愿同意的。”
李姨娘听季暠分析的这般透彻,也觉在理,只是心中还瞧不上宋谦,道:“话是如此,可老爷您也提了,这宋谦家境贫寒,父母双亡,是孤儿一个,往后连个依仗怕都没有。”
季暠道:“我就说你平日里机灵,这会偏就看不透,父母双亡,孤儿一个,三姑娘嫁过去,不就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就他们两口子过,还不是舒心的很,若说依仗,我这个三品官的岳父难道就不是依仗了,宋谦这人极有孝心,懂得知恩图报,定是会对三姑娘极好的,由着三姑娘使性子,所以我说,姑娘们的亲事就属三姑娘的最好。”
李姨娘显然被说动了,只是还是绕不过出身这道坎,季暠也暂不逼她,道:“你既还不情愿,那便再看看还有什么人家来说亲,比上一比,就知这宋谦的好了。”
莫说季暠这招以退为进,还是极有效的。大太太确实还相看了几户人家予李姨娘听,高门世族的都是庶子,出身差些的李姨娘又看不上,想来想去还真是这个宋谦最为合适,女人一生不就图个舒心日子,身份地位皆是虚的。
只是李姨娘还有疑虑,不确定这宋谦是否真如季暠所说才学兼备,人品尤佳。季暠听李姨娘一说,便道这个好办,他令宋谦上门拜访一次,让李姨娘躲在帘子后看上几眼便是。
莫说李姨娘亲眼见到宋谦后,转背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季宛芷是最后一个知晓这件事的,倒是她不允了,死命不嫁,理由同李姨娘先前的一样,凭啥姐妹里就她是低嫁,说什么也不愿意。
知女莫若母,李姨娘请求季暠再邀宋谦登门造访一次,让季宛芷也躲在帘子后见上一见再定夺。
季暠是个开明老爹,虽说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深知强扭的瓜不甜,便应准了李姨娘的请求。
48第 48 章
因着季宛芷与宛宛有了第一回的偷瞧定国公府嫡长子蔡钰,所以这次宋谦再来季府拜访,季宛芷又邀了宛宛同她一道去躲在帘子后看宋谦。
按理说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宛宛是个哑巴又令当别论,不用担心她说漏嘴,给予了季宛芷足够的安全感,加之季宛芷心计不深,每每见宛宛时不时露出的憨直笑容,就觉得宛宛是个好欺的主。放眼整个季府,如今能跟季宛芷玩在一块儿的主子除了宛宛,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从小到大,季宛芷都以大小姐季宛茵马首是瞻,跟着她在府里找些打发时间的乐子。当然抓二小姐季宛嫣的小辫子通常也是打发时间的一部分。季宛芷往往是打头阵,季宛茵煽风点火外加看戏。不过,二小姐季宛嫣跟季宛芷的心计谋略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要挑季宛嫣的刺哪这么容易,最后要不就是季宛嫣置之不理无疾而终,要不就是季宛芷败下战来。
就单单从踏足潇湘苑找宛宛这件事来说。季宛嫣是以借画肖像为由,拉拢宛宛这未来的永安王夫人,循序善诱,步步为营,以图在宫中更稳妥的地位。而季宛芷第一次来潇湘苑是为看公子哥安岫,第二次是拉着宛宛去看定国公府嫡长子蔡钰,第三次是邀宛宛躲在帘子后偷瞧季暠老爹十分中意的翰林院编修宋谦。
两人的心思丝毫不在一个境界,无可比性。
宛宛觉着季宛芷也算是某些门类的女中豪杰,在教养规矩深深约束女子的朝代,季宛芷能有如此胆量,想瞧男人就去瞧,哪怕偷偷摸摸也在所不惜,完事也不觉自身有违这个朝代的条条框框,甚至能对各色男人的相貌稍作赏评,还真是跟寻常待字闺中的女子不一样。
宋谦来拜访季暠老爹的时候,季宛芷与宛宛就藏在帘子后。
季宛芷看起来略显紧张,将手帕扭成了一团,果真是当局者迷,轮到自己身上的事时就淡定不住了。
从宋谦与季暠老爹寒暄的话语中可以听出宋谦谈吐风趣文雅,博学多才,并不是一味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呆子。
宛宛见季宛芷紧张的都不敢掀开帘子去偷瞧,所谓事不关己,宛宛从容的很,于是悄悄撩起帘子一角往厅堂望了眼。
宋谦穿着浅褐色倭缎交领长衫,乌发用簪子松松绾住,肤色细白,五官文秀,举止甚是得体,难怪季暠老爹如此青睐。
季宛芷见宛宛已然悄悄掀了帘子望过去,耐不住的细声问道:“四妹妹,这人模样如何?”
宛宛点点头,回了一个极其肯定的眼神。
季宛芷越发心乱如麻,也想掀开帘子看一眼,却踌躇着不敢下手。
厅堂里,季暠老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而将话锋一转,提及宋谦的婚事,道:“少君,你也到娶亲的年纪了罢。”
季宛芷闻言,嘴里一遍一遍喃喃起宋谦的表字:“少君,少君……”,脸上还挂着甜腻的笑。她不经意回眸,就见到宛宛正愣愣的望着她,她略有尴尬,娇嗔道:“四妹妹,你快替我瞧着宋谦怎么答的。”
宛宛回过头,暗自好笑,起初季宛芷还死命反对这门亲事,如今宋谦就在帘子外,季宛芷又开始慌张的不行,时不时还傻笑,显得情丝缕缕,揪心万分,变脸变得可真快……
宋谦听季暠老爹这样问,于是笑着回道:“后生不才,现今还在翰林院做个清水小官,身无长物,姑娘家跟了我是要过苦日子的,谈婚论嫁还是在等些时日罢。”
季宛芷揉着帕子,细声嗤道:“笨,真笨,爹爹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季暠老爹摸了一把胡须,饶有深意的感叹道:“男儿倒是可以不急,可姑娘们的年华等不得,我的几个女儿嫁的嫁,订亲的订亲,如今也只剩三女儿季宛芷还能伴些时日在我左右了。”
宋谦闻言,慰抚道:“京城里盛传季家女儿花容月貌,嫁的皆是皇室公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您往后享享清福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