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顽固的病人,倘如掉进医者精心布置好的“陷阱”,理当十之**无处遁逃。何况,待彩儿仨人前脚去往太医署后,江采苹随后又另差采盈,抄宫中近道早一步赶至太医署,提前寻御医告知详情,请之尽可量的从中协助。如果不是为了跑这趟腿,想来,兴许采盈也逮不着机会发现宫中有这片梅林。
其实,只有采盈自己心知肚明,若无这梅林,在办完江采苹交托于其的这趟跑腿的差事后,必然也无后来的那出意外。想想真是快悔肝肠寸断……
采盈径顾于开小差,不期,才拔腿追了江采苹没几步远,便觉身后被何东西猛地一扯。待不无疑惑的扭头看去,才知原来是己身的衣带被旁侧的一丛梅花枝丫勾挂住。
“哼,连你也敢欺负奴,看奴不打断你,将你连根拔除!”搅扰于日间之事,采盈本已有够郁闷,遂烦躁地发着恨儿抽拽向阻碍其去路的梅枝,把不巧搭系在其衣带上的粒粒小梅花花苞,皆一股脑狠撸捋下枝头,继而尽数烂跺于脚下。
正当采盈胸中的抑郁发泄殆尽时刻,但见,由自梅林斜右后方位置处,亦已急速窜出两条黑影,直逼其所杵方向冲来。
“唔~”待突闻身后竟冷不防传来疾奔的凌乱脚步声,采盈条件反射般的欲回首时,还未顾得看清来人面孔,已是遭人蒙头盖脸堵劫入一片黑暗中。随即,身体就被人强行横着扛抬起……
江采苹莲步轻移在前,倒也闻见林中生有动静,却只当是采盈故意而为之,只为引其注意而已,故,压根亦未上心。只想着,等采盈折腾够,自会主动寻其,便也未停脚等候之。
纵然这片梅林并不大,可对于江采苹这种路盲来说,在林间转悠来转悠去,不觉中绕迷路,迷失于这丛丛高及成人脖颈高度的梅丛间,确实也不足为奇。更别提,打初始步入梅林,其就未记道。
“嘶~”
人一旦觉得无助,难免易出错。
脚底蓦地错乱,江采苹应声便磕绊了踉跄。加之,前些日子,亦即作备侍寝之夜,其膝盖上留下的旧伤,原就尚未痊愈,这下,新伤复加旧伤,以致使其在绊脚崴栽向前的那刻,就已忍不住因痛呻吟出音。
江采苹这脚摔得,纵不及上次惨重,然几步踉跄下来,仓促中,身上却有多处不可避免被梅枝划破。就连面颊上,同样微添灼疼。
更为不幸的尚在于,其欲挣扎站起时方发现,适才这一摔,竟然扭伤脚踝,一时半会儿根本起不了身。
“来。”
然就在这时,江采苹耳际亦响起道听似极其温柔的男声。且,纵使简短仅只一字,却毫无恶意可言。
与此同时,一只沾带着泥巴的手,也于日晖下,随着这话音,及时递伸至江采苹眸底。
见状,江采苹则不由心上一喜。即使尚未抬目看向这个肯帮其之人,到底是何人,但既肯助人为乐的人,理应不该是恶人。
“多谢。”暗自庆幸间,江采苹于是也全未含糊,遂将纤手搭上近在咫尺的这人的手臂。
而来人的臂膀,亦蛮给力,转手反握住江采苹皓腕之际,即立刻就将江采苹从雪地上拉拽起身,并不着痕迹的揽了指江采苹柳腰,以缓江采苹直立起身姿时所造成的身体上的冲力。
正文 第086章 梅林奇遇(下)
收放有度,亦不可避免肌体上的碰触。
江采苹被人拉拽起的同时,身子亦不由其选地偎向来人的胸膛前。
时下,已然入深冬时节。今日的暖阳,虽说有够和煦,却也早值逐渐西沉时辰,即使尚未落幕,依然挂于地平线之上,余晖笼罩下的天际,亦早早泛升起属于这冬日的丝丝寒气。
然,江采苹近距离倚靠向的这个胸膛,却令其只觉,正在散发着尤为迥异于冷日的炽热温度。甚至乎,乃是为滚烫。
而女人的矜持,无形中亦在催使江采苹,于勉强站稳身姿的时分,不无速度的即时与立于其身后,正相揽着其腰肢之人,适时拉开间距。
由于前晌,江采苹已是言过谢,是以,这会儿再立住身势,江采苹仅面朝倒映在其脚畔的来人斜影,颔首揖了礼而已,并未赘言何谢词。
“近来已降过两三场雪,倒是比往年来得较多,往后里出门时,可要留意着点脚底下。”
面对人家的善意提醒,江采苹怎说亦该有所表示才是。何况,就在适才,这人还主动助其一臂之力过。且不论这助人者是出于何居心,人家又是否求回报,受人恩露,做木头人总归不合乎礼仪。
暗自忖扰间,江采苹遂抬眸看向眼前人。既已坐定打算,作备再度向人拜谢,在江采苹观念中,就理应正视待之,否则,即是对人不尊。
而江采苹抬目之时,但见身前人亦亦背转过身,径自走向旁侧去,徒留江采苹一个背影。
为此,江采苹杵在原地。一时之间,确也有分尴尬。清眸定定地注视着那人挺直着的背脊,却又挪不开视线。
特别是在思及,刚才其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无怀疑人家的初衷时,江采苹一张俏颜,顿时憋涨通红,连耳根子均觉火辣辣。
反观那人。在独走了几步之后。竟然忽而停下脚步,看似似有所思般立正身却不再向前行走。这下,直叫江采苹心虚起来,脸颊不自禁跟着愈变发烫,心下亦懵愣得净为忐忑。
江采苹尚委实不解,那人意欲何为。却见,那人已是俯下腰身,继而就地半蹲于地。待细做打量。其这才赫然发现,原来人家是要摆弄地上的一堆东西。起先,其只顾注目这人的走态。竟误以为,这人兀自止步,乃是“冲”着其而来,楞是全然未看见身前不远处,尚堆放着丛树枝。且是点缀有零星花芽的梅枝。
梅花?江采苹情不自禁犯嘀咕时,但见那人轻挽着衣袖,已是倍显谨翼的抱起地上的那丛梅枝,稍加打理几下后,径直栽种到旁边早已挖好的树坑中。
这人的动作,甚是利落,看样子,至少是个有着多年经验的花匠。如若不然,从适才的打理,直至现下的插枝以及埋土,一气呵成下来,断不可能如此的熟练。
不过,越是由侧面静观这人的背影,江采苹也越是莫名涌上一股子熟悉感。刹那间觉得,触及于其眸的这道背影,仿乎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咳~”
江采苹丛生搅扰的片刻,但闻那人以袖掩唇闷声干咳了嗓儿。稍时,目不转睛地睹视着那人随即缓侧转过身,江采苹却霎时错愕,整个人僵愣住。
倘非亲眼撞见,就算说破嘴皮子,恐怕也难说动这世上的几个人相信,此时此刻,正站于江采苹面前,不以为然拍搓掌指间泥土的这个人,根本就实非是什么皇宫中的花匠,而是当今天下,那位拥有着无尚至高皇权者——李唐王朝今时的当政人李隆基。
不错,眼前这位一身常服之人,正是唐玄宗李隆基。
扫见江采苹明显面有讶异之色,李隆基却仅是长眉微皱了半晌,而后并未探究,只是随手往左前方方向指了下:“可是迷了路?呶,朝那边一直走,即可走出这片梅林去。”
李隆基的和颜悦色,蓦地却令江采苹有种很深的不真实感,仿佛身前这个人,唯是于长相上酷似李隆基罢了,实则并非是当今大唐王朝的那位帝王。
一代帝皇,平易近人不足为奇。可若是这等的全无王者之气,浑身上下,丁点也未彰显所谓的霸气,不惹人犯疑那才着实是奇了怪之事。
故,江采苹茫然的脑海中,方冒失出这种想法。只觉当下的这人,不管是五官,亦或是气势,概不能与当日其所遇见过的唐明皇相媲美,不过仅是貌合神离。
可是,这世上,当真竟有长相如斯相像之人吗……
江采苹对此质疑了,未曾听说过,唐皇实是双胞兄弟的典故,史书亦无载记……
如若果如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难道说,真是第一印象先入为主的关系,以致使如此平民化的李隆基,突然出现在江采苹面前时,江采苹竟难以置信到置疑其的程度,连这个曾于史载上,与之同床共枕了数十载的枕边人,皆迷糊至辨识不清真伪地步……
江采苹忍不住复又相摹向李隆基的时候,显然,经过这须臾的面面相视,李隆基亦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多少有了分注意。
跟前这女子,不修不饰,素颜朝天,乍看毫不招人瞩目,然若作以细瞅,却不止是端正那般简单。
尤其是那双清眸,那份淡然,那抹气质,拘谨之余,却不失优雅。
其安静地立在那,宛似一朵清丽脱俗的奇葩,亭亭玉立于身畔整片高洁无瑕的梅海的仙境之中。
想必,这才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你……”李隆基正欲言语何话时,不期,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恰也适巧由远及近传来,且渐行渐近。
掠过李隆基肩胛,江采苹循声眺望去,却见。是一行给使装扮的人,正压着碎步疾走向这边来。并边走,彼此边在做着何比划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