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盈立时会意李隆基示意,遂上前一步,对着顺着李隆基的目光看过来的皮罗阁礼道:“持盈见过云南王。”
杨玉环跟在旁,亦朝皮罗阁礼了礼,一双清盈的眸子仔细端量了两眼身材魁梧长得看似高大威猛的皮罗阁。
“蒙归义见过玉真公主。”皮罗阁随后站起身来,微躬身对李持盈回了礼,貌似不经意间看见了后面的杨玉环一般,神色一愣,“且不知,这位小娘子是为何人?”
皮罗阁这一问,满殿在座的人皆纷纷投注向杨玉环,李瑁的脸色即刻变了变。坦诚讲,李瑁事先也不知,今个杨玉环竟会跟随李持盈一块儿入宫参贺,若换在往常年,李持盈可是甚少与百官同殿向李隆基贺寿,多是提早儿半月十了天的入宫献上一份贺礼罢了,今年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眼见杨玉环只因皮罗阁这一声关问而抢尽人眼,江采苹同是面颜微变,却不是吃味于杨玉环刚一来就抢占了满殿其她女人的风头,而是不无担忡,如此一来圣心只怕又要再被眼前这个女人牵动。
果不其然,但见李隆基凝睇清丽的更胜一朵出水芙蓉的杨玉环,当着诸人之面朗声而笑道:“蒙归义这便有所不知了,此乃太真娘子也!”
李隆基此言一出,满殿在座人等更为吃了愣,尤其是杜美人、常才人、郑才人几人,委实怔了怔。在这之前,宫中确实风言风语的相传过,寿王妃杨氏即将被赐以“太真”封号,入主太真观一事,但迟迟未有圣敕下发,是以众人原以为这不过是宫人堆儿里那些终日爱嚼舌根的长舌妇的瞎编排,顶多是场无事生风,不成想今日李隆基竟有此一说,怎不令人大吃一惊。
“太真娘子?”皮罗阁细细地看了两眼杨玉环,拱手礼道,“大唐果是人杰地灵,玉真公主不惜以千金之体清修之美名,已使人如雷灌耳,今见玉真娘子,当真又令蒙归义大开了眼界。”
李隆基朗笑一声,显是甚为开怀不已:“朕的后.宫,何止是美女如云!”朗笑着,环了目身边的江采苹,方又对皮罗阁说道,“朕的后.宫之中,多的更是貌婉心娴、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
江采苹不动声色地与李隆基相视一笑,莞尔浅勾了勾唇际,但笑未语,不管是往昔恩宠正盛那几年,还是现如今的上下悬浮关头上,每当当着旁人的面时,李隆基一直都以这种秀恩爱的姿态向外展示着对梅阁的无尽恩宠。对此,江采苹早已有分麻木,故而无论身处何等的困窘之下,都可笑靥自若的连自己都有些佩服。
第367章 玉浮梁
在三年前的千秋盛宴上,李隆基对曹野那姬的踏歌舞称赞有加,不日曹野那姬就婉转承恩,在宫中专宠了三年之久。
今年的千秋节上,不只是李隆基,就连皮罗阁都对杨玉环称叹不已,但凡明眼人皆看得出,这大唐的后.宫估摸着不久又要易主。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古后.宫更是如此。
只不过,杨玉环今下纵被赐号“太真娘子”,名义上却仍是寿王李瑁的蒸汽,还是为名正言顺的寿王妃,乃是李唐家的儿媳。李隆基身为一国之君,一代帝皇,尽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也不能不无顾忌礼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即便有心夺儿媳纳入后.宫,想必也少不得筹谋一番,不然,又当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届时,别说是当今天子的颜面,李唐家历代先祖的金面都免不了扫地。
虽说诸人心思各异,但现下李隆基并未明文下诏,即使心有估猜,自然也无人胆敢当庭直言无讳,为官者有为官之道,谁人也不是睁眼瞎,哪个会净拣在节骨眼上自招祸事。是以,当李隆基有些夸耀地在与皮罗阁说笑的工夫,在座诸人并无冒然插言之人,江采苹、皇甫淑仪、董芳仪等人自也未多嘴多舌,连杜美人、常才人、郑才人几人亦未自讨无趣,尤其是一贯嘴快的常才人,今个竟也能坐忍得住,不似往日那般看谁都不顺眼,处处跟个斗鸡似的一逢着人面就与人唇枪舌战个不停,倒着实令人刮目相看了些。
一众人等皆无敢插话时分。但见曹野那姬端坐在上,凝睇下立的杨玉环,却是轻笑了声:“寿王妃这般受陛下厚待,往后里可要好生修行。为大唐祈福才是。”
杨玉环垂首跟在李持盈身后,看似有分沉定,美眸瞟了眼与诸皇子坐在一侧的李瑁。好似这会儿才回神儿一般,就地俯首谢恩在下:“玉环谢主隆恩。”
李瑁静坐在旁,眼睁睁看着杨玉环谢恩领旨,接下“太真娘子”的赐号,不知何故,心头蓦地一紧,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下一样。自与杨玉环奉旨成婚以来。李瑁就朝思暮想着早日与杨玉环划清界限,早在母妃武惠妃尚在人世那几年,就不止一次的入宫变着花样儿的央恳武惠妃休了杨玉环,早盼晚盼好不容易才盼到今日,本以为达成心愿该是一种痛快的欢悦。却不曾想过,今个面对着杨玉环以及满殿的群臣,李瑁楞是有种五味俱杂的错觉,恍惚间,看着仅与己相隔不到三五步的杨玉环在伏地叩拜的那一刻,面如满月的玉颜上仿佛闪过一道盈光,李瑁顿觉心里越发狠狠地刺痛了下。
江采苹旁观在侧,依是未出声。听曹野那姬弦外之音,听似已将杨玉环视作情敌对待。纵然不点破其中的隐情,这女人的第六感一向灵准,尤其是对情敌,而曹野那姬身为过来人,想当初就是靠夺人恩宠才有了今日,今时眼前又多了个活生生的情敌。怎不警惕。
皮罗阁又仔细端量了眼杨玉环,面上多了分古怪之色:“原来这便是寿王妃!”旋即在人群中睇了睨一直默不作声的李瑁,“这,寿王妃道袍加身,寿王……”
皮罗阁欲言又止,言外之意却已不言而明,再看李隆基,龙颜显是微变,睇目被人问到脸上却仍未吭声的李瑁,拊掌一笑:“寿王妃是为窦太后荐福,才入观修行,朕赐号‘太真’,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待到功德圆满之日,朕自有布置。”说着,朝杨玉环抬了抬手,示下起身,并举樽与皮罗阁对饮了一樽瑞露珍。
李林甫身为当朝宰相,位居人臣,此时与裴耀卿同坐在一张食案后,其上是薛王丛、皇太子李玙,其下是同朝为官的其他臣子,坐听到这儿,面色微显异样,看上去有点如坐针毡。这时,薛王丛举杯附贺了声:
“时,陛下千秋之岁,又设宴恩泽群臣,吾等感沐皇恩,臣弟在此恭祝阿兄万岁,万万岁!”
这下,满座诸人皆站起身来,好一阵儿山呼万岁,龙颜不由展颜,又与满殿臣子痛饮了一樽美酒。
江采苹也与诸妃嫔纷纷移下座席,掩袖浅啜了口面前的玄酒。这玄酒可是开宴之前,高力士特意交代小夏子专为江采苹备下的,只因江采苹向来滴酒不沾,昔年大凡宫中节庆之日,逢年过节的赶在宫宴上,高力士都会事先为江采苹备下一壶玄酒,这些年回回不曾忘却过,说来可谓有心。
广平王李椒与沈珍珠坐在后方,同恒王李瑱、凉王李璿、汴哀王李璥等几个皇子坐在一排,今日沈珍珠还带了小儿李适入宫参贺,今年李适已长及孩提之年,年岁虽小个头却不矮。殿内的山呼声才罢,李适就从李椒、沈珍珠身边直奔向李隆基而来,边跑口中还边脆生生的连声唤着“阿翁!”。
李隆基立时招了招手,示下李适近前来。李适倒也未模棱,立马小胳膊小腿儿地奔至李隆基面前,仰着小脸踮起小脚儿就在李隆基脸上轻轻啵了小口。
“适儿,不得造次!”李玙看在边上,立时轻嗔了声李适,还瞋了目下座的李椒,大有责怪之意。毕竟,今日乃是千秋盛宴,文武百官皆在,此时又当着南诏王皮罗阁之面,李适这一在殿上奔跑,显是有失体统。
反观李隆基,对此非但未以为意,反却出奇的龙颜大悦,冲李玙一皱眉,伸手抱了李适揽坐在腿上:“不妨事。朕这个玄孙,难得入宫一趟,朕疼之尚来不及。”
听李隆基这般一说,李玙才坐回身,未再赘言。今个是李隆基的寿辰,自是寿星最大,只要李隆基开怀,别的也就无所谓太过去计较,不然,过于板正起来反而惹得龙颜不快。
眼见李隆基揽坐过李适,话里话外尽是疼宠,旁人看在眼里当真羡煞人眼,今时李玙是为大唐的皇太子,李椒也是堂堂正正的广平王,就连小小的李适,打一生下来就倍沐皇恩,李玙、李椒、李适祖孙三代今下在诸皇子之中,最是日愈荣尊,其他皇子根本比不得。想当年,李玙在一众兄弟之中可不是最得圣心的那一个,却是能有今时的显贵,这人的福祚还真是深不可测。
“适儿,过来阿婆这儿。”江采苹搁下酒樽,环目四下,与沈珍珠相视一笑,适时对李适招了招手。
“不妨事。”李隆基环抱起李适,将李适放在了御座上。御座虽宽敞,却不是谁人都可坐的,见状,殿上诸多人同时倒吸了一口气。
李适若与李隆基同座在御座之上,可是坏了大体统,更显得李椒、沈珍珠教子无妨,不成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