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礿好奇的取下了小册子,拿在手上一看,封面上的三个字赫然映在了眼里——《越女志》。
小礿的心脏扑通猛跳了一下,越女!越女!她的大脑以最快的速度检索着记忆,终于定格在十个月前的君达镇之行上。
难道这就是宋誉明一直苦求不得的君达镇地方志?
整本书一下子也看不过来,小礿随手翻了几下,只见整本书纸张粗糙不堪,印刷质量更是低劣得见所未见。她在书的封面前后都找了一下,除了书名之外,出版单位、发行单位、作者等信息一概全无,后来只在书的扉页上,找到了一个手写的日期:1985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本书的诞生年份。
黄镛怎么会收藏这种书?而且是这堆书里唯一的简体书,难道他也对越女族的传说感兴趣?
当小礿回头看向黄镛的时候,黄镛的目光也正好落在了她手上的小册子上。他的目光中的些许震惊,似乎是没想到小礿会发现这个。
“呃……这本书是常静大师给我的,”看着小礿的眼神,黄镛就知道她想问什么,“因为我们黄家村跟越女族渊源颇深。”
“哦?什么渊源?”小礿问,因为她只知道那两处地方,在地理位置上比较靠近。
“我们黄家村的族谱记载,黄家村的族宗奶奶是越女族嫁过来的。”
“噢……”小礿了然地点了下头,越女寨和黄家村那么近,互通婚姻也很正常。可她又瞥见黄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点怪异,刚刚还因为和小礿同榻而带来的兴奋神情,这会儿已经全敛了起来,连平时固有的温润也消失不见了。
小礿决定借阅一下,如果真有有价值的信息,她想向宋誉明推荐一下,省得他继续苦找。
于是便对黄镛说:“这本册子借我看一下。”
黄镛眉头微蹙了一下,沉默不言,似在思考要不要借她。小礿心里纳闷,以黄镛对她的热情,借一本书还需要考虑?不久前他还说过,连整店的珠宝全送给她都愿意……
沉默了一小会儿,黄镛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拿下小礿手上的《越女志》,温言道:
“这本书你还是别看了,又脏又臭的,而且我看过,错误百出。”说着,黄镛便把那《越女志》重新放进了书柜里。
黄镛的举动太出乎小礿的意料,他的话明摆着是借口,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小礿马上就打定了一个主意:这本《越女志》她是非看不可的,就凭黄镛这令人生疑的举动,这本书就让她产生的强烈的兴趣。
可是眼下,她不想死缠烂打,更不想央求他,没看到刚刚在他床上时,黄镛的心花怒放样,还真当自己没他不行了!
唉,说到半夜跑到他床上这事,她还真想扇自己两耳光。
小礿撇了撇嘴,装作满不在乎地说:“不看就不看,这种书怪枯燥的,看上两眼就犯困……”
说完她便别过头去,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再不看那册子一眼。
其实她故意装出不屑的样子,还有个打算,就是怕自己对《越女志》的好奇心被黄镛看在眼里,黄镛很可能会把它藏起来,她若对它毫无兴趣,黄镛说不定就懒得费心思去藏它了。
说完,她看到黄镛的脸色又恢复了贯有的明媚,暧昧的迷雾又在他眸子里里慢慢升起。
“小礿……下次你若不敢一个人睡,叫我陪你便是。”
小礿的脸狠狠地抽搐了几下,她没有生气,反而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黄镛。这个贱人,这么不要脸的话,他居然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而且还一脸的纯正无邪。
小礿静盯了黄镛几秒,最后还是自己先脸红了起来。唉,终究还是她不要脸在先,半夜跑去……
她没理黄镛,白了一下眼睛转身就走。她一向脸皮薄,书房里流动的暧昧气氛让她有点手足无措。黄镛对她的念头,她是一定要掐灭的,但不是现在,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洗脸、刷牙、换衣服……
经过废纸篓的时候,小礿侧头瞄了里面的纸团一眼。纸篓里丢着好几个差不多的纸团,估计都是黄镛写废的。
黄镛和岳风早饭后就上班去了。黄镛出门前,破天荒地还不忘把书房里的垃圾袋拎出来,上车时丢进门口的垃圾筒里。
黄镛的大爷作派,小礿是最清楚不过的,他那种连穿衣、洗脸都恨不得别人伺候的人,居然会倒垃圾,更何况现在惠嫂也在这里。小礿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可从来没见他这么勤快过。
小礿脑子里蓦地灵光一闪,想起早上黄镛揉纸团时的紧张样,断定纸团里有猫腻。
看他们的车子一开走,小礿便立即丢下筷子,避开惠嫂的视线,把黄镛刚刚丢进的垃圾袋掏了出来,拎着偷偷地跑到了书房。
她把垃圾袋往书房地上一丢,就直奔书柜。还好,那本《越女志》还在。
小礿把《越女志》从第一页匆匆浏览了下来。
这本书的作者似乎文字功底很一般,整本书言语平铺直叙,罗列的越女族的史料,有很强的堆砌感,毫无可读性,且显得不专业。但小礿还是从中斟选出了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越女族原先是一个不大的村寨,其历史可追溯到八百多年前,在明朝中期进入鼎盛时期。那时候寨子不断往外围扩建,其人口最多时达到了两万多人,在明英宗时期,寨子里还出过一个皇妃。皇妃姓刘,名字不可考,是当时越女寨大族长的长女,是闻名寨内外的美女,在明英宗巡视南京时,被地方官员强行派去“伴驾”,后被英宗带到京城,充入**为宫女。
刘氏入宫几个月后,便回到越女寨,几个月后诞下一女婴。三年后,英宗驾崩。又过半年,钱太后的懿旨传到越女寨,在寨外为刘氏母女建了一座大宅子,并遣来宫女若干。一个月后,新皇帝的圣旨传到,封刘氏在太嫔,刘氏之女为“嘉祥长公主”……
第四十五章 嘉祥公主
嘉祥公主,嘉祥公主……小礿在心里默念着,思绪在飞快流转,记忆中的某些东西正在不停闪烁,却一时无法将它们串联。
片刻之后,小礿渐渐镇定了下来,那些闪烁的东西逐渐被她理了出来:
她梦里的朱延?就是“嘉祥公主”;
嘉祥公主出自越女族,所以师父诓她去君达镇,还送给了黄镛一本《越女志》;
而最让她震惊的是,黄花岛有座“嘉祥寺”,两个“嘉祥”之间是有什么关联,还是纯属偶然?
项链——嘉祥公主——越女寨——师父——嘉祥寺,这是一条线索,而其中的几个点之间又互有关联。她感到某些东西正在呼之欲出,却苦于缺乏更有力的证据,没法使线索更明朗一些。
小礿眼睛直愣愣地瞅着《越女志》,目光却没有焦点。她想起被她扔在床上的项链,她现在想起它时,丝毫没有恐惧感,反而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心。这份好奇心,就像一股强大的气流,正填满她的胸腔,使她有一股去解开这一切关联的冲动。
小礿盯着《越女志》僵站了一会儿,最后缓缓吐了口气,把《越女志》在书柜里照原样放好,转身拾起地上的圾垃袋。
垃圾袋里除了五个差不多一模一样的纸团,没有别的东西。她打开一个纸团,正是刚被黄镛揉起来的那个,因为字的长度她记得。小礿粗粗一看,整篇字虽未写完,但似乎并无坏笔。她便一个字一个字检查了起来,顺便把整篇字读了下来:
伊人逝,芳音存,香魂可解,痴者情深。
心寂寥,执念殇,心凄然兮,悔不能念。
花泽枯,鸳枕冷,余生何待,仙踪难寻。
水盈盈,芳草盛,倩影犹在,可续黄花梦。
生如梦,死方觉,朱椁鸾影,何觅回生药。
……
这很像一篇悼文,但只写到了这里,宣纸中还留有大片的空白,如果不是因为被自己撞见,黄镛应该还会继续写下去。于是,小礿便打开了剩下的几个纸团。
果不出所料,后面四个纸团中的内容一模一样,都是这篇悼文的完整部份。开头和第一张纸团中的一样,后面洋洋洒洒洒洒还有三分之二的内容,笔调、语意和开头的类似。
虽说这几张字都是用毛笔正楷写的,但因为都是繁体字,而且通篇没有一个标点,小礿看着嫌累,后面的内容也没有细看下去,反正跟开头的差不多。
她把四篇字仔细比较了一下,都写得极工整清爽,通篇上下找不到一处坏笔。其实看到打开第一张纸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黄镛不让她看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些字写坏了,而是怕她看了之后,心里有疙瘩。
小礿颓然地在椅子上坐下,茫然地看着手边的五张纸,一时五味杂呈,不知该如何定位黄镛在她心里的形象。他是一个深情的丈夫,一个轻浮的花花公子,还是一个三心二意的追求者?也许这些都是,有些人的内心可以藏着很多的人,很多的感情,只要将它们安置在不同的角落,有主次之分,就决不会起冲突。
黄镛可能就是那种人,但那种人却很难引起她的好感,就算现在她被这篇悼文的悲凉感动,但也仅止于感动而已。
小礿把五张纸重新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筒。悼文的事,她不想再去想,现在萦绕她心头的只有两个字,就是“嘉祥”。师父嘴严,就算真有什么,也很难问出来,她想在黄镛这里先找找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