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远山黛,雪胭脂和白脂粉,和那十几样好茶,哪一样不是少见的,这样的用度,楼家都花销不起,何况云不悔。
三夫人也是震惊至极。
大夫人真真嫉妒极了,楼嫣云说,“定然是用嫁妆换取来的,不是不见了好些件吗?”
二夫人冷笑,“六姑娘真爱说笑,三姑娘整箱的嫁妆也买不了两匹雪锦,何况区区几只朱钗……”
楼嫣然看向云不悔,她不卑不亢跪着,显然并不在乎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你从哪儿来的?”楼震天吃惊问。
云不悔说道,“二表哥和四表姐带回给我的。”
“胡说,三夫人自是没有这么多好东西,怎么偏偏给你了。”大夫人不依不饶,“老爷,不悔定是手脚不干净,才有这么些东西。”
“姐姐,你说话也干净些,妹妹人老珠黄,用这些脂粉也是浪费了,自然给了不悔。”三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解释牵强了些,可总归要解释的,她也不知道为何不悔会有这么多好东西。
大夫人说,“不悔给不出一个理由,说明她心虚,想来不知道这么些年从楼家搜刮多少好东西了。”
冰月说,“有些是世子送给小姐的,大夫人莫要胡乱冤枉人。”
“世子爷每次送什么好东西,府上都传遍了,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些东西。”楼嫣云说,她看着胭脂水粉可心动了。若是没收了给自己,该多好啊。
云不悔说不出东西来历,大夫人在一旁煽风点火,硬是说云不悔偷拐楼家的东西,楼嫣然的嫁妆是最好的证据。
大夫人说,“老爷,这些东西先别追究,先说嫣然嫁妆的事情,可不能纵容了她。”
“孽障,你还有话说,是不是你做的,再不说别怪我动家法。”楼震天厉喝。
云不悔目光沉静,少许鲜血滑落在脸颊上,有几分狼狈,饶是如此,她亦高傲如一株挺拔青松,不卑不亢说,“若真是我做的,我认了,可我没有偷东西,也没有存心害表姐。哪怕今日舅舅打死我,还是这句。”
“冥顽不灵!”楼震天唤老家拿来戒尺,三夫人慌忙说,“老爷,您可要想清楚,您如今想打的人是谁,是未来的宣王妃。”
楼震天被震住了,三夫人说得的确有理,那是未来的宣王妃,大夫人说,“出了此等丑事,他日传了出去,丢尽两家颜面,还未迎亲,尚有变数,王妃和世子若是知道不悔竟是偷盗之流,就不怕日后家贼难防吗?这婚事能不能成,还是未知数,宣王妃?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命。”
三夫人道,“不管成不成婚,我就不信,老爷您敢真的打了她,再说,看着酷似秀玉的容颜,您打得下去?”
“三妹妹,又何必事事都抬出姑姑,人去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意思?”大夫人冷笑,“她若在,恐怕也要管教自己女儿的。”
“若秀玉在,你今天对不悔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儿。”三夫人冷怒道,大夫人瞬间变了脸色,难堪不已。
楼嫣然蹙眉,莫非便如此算了么?
嫁妆少缺,乃是不祥之兆。
楼震天大喝一声,“够了,都不要吵了,管家,你领着不悔到庭前砖板上跪上两个时辰,直到她认错为止。”
正午太阳毒辣,云不悔一人跪在砖板上,热汗淋漓。伤口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血迹凝固的额头脸颊上,远看甚是吓人。
今日阳光甚毒,庭前又无一数遮蔽,四处又都是板砖,热气上涌,跪上半个时辰,身强体壮的男子都不成,何况是娇弱的不悔。
楼震天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三夫人想让冰月给她打伞都不成,只能远远心疼地看她跪着,无计可施,楼震天是怒了,加上大夫人挑唆,铁证如山,她想说话也寻不出借口。
冰月心疼说,“三夫人,小姐真是无辜的,您快想想办法,她身子素来弱,太阳这么毒辣,怎么受得了?”
“不悔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我比谁都清楚,自不会做出这种事,可冰月,分明是有人有心刁难,我也没办法。”三夫人说,“老爷虽怒,可总归顾及王妃和世子,不会过分难为了不悔,你放心。”
冰月抹泪,“我怎么能放心,大夫人也太过分了,竟然把小姐的东西都收走了,那是小姐好不容易收藏的。她们怎么如此贪心。”
“你且老实说,不悔如何得来的?”
冰月面红耳赤,欲言又止,跺跺脚,倏然跑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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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不悔在午后跪了一个多时辰,晕厥过去,老管家慌忙回禀楼震天,大夫人早就把楼震天留在房里谈楼嫣然的婚事,老管家回禀时,楼震天本想算了,大夫人却挑唆,说是不悔尚未认错,若是纵容此事,他日楼家风气如何管得住。
大夫人尽所能挑唆,楼少琪和楼嫣云在一旁帮腔,楼震天把云不悔送到柴房关着,且不给吃食,饿上一二顿,并道若是不悔不愿道歉,便要一直关着。
三夫人听了此消息,慌忙赶过去求情,却被大夫人挡回来,再不甘愿,连楼震天一面也见不着也没办法。
二夫人冷笑,“大房只顾着出气,蒙了心智,竟做出此等蠢事,自寻死路。”
侍女问,“奴婢不明白,怎是自寻死路,铁证如山,表小姐的确偷了三小姐的嫁妆。”
“糊涂,且不说云不悔是否冤枉,真要拿了嫁妆,随意惩处也就罢了,罚跪了两个时辰,人都晕倒还关在柴房饿着,天气乍暖乍寒,云不悔那娇弱身子铁定撑不住,心中必定有恨,大房只顾一时痛快,却没想到,日后世子若是得势,不悔便是王府正经的女主人,她会既往不咎吗?别看她恭谦温顺,那爪子可利着呢。”
……
柴房,云不悔昏昏沉沉醒来,已是黄昏,柴房湿冷,且脏乱,老鼠啃咬着她的绣鞋,吓得不悔缩着脚,那老鼠一溜进了洞穴。
额头还疼着,身子也有些沉了,云不悔捂着头,卷着身子,疲倦缩在角落,心中有一团火慢慢在心底燃烧,仿佛暗室中唯一的亮光,支撑着她的意识。
为什么,舅舅不信任她。
又是谁陷害了她?
大夫人和楼嫣然?为了陷害她不惜以嫁妆为名,不,这不可能,会是谁?谁不知不觉把东西放到她房里,她却一无所知?
“表小姐,表小姐……”有人轻唤了声,云不悔移步过去,是三夫人房里的春燕,“表小姐,夫人说你且放宽心,她会想办法让你出去,我求了管家好些时候才让我进来给你偷偷送东西,不能久留,表小姐用一些,别饿坏了身子。”
雪中送炭之情,云不悔铭感五内,十分温暖。
“冰月呢?”
“她下午跑出去,如今还不见人影呢,表小姐,柴房脏乱潮湿,你多照顾自己,春燕不能久留,先走了。”春燕说着,匆匆离开。
黄昏一缕光线从门扉划进来,灰尘朦胧,云不悔坐在阴暗的角落,没什么胃口,捧着春药给的几个馒头捂着,也不吃,失神地坐着。
冰月,冰月,全靠你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渐昏暗,气温下降,身上冷起来,午后暴晒两个时辰,已有中暑现象,身子沉得很,夜间温暖又冷,冷热交替,不悔身子便受不住。
半夜,身子渐热起来,高温吓人。
双眸充满血丝。
墙角有老鼠吱吱地叫,她素来怕这些,眼睛瞪得大大看着角落,不敢闭上眼睛,她很怕黑,夜里睡觉总点着一盏灯,柴房昏暗,云不悔觉得很害怕,身子时冷,时热,冰火两重天,十分难受。
馒头渐渐硬了,她肚子太饿了,没有胃口也只能勉强把馒头往嘴里咽下去,额头疼得厉害,出了汗,渗到伤口中,微微刺疼,汗水晕开了血迹,一抹又是一手血迹,再摸上馒头,俨然成了血馒头,云不悔吃了一半便吃不下。几个馒头抱在怀里,也不知要关她多少日,也不知道春燕冰月能不能再给送吃的,留着两个馒头也是好的,能应付一下。
好冷。
云不悔抱着身子直哆嗦,“娘,我好冷……”
她仿佛回到那年冬天,她随着楼秀玉从京城回来,遇见强盗,也是这么冷的天,母女两人在雪地行走,她年幼,娇生惯养,生生叫着冷,夜里又发了高烧,除了冷,什么都叫不出。
母亲脱了裘衣披着她,自己在雪地受冻,背着她连夜跑了一座城镇,半夜敲门叫大夫,她的绣鞋破了,雪水渗在鞋里,冻坏了小脚,起了冻疮。
……
想起母亲,身子似乎暖和多了。
“娘……”云不悔高烧越发厉害,身子越来越沉了,最后抱着身子倒在柴房中,身子形卷缩状,抱着怀中的馒头。
翌日清晨,王府大轿落在楼家门前,身后跟着一对侍卫,荆南和灵溪随在轿子旁边,楼震天、几位夫人接到消息慌忙迎出来,几位小姐起得晚,尚在梳妆打扮,唯独楼嫣然一人迎了出来,咳嗽声不断从轿帘中飘出,一双白秀的手从轿子中,灵溪上前接着,程慕白从轿子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