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摆设东倒西歪,床单枕头统统被掀到地上,放目狼藉,简直像是遭受了一场洗劫。
靖淳震动当场:“怎么回事?!”
颜红挽猛地倒吸口气,才没使自己晕眩过去,尔后心生不妙,启唇呢喃:“书房……去书房……”
他们赶至书房,只瞧莫瑞如同疯了一样,正将书房里的东西翻得凌乱不堪。
靖淳惊呼:“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莫瑞回过头,目中深绪不明。
颜红挽娇面涨红,气得浑身发抖:“这些都是爹爹的遗物,大师兄你这般行为,便是对爹爹的大不敬!”
莫瑞倒冷静异常,停下动作面对他们,嗤地一笑:“师父是去了,可是有许多事还没有交待清楚。”
“什么意思……”颜红挽不禁问。
莫瑞将视线移向靖淳:“淳师弟,师父临终前把你叫去,可有将什么东西交托给你?”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眼神,靖淳沉默片刻,斩钉截铁地开口:“没有。”
莫瑞大失所望,转身又去翻箱倒箧。
靖淳迅速冲前阻止,出言叱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今师父离世,你怎能做出如此不敬之举!”
莫瑞冷哼一声:“我尊他为师父,但他何曾将我这个徒儿放在眼里?我知道师父对你多为偏爱,但也不该厚此薄彼,你我明明出自同一师门,为何他肯告诉你秘笈藏在哪里,而不肯告诉我?”
靖淳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莫瑞咬牙冷笑:“你别当我是傻子,师父临终前见你,肯定是说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跟着他学武这么多年,到头来也不过是皮毛而已。”
靖淳道:“你现在这身武功用来行走江湖,已经一生受用了。”
莫瑞“呸”地一啐:“他被江湖群豪奉为武林一代人杰,即使隐遁江湖,名声仍旧响誉天下,我跟追他多年,到最后却连半点光都没沾到,日后踏足江湖,岂甘愿做那无名之辈!我知道,他私下创写了一套绝世武功的秘笈,只要夺到它,我便可天下无敌,受尽万人瞩目!”
颜红挽一颗心冷得如坠冰窖,闭目复睁,最后沉声道:“原来你一直存着这等心思!”
“我知道,他一定是将秘笈藏在某个地方了,某个地方了……”他边说边伸手翻着书桌上下,接着蓦有所觉,将书桌掀倒,仔细查看下,发现桌底果然有一方暗格。
他大喜过望,想着秘笈准是藏匿其中,孰料打开暗格后,里面却空空无物。
“怎、怎么……”他眼神有一瞬放空,继而怒恨的光绪错乱闪在眸底,转身一把抓住颜红挽的柔荑。
她花容失色:“你做什么?!”
莫瑞牢牢凝定那张绝色妍丽的容颜,脸上浮现往昔从未有过的贪婪痴狂:“得不到秘笈,我就要你!”
靖淳怒声喝道:“放开她!”呼的一拳,当前击去。
如今师父不在,莫瑞再无忌惮,使出的招式十分辣厉,交手数招后,只听靖淳闷哼一声,捂住受伤的肩膀倒退两步。
莫瑞正欲得意一笑,忽觉一道激荡的劲风斜刺里袭来,他旋即松开颜红挽,几乎是措手不及地闪开,待看清来人,面露诧愕:“是你……”
傅意画将颜红挽护在背后,蒙霾的眼波下似有风云暗涌,冷冷吐出四个字:“不准碰她。”
莫瑞脸孔狰狞,早就将他恨之入骨,不由得挺直身板,轻蔑而残酷地冷笑:“如今师父逝去,未有遗言,一切自当由我掌门,傅意画,你目无兄长,尊卑不分,我现在就将你逐出门墙!”
傅意画不以为意地眯了眯眼,扯唇透出讥诮。
莫瑞大怒:“既然如此,你休怪我无情!”
他拔剑而出,为满室掀起一片缭乱的银幻剑光,招式快速辛辣,瞬息间已逼近跟前,傅意画却只是身形微闪,居然灵敏异常地穿行过森寒剑芒,猛一举右手,化作犀利手刀,快得像陨星飞溅出的碎片,不止迅快绝伦,更为奇诡难测,莫瑞根本不遑看清他出手,便觉右肩肩井穴一麻,长剑脱手落地,接着又被他击中胸口,力劲之狠,如同锥心,莫瑞当即踉跄数步,口喷鲜血。
“你……怎么会……”莫瑞从未见过这般诡妙奇绝的招式,满脸不敢置信。
傅意画慢慢收手,嘴角抹开一线悠然浅笑,却冷似柔韧的铜丝,能扼断人的呼吸:“你不是想找秘笈么?我告诉你,适才我所使的招式,就是出自师父独创的武学秘笈——《天悦归宗》。”
“什么?”莫瑞瞳孔因震动而急剧内缩,“这不可能,师父他怎么可能把秘笈交给你?!”
傅意画掏出一册蓝本,不疾不徐地举到他面前,倨傲如霜的声音遥远得像从天际传来:“你可看清了?真正继承师父衣钵的人,是我。”
莫瑞认出上面的笔迹确实出自师父之手,因激动而牵动到体内伤处,险些又喷出口鲜血,他声音断续,不停摇头:“我不相信……怎么、怎么可能是你?师父他就算传授绝学,也应该是选我或者靖淳,怎么可能会是你?不,一定是你私下窃走的,快还回来!”说着,便伸手朝秘笈捞去。
傅意画手腕一翻,轻而易举地避开,同时施展左掌,将莫瑞直直拍向墙壁,哈哈大笑两声:“大师兄,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才是唯一继承师父衣钵的弟子,今后凡事都该听命于我,你欺下犯上,打伤二师兄,妄图将秘笈占为己有,恶行累累,我现在就下令,将你逐出师门!”
莫瑞像一团软泥从墙壁上缓缓瘫倒在地,傅意画那掌太重,打得他浑身骨骼欲碎,几乎站都站不起来,面前有阴影覆压而下,傅意画俯身,伸出一只手,雪白得似琉璃昙花一样剔透惊心,轻轻掐住他的颈项,冰冷亦如他的眼神毫无温度,仿佛那是来自地狱索取性命的魔爪,莫瑞冷汗涔涔,生起前所未有的惊遽恐慌,知道眼前人功力大增,已经今非昔比,而他,真的、真的可能会杀了他!扯开唇,艰难地让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开口求饶:“好、好师弟……以前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看在我们同出师门的份上,求你饶了我这条命……”
靖淳见他被傅意画掐住喉咙,脸色青得像个冬瓜,心生不忍,上前求情:“意画,不管怎样,他毕竟是大师兄,还是不要……”
傅意画冷嗤一声:“什么大师兄?他已经被我驱逐师门,现在不过是条狗罢了。”
莫瑞忙不迭点头:“对、对,我是狗,我什么都不要了,求你看在以前的情面上,饶了我这一条贱命!”
傅意画鄙夷冷笑,终于松手:“好,今日我就手下留情,暂且留你得一条狗命,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永远别再叫我看到你!”
莫瑞捂着脖子呛咳,垂眸须臾闪过一刹狰狞,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傅意画转首望向颜红挽,她脸上呈现着精疲力竭的憔悴与苍白,没有与他目光碰撞,而是一言不发地走出书房。
她回到房间,正欲合门,却被傅意画抬手撑住,她迫得往屋内倒退两步,而他顺势曳门,关心地问:“刚才受惊了吧?”
他端雅绝伦的脸庞一半浸在光线里,一半浸在屋内的阴影里,仿佛寂冬的雪将融未化,虚幻不清,惟独眼神温存熠熠,看得颜红挽有些恍惚,想到那个时候,他也是这般凝着她,表情赧然,跟她说着要去向师父求亲。
好似得了严重的风寒,侵蚀肺腑,让她突然难过得想要落泪。
傅意画抱住她,满心欢喜地道:“红挽,我就知道,你永远都是向着我的,我就知道……”
颜红挽不明所以。
傅意画拉开距离,近乎发烫的目光闪烁着异样兴奋,直至那刻,颜红挽才发觉他的眼神变得陌生,可怕,烧心灼骨。他问:“是你把最后一式的秘笈藏起来了吧,所以,莫瑞才会什么也找不到。”
颜红挽屏了下呼吸:“你、你还要练……”
傅意画得意而笑,举起左手,修长的五指箕张,咯咯作响,好像要碾碎谁的骨头:“红挽,你看到他今天那副摇尾乞怜的样子了吗?以前他目中无人,处处欺辱我,可是现在,我几招之内便可置他于死地,他真的像条狗一样向我求饶。”
颜红挽摇摇头,往后挪移:“不……不……”
他笑得很轻很轻,歇斯底里前的征兆:“把秘笈拿给我……”
颜红挽哭了出来:“意画,你真的不能再练了!”
傅意画微笑哄她:“听话,快点给我。”
颜红挽狠狠一咬牙:“我把它烧掉了!”
傅意画愣住:“你说什么?”
颜红挽强忍着悲痛与他对视:“我说过了,那些秘笈都是假的,再练下去只会害了你,意画,你醒醒吧!”
“你胡说——”傅意画俊容变得扭曲。
颜红挽趋前道:“我没胡说,我当时就把它撕碎全部烧掉了,不信你现在去书房,火炉里应该还有残灰!”
傅意画怒不可遏,一把将她推得老远,戟指指去:“你骗谁?那是你爹的遗物,耗费无数心血所创,你怎么舍得毁了它?颜红挽,你以为随便拿个借口,就能蒙混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