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坦言道,“知道,只是不知道孔小姐为何会错爱于我,我与她不过见过几回,还不是独处,每一回庭淞都在。先不说朋友妻不可戏,即便没有庭淞,我对她也没有男女情爱。”他奇怪道,“我以为你会像让我对李三妹妹那样,与孔小姐去说个明白。”
“孔濂溪是兰花,兰花不好养啊。”李三的妹妹被拒绝了哭哭也就没事了,可孔濂溪要是被拒绝了……“我就算喜欢整人,但整人的程度也是因人而异。”
他笑道,“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人。”
“你的话还真是矛盾,那天晚上在马车里不知道是谁指责我没有分寸来着。”她很记仇的,别以为过了几天她就忘了。
“你是对亲人和朋友有分寸,但其他人如何你就不管了。”他凝着她,温润的声音像是间关莺语,“不知哪一日你也能像为孔家着想一样,也为我想想,那便就是真真正正的把我当成朋友了。”
卷一缘起第六十章 山雨欲来(一)
裁缝要来给孔濂溪订制嫁衣,带来了几款绘制好的图样,好方便让孔家的人先挑选。只是图样还没到秦兰的手,伊寒江就抢过来了,“我先看看,我和濂溪年纪相同,怎么说眼光也该是相近些。婶婶也知道濂溪这人太孝顺,要是长辈给她做决定了,她是断然不敢有意见了。”她一语双关。抢过图册,慢慢的翻,然后开始挑剔,“这是什么嫁衣啊,花里花俏的,像是没见过市面的乡下婆子头一回入城,把家里所有的金银都堆在身上装阔气一样。”
想起孔濂溪房中的首饰,华丽而贵重,这比较像是秦兰喜欢的。
秦兰摆上笑脸,对孔公晏道,“孔家就这么一个孙女,不能风光大嫁已经是委屈了。至少嫁妆方面不能再亏待她,所以才吩咐裁缝嫁衣上的花样要艳丽一些。”
“婶婶这话回击得还真好。”只有一个孙女,也就说她和孔家没有关系了。“婶婶今年几岁了?”她装作想了想,“我要是没记错该是快四十了吧,我能体会你爱女心切,但毕竟已是明日黄花。要说衣着装扮,怕你的眼光和我们这些晚辈是有些距离了。”
孔叔继见秦兰沉了脸色,赶紧问道,“那你觉得嫁衣怎么样子的才好?”
她回道,“简单大方就好。成亲之所以是喜事那是喜在有情人终成眷属,跟嫁衣华不华丽,嫁妆多少没什么关系。”
秦兰不愿意道,“那怎么行,若是嫁妆太薄太寒酸那是会让人笑话的。”
“带着丰厚殷实的嫁妆过去,不是怕被人笑话吧,那是示威。告诉男方女方家中势力还在,不舍得女儿委屈,更不许男方家欺负。就如上一次你把贺延请来一样,你想濂溪有样学样是么。”
秦兰才要反驳,孔公晏拍着几案,“吵什么!还是在外人面前吵,你们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
裁缝知道孔公晏指的是他,立马退到角落装聋作哑,官家的人不好伺候啊。孔公晏朝她伸手,“拿过来我看看。”
一家之主发了话,她挑挑眉,把图样递过去。孔公晏看了一会对着秦兰道,“花样修得简单些,凭两家的交情,即便濂溪是两手空空的嫁过去,陆家也不会有人笑话她。”
伊寒江得意洋洋的笑了,她就知道孔公晏对于秦兰找来母舅撑腰也是有怨言,正好借着这此给秦兰一个警告。
秦兰不说话了,孔公晏对孔濂溪道,“喜欢或是不喜欢都要说出来,好让裁缝按照你的意思去改。”
孔濂溪顺从道,“是,爷爷。”
待裁缝给孔濂溪量完了尺寸,退出去,孔公晏摆出长辈的架子,先是咳了一声,然后对着她道,“你叔叔该是和你说过了吧,你住在王府不成体统。”
她知道他要提让她搬来孔家的事,“此一时彼一时了,天气干爽的时候搬过来倒是无所谓。”和秦兰大眼瞪小眼,像是鱼骨卡在她喉咙让她吞不下吐不出来也挺有意思,可现在——“我都不知道皇都天气这样的闷热,我在景故渊府邸日日都有冰块供我能凉快的入眠,要是来孔家怕是没那么好的条件。算了吧,我宁可留在王府。”
干坏事最好就是要损人利己,不得已咽不下一口气才要玉石俱焚呢。要是搬过来了,是,秦兰是不痛快,但她自己也会热得不痛快。
孔公晏骂道,“你就为了这么一点点享受,连你的闺誉都置之不理了,因小失大,你怎么会干这样的蠢事。”
秦兰凉凉说道,“公公又何必动怒呢,气坏了也只有我们会心疼罢了。”
她笑道,“你自然会心疼,你不心疼外人可是会说你不孝,要论演技,谁比得过你呢。你以前是那样良善温婉,要不是我出现了,怕他们也料不到你会是那种斗不过别人,就找娘家以权位要挟人的人。”
秦兰淡定道,“并不是我开口请母舅来的,而是他看不过眼我被欺负,才来给我讨一份公道的。”
“要不是你搬弄是非,你母舅会知道?莫非他是尸位素餐,职务太闲了才派了眼线来整日盯着,怕你过得不好?”她大声道,“我是南蛮长大的,不受你们这的礼教教化,闺誉?有多重?连块冰都不如呢,冰还能给我凉快的日子,闺誉能给我什么?”
不切实际,也只有富贵人家才会计较那些,若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平民有瓦遮头已经是幸事,要谢天谢地了,哪里还管的上住在男人的家里,会传出闲话。
“再说我要真是因为景故渊闺誉受损,老头子你不是该高兴么。当年你是因为门户之见才不许我爹娘一起,现在我要是攀上了景故渊,对孔家来说可就是攀上高枝了。”
孔公晏斥道,“你真是不识好歹。”
她仰头顶撞,“我就是不识好歹,你敢说你要我搬过来的原因里,除了为我着想外,不包涵为你自己的面子着想么?你怕人家说你用孙女施展美人计,才换的自己出了牢房。”
孔公晏七窍生烟,“是,我是重我面子,不论谁伤了孔家的家声,我都不会放过他,就像是对你爹那样。我宁可临死无子孙送终,我也不要晚节不保。”
她若有所思的看向孔濂溪,见她似有所触动愁眉紧锁。
孔公晏逼道,“你要不就给我搬回孔家来住,要不你以后也不要来了,我不愿那些肮脏的人玷污孔家门声。”
她平静道,“你每一回都说这一句,就不会闷么,就不能生出些新意来。”次次都说不许她再进孔家门了,结果还不是每一次都默许她光明正大的走正门。
孔公晏哼了一声,又是两个步骤,拂袖,走人。“爹。”孔叔继追了过去。
她看向秦兰,风情万种的笑道,“婶婶留下来,是要和我今日分个高下,还是棋逢敌手难舍难分不愿意走了?”
“下作。”秦兰低声骂了一句,对孔濂溪道,“和娘到房里去挑几样首饰,陆家来下聘的时候你穿戴上。”
她流星大步走去拉住孔濂溪,“你那些首饰珠光宝气的,我看你选首饰的时候只是挑贵的来买吧,以为越贵越能彰显你的身份却不知道穿戴上身只会显得俗气。你自己喜欢也就罢了,旁人也不好置喙你的眼光,可你怎么好意思把你女儿也拉到庸俗那辈去呢,她日后还是要见人的呀。”
秦兰扬起手来,被伊寒江牢牢抓住。“现在可不是四下无人,你女儿还在呢。”秦兰回过神来,见孔濂溪果然是吓到了。她笑道,“总不能因为女儿就要嫁人了,就原形毕露啊。濂溪要和我到园子走走,首饰你就自个看吧。”
卷一缘起第六十一章 山雨欲来(二)
她拉着孔濂溪来到园子。孔濂溪气色不好,为了婚事日愁也愁,就要愁出病了。“你再是这样愁眉苦脸,谁都能看出你对婚事不满意了。”
孔濂溪摇头,“爹娘只会觉得我就要出嫁,心里不安。”她看着园中的牡丹,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开得再好她也无惜花赏花的心境了,入目只是零落尘泥的景象。
伊寒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你觉得自己就要开败了么?这怨得了谁,你若是刚才在厅里有勇气说一句你不嫁,那一切就都不同了。”
孔濂溪楚楚可怜道,“爷爷刚才说得明白,他容不下败坏门楣的子孙。伯父当初也不过是娶了一个异族女子,而我,若是悔婚,那就是断了爷爷和陆爷爷几十年的交情,他会恨死我的。”
“恨就恨吧,老头子当初也恨死了我爹。可现在在我看来,老头子的恨已经是薄得和纸差不多了。就是死要面子。”
孔濂溪不说话,怕是下了决心,宁可嫁得不高兴也不愿伤了两家和气。
“每个人心里总有最为看重的东西,你若是觉得为了孔陆两家的关系而嫁不会后悔那你就嫁吧,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你们这边有句话吧,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你要断就要断得干净。”
秦兰之所以被她压得死死,那是有把柄落在她手里。害怕她哪一日会把秘密公之于众,所以每一回她们面对面时,面上虽镇静,但心里却是恐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