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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谜踪 (心渔)



陈青槐立时伸刀鞘过去,连点铁逍遥两处大穴,确保他一个时辰内无法活动,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刀鞘下移,力透刀鞘狠狠在铁逍遥气海穴上抽了一记。

铁逍遥顿时身体巨震,勉强将涌上得大量鲜血咽了回去,仍有一缕殷红自唇角流出来。

陈青槐这才放心:这一下虽不能废了铁逍遥,但内伤至少也需养上两三个月,现在妄想调动内力与人争斗无疑自寻死路。

陈青槐抽身离开马车,忙乱中扫了一眼,却见铁逍遥望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震惊忿怒,平静得有些讽刺。

陈青槐随手一扔,那张席子将铁逍遥盖上。那一瞬间,他竟隐隐对马车上这武功不及自己的青年有些心生佩服。

屋门口传来声音:“陈,陈刀王!”黄休突然在此看到陈青槐非常惊讶,那一瞬间,他没有注意到墙角马车帘子还微有一丝晃动。

铁逍遥只觉丹田针扎一样得疼,偏生动弹不得只能硬捱着,方才形势比人强,只能心一横赌了,现在到了揭盅的时候。

只听得黄休愕然道:“陈刀王,您怎么在这里?”陈青槐没有回答,轻哼了一声。

接着脚步杂乱,黄休叫了声“谭大人”。那谭优的声音接着响起:“刀王可等到铁逍遥了?舍弟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陈青槐淡淡回答:“等是等到了。那铁逍遥颇为难缠,又诡计多端,我和谭秀大人一时不察竟被他逃脱,追击时我与令弟走散了。”

众人呼吸为之一滞,陈青槐性情孤僻,更不在乎什么面子名声,却不知他随口这几句话在几人心中掀起多么大的波澜,黄休当日被铁逍遥吓走,好容易恢复的些许信心登时破碎。

谭优瞥见陈青槐肋下衣服似被刀划了道口子,有些不敢相信铁逍遥的武功竟已高到如此程度,不免大为担心弟弟的安全,急道:“这么说舍弟落了单?烦请陈刀王带下路,我去你们走散的地方瞧瞧。”

铁逍遥穴道被封,又受了重伤,虽当着陈青槐的面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心中却是十分焦虑。

他方才任由陈青槐下手,是因别无选择,依仗宝刀的秘密指望陈青槐与官府之人离心,若是谭优诸人离去,陈青槐一直对他心存忌惮,此番竟然制住了他,不定想着怎么折腾他呢。突听谭优要求陈青槐带路,铁逍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盼着陈青槐赶紧答应。

听着陈青槐似是犹豫了下,显是未找着什么好理由拒绝,说道:“天黑雪急,不好赶路,明日一早再去。”语气颇为生硬。

屋内气氛一凝,铁逍遥便听到谭优吩咐:“姚兄,传讯招集人手,令这附近咱们所有的人放下手中任务,火速赶来。”

与他同来一人应了声“是”,谭优又道:“事不宜迟,陈刀王,请你带我们去认下地方,其它的不敢劳动你,自有我们的人接手。”

铁逍遥听到这里便知陈青槐很难再推脱了,他若一味拒绝不但摆脱不了这几人,而且必会令谭优生疑,果然,陈青槐只是一默,便冷冷地道:“走吧。”

陈青槐走得很快,铁逍遥只听脚步杂乱,顷刻间便重归于寂静。

开始尚有微弱的光亮穿透布帘和破草席,屋门敞着,一阵冷风夹着雪“呼”的一声吹进来,火光一跳,四下重归黑暗。

大半个时辰过去,铁逍遥仍是身不能动,身子由酸麻疼痛渐至失去知觉,胸腔内仍不时有鲜血逆涌上来,他空有上官璇配制的内伤灵药却无法服用,算算时间陈青槐随时可能赶回来,不由暗暗焦急。

突然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这人步大身沉,几步一滑,呼吸沉重,显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铁逍遥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中疑惑:“深更半夜的,这人来打谷场有什么事?”

那人穿过打谷场,径直来到这屋子里,铁逍遥听着脚步声渐至跟前,一点火光晃动了下,听声音似是那人挑起帘子看了看,铁逍遥被草帘子挡住,看不到那人模样。

接着马车晃动,车辕被那人抬起来,那人将马车拉到门口,卸掉门槛,把马车拖出屋去。

铁逍遥心中奇怪:难道这大半夜的,这人正好要用马车?那可是谢天谢地了,他自是巴不得离开这鬼地方。

车轮碾压积雪吱吱连声,铁逍遥听着雪落在车棚顶上的声音,估计新雪掩盖车辙怕是需要不短的时间,不知陈青槐能否在自己穴道解开前找到自己。

马车走不多远,那人将车辕放下,人走了开去。

开门声传来,隔远隐约响起几声咳嗽。

那人很快回来,这次脚步沉重许多,接着车帘被撩起来,那人不知将些什么东西放上车,尽数堆在铁逍遥藏身的草帘边上。

那人再次离开,这次回来却抱了个人放在马车里,新来这人不停咳嗽,听声音似是个老妪。

那人将车里塞得满当当的,这才再次拉起车,不知向何处去了。

天黑路滑,那人只在车辕上绑了根火把,影影绰绰看不甚清,走不多远便在一处上坡摔了一跤,车子向回一滑,堆在铁逍遥身边的东西噼里啪啦倒了他一头一身,铁逍遥不由暗骂一声。

那老妪被这么一折腾,更是咳嗽得撕心裂肺。

拉车那人连声道:“娘,你怎么样了,碰着哪里没有?”听口音是个地道的山东汉子。

第三卷 第一百零一章 搏杀归途(六)狭路

第一百零一章 搏杀归途(六)狭路

老妪好容易停下咳嗽,喘了半天,道:“虎子,黑灯瞎火的,别去了,我这会儿感觉好多了。”

“娘,你本来就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前几天着了凉,一会儿咱们到县城抓副药吃自然就没事了。”声音瓮声瓮气,近在眼前,似是那人探身进车里安顿了下老太太,铁逍遥心中一动,原来这母子俩要往栖霞县城去。

“唉,真是拖累你这孩子了。”老妪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你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卖,连开春的谷子种都不留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娘,您别管这些,先顾了眼前再说,好歹儿子还有把子力气,总不会让您老人家跟着饿肚子。”那汉子又将车拉起,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

老妪又是连声咳嗽,吃力地道:“娘到是不怕饿肚子,只是娘怕是活不到开春了,到时没了我这老婆子拖累,虎子也可以攒些钱,娶个媳妇了。”

那汉子闷声道:“娘你瞎说什么呢。”

老妪痰堵了喉咙,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怪声,道:“娘从秋上开始咳血,就算没人说,娘也知道活不长了。再说,你这孩子要不是看娘不好,怎么会突然半夜非拉着娘去县城。这么大的雪,隔壁老张家怕冻坏了骡子不肯借给你,你这傻孩子自己拉着走。”

那汉子声音隔着帘子传进来,带着隐约的哽咽:“娘,您不过是咳得久了,咱们明儿一早便能到县城,找那有名的大夫开副药吃,自然也就好了。”

铁逍遥听着这母子俩说话,渐渐走神了。

娘亲去世得早,模样在铁逍遥的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但唇吻在脸颊上温热,怀抱温柔,便连自己调皮捣蛋惹她生气了也是巴掌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自己上前撒撒娇,她那明亮的眼睛便有藏不住的笑意,抬手在自己头发上胡乱揉上一气,笑骂一句:“真是调皮,小坏蛋!”

铁逍遥心中酸涩,泪滴滚落,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它沿着脸颊向下流淌。

母子俩这半天不知又聊了些什么,只听老妪哑着嗓子道:“虎子,人早晚都有这么一天,你别太难过。你其实……不是娘亲生的。”

铁逍遥身体一震,这才发觉穴道已解,太久未动全身冰冷僵硬,他轻轻抹了一把脸,摸出随身带的伤药塞进嘴里,运功调息。

那汉子情绪低落,却并未如何吃惊,只道:“爹走前告诉我了,我是他卖粮回来,城外野地里捡的。亲生父母嫌我长的丑……”

铁逍遥没见着那汉子,不知他究竟丑到何种地步,摸了摸包裹,那里面还有些银两,应该足够这母子俩看病花用,暗忖:“先歇会儿,走前留给他们就是了。”

马车晃动,铁逍遥实在太累了,很快在咳嗽和絮叨声中晕睡过去。

待铁逍遥醒过来,那老妪还在一声接一声地咳。

铁逍遥轻轻拨动身上覆盖的杂物,将头探出来,天光已亮,堆在他身边的不过一筐豆子,一麻袋小米。

周围有些喧闹,马车时停时行,铁逍遥暗忖难道已经进城了?想到这汉子当真拉着车走了一夜的雪路,不由肃然起敬。

他悄悄伸出手,拉开些帘子向外望,原来这马车正排队等候进城,大雪已停,路两旁的积雪足有半尺多厚。

那汉子到得早,很快便轮到,负责盘查的兵卒大约见他浑身又是水又是泥,车上又是病人,只简单喝问两句便让他进了城。

大清早街上行人不多,拉车的汉子不认得路,几次找人搭话,对方只是脚步一缓,不等他问完便匆匆离去,铁逍遥不禁暗忖:“这位虎子老兄得有多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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