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川先生”听得好笑,翻了页书,悠然道:“你有志气,还不是整日给他们差遣着治病救人,来者不拒。”
柳泉老脸一红,登时大怒,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能拧过人家大腿去?你到自由自在,枉这么多年老朋友,怎么也不见关照关照我?”
“雅川先生”登时噤声,乖乖看书去了。
上官璇收回目光,明眸在他二人身上转了转。
这些日子她与柳泉切磋医术,彼此间都是毫不藏私,知无不言。她却始终不知这位令冷乐山都要忌惮的“雅川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时后边来路一阵骚乱,柳泉的一名弟子过来禀报,华山派大师兄越常弃率领众华山弟子到了,金陵冷家的家主冷乐山竟然与他一同前来。
柳泉闻言皱眉道:“他来做甚?”
“雅川先生”到没什么表示,似是早便已预料到了冷乐山会来。
上官璇隔车听着一众江湖人竞相上前问候奉承冷乐山,喧哗混乱好一阵才渐渐平息下来,暗忖这姓冷的大约是目前铁逍遥所遇最大的敌人,按交手的结果看,他的武功还应在小刀王陈青槐之上。
她悄悄望过去,却见人群簇拥下最前面走着三个人,一个深目虬髯相貌堂堂的高大汉子缓步走在中间,想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金陵冷家冷乐山。
冷乐山右侧是位五十余岁的陌生长者,左边侧身相陪的正是大师兄越常弃。
越常弃穿了件掐金线的深灰色锦袍,似是好好地打扮了一番,显着年轻了好几岁,脸上面无表情,目光阴沉,似是丝毫也不在意许多未见过他的人正在悄悄议论他脸上那两道可怖的旧伤疤。
越常弃原本在华山便十分孤傲,武功又高出同辈一大截,平时对一众师弟师妹都十分冷淡,一个月与上官璇也说不上三两句话,再见越常弃,上官璇的感觉颇为复杂,脑子里忽然闪现的都是“师娘”、“**”、“用毒”等等字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郁积在心的一团闷气呼了出来。
柳泉用手肘碰碰她,道:“右边那老头儿,看见了没,承天派掌门张弦七。”
他皱了皱眉,扭头对“雅川先生”道:“不对啊,这阵仗,扬州一派想搞什么把戏?”
“看着,一会儿自然便知。”“雅川先生”头也未抬,淡淡地道。
三人到了台前,自有人安排座椅,后边跟随的门人弟子纷纷寻位置站好。
此时却见那冷乐山轻轻招手,身后站立一人俯身听他耳语几句,便于众目睽睽之下快步向马车而来。
那人来到车前,先行了个拜见前辈的大礼,方恭声道:“金陵冷家冷智鸣见过‘雅川先生’。晚辈奉家主之令,前来请先生和柳神医到台前落座叙旧。”
“雅川先生”一哂,道:“不必麻烦了,我与柳兄不过是随便瞧瞧热闹。请转告冷门主,多谢他好意。”
冷智鸣似早有准备,闻言称“是”,顿了一顿又道:“听闻车里还有一位华山派的姑娘,晚辈来前,华山派的越师兄托晚辈捎句话,让她移步与同门相聚。”
上官璇心中一懔,柳泉眉头大皱,“雅川先生”这才将书放到一旁,望向上官璇道:“上官,你意下如何?”声音清雅,目光温和。
上官璇没有出声,只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雅川先生”微微一笑,向车外温言道:“劳你给越先生回个话,便说上官姑娘今日是我的客人,我执意留她陪我多呆几天,同门之谊日后有的是机会再叙。”
冷智鸣只道“不敢”,便退了回去。
上官璇勉强笑笑,向“雅川先生”诚心道谢,心中却知自己终于是与华山派分道扬镳了。
冷智鸣回到台前,低声回禀,冷乐山与越常弃不见有何表示,到是坐在二人旁侧的承天派掌门张弦七回头向这边望了一眼。
过了片刻,台前挨挨挤挤,坐得差不多了。
那张弦七站起来,面向众人抱拳一礼,声若洪钟:“诸位江湖同道,今日大家齐聚昆嵛山,是为了见证华山派的越大侠为师复仇,约战魔头铁逍遥的生死一战。这铁逍遥自出道来仗着武艺高强,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不少江湖同道遭其毒手,越大侠此举,同时也是匡扶正义,为我武林除害。”
四周一阵嗡嗡议论之声,雪山派掌门林不虚顿了顿手中拐杖,忿忿插言:“正是,这姓铁的小畜生害死了多少人,华掌门一代宗师,归田庄的宋庄主向来急公好义,都不幸遭其暗算,更令人发指的是他杀了项英不算,竟又血洗了神鹰帮,他若敢来,越大侠纵不出手我雪山派也绝不容他活着出谷。”
“峨嵋上下与那禽兽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披麻**银牙咬碎,一时台下群情汹涌。
上官璇愁眉紧锁,偷眼观察“雅川先生”脸色,却给柳泉瞧个正着,没心没肺地嗤笑道:“这可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啊。往后可怎么混,真替他发愁。”
上官璇给他说中所想,心中纷乱,不再探究“雅川先生”底细,一时只想:“真要到了那时,管这些人要骂要杀,我自与他生死一处,多活一天,只要他高兴,我便快活。”单手托腮,目光不知飘飞何处。
直到此时,听着这么多人指责辱骂,恨不得将铁逍遥寝皮食肉,上官璇生起的回护之心连带这么多日的担心惊惧,才彻底驱散一直盘旋在她心头若隐若现的那片名为“师娘”的阴影。
第三卷 第一百零四章 道高魔重(二)推举
第一百零四章 道高魔重(二)推举
高台之上,张弦七还在慷慨陈词:“越大侠年纪轻轻已得到华山剑法的真传,青出于蓝,铁逍遥这恶贼自知不敌,今日畏死避战,足见邪不胜正,我们今天在场各门各派的朋友都是见证,大家便将此事传遍天下,让这缩头乌龟沦为江湖的笑柄。”
台下众人哄然叫好。
上官璇微眯双眼,双拳攥得生疼,暗忖:“幸好铁大哥没来,他那么心高气傲,若是听到这番污蔑,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这姓张的老儿,仗着人多势众颠倒黑白,日后有机会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笑柄。”
气罢了上官璇又微微有些放心,若是铁逍遥伤重落在扬州一派的手中,今日少不得要被带来示众受辱,只看扬州一派这番把戏,显是仍对他无可奈何。
张弦七等台下稍静,又道:“今日有幸,冷门主竟有闲暇与我们一同登山观景,这些年,多亏了冷门主四处奔波,调和门派纷争,江湖上的朋友们日子才能过得这般舒心太平,现在,我们便请冷门主和我们大家说上几句。”
台下登时一静,柳泉喃喃地道:“终于要开始了。”
只见冷乐山站起身,迈步上台,他身材本就高大,行走间不疾不徐,如川渟岳峙,令人顿生仰视之感。
冷乐山站定了向台下四望,目光锐利,估计得有不少人都感觉他特意多看了自己一瞬。
他脸上没有笑,声音低沉平静:“各位同道,虽然出了正月,我还是替江云扬江大哥在这里给诸位拜个晚年。这么多朋友远道而来,可见江湖正义自在人心,铁逍遥之流不过是疥癣之患,不足为虑。华掌门不幸为奸人所害,江大哥曾与我慨叹这实是武林正道的一大损失,幸而华山派后继有人,借这个场合,冷某有点私事,要拜托华山派的越老弟。”
越常弃连忙欠身离座,说道:“不敢,冷门主有事尽管吩咐。”
冷乐山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冲他点了点头,道:“冷某有一个故人之子,幼时丧父,今年十二岁,很是聪明懂事,可惜无人督导武学,冷某欲介绍他投入华山派,拜在越老弟门下。不知……”
越常弃忙道:“冷门主不弃,华山派上下自是十分欢迎,常弃定然尽心传授,绝不藏私。”
冷乐山闻言一笑,招了招手,道:“慕贤,还不过来拜见师父。”
人群中一个清脆童声喊了声“是”,钻出个白衣少年,“登登”跑到越常弃身前,跪倒便磕头。
越常弃待他磕过三个响头,伸手将他拉起来,道:“你是……”
“弟子宋慕贤,先父名讳上镜下石。”少年抬头,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台下众人一阵骚动,上官璇心中懔然,这小小少年竟是她那回夜探归田庄见过的宋镜石独子。冷乐山此举实是颇有深意。
果然越常弃心似有所动,拉着少年的手微微一滞。
河间派掌门杜大雄见状呵呵一笑,道:“越老弟喜收爱徒,我看这样,不如好事成双,我也送你一个徒弟。这个孩子更是可怜,乃是神鹰帮的遗孤项君平,他受了惊吓正病着,改日我将他送到你那儿,好好行拜师之礼。”
越常弃神情凝重,点了点头,道:“杜掌门放心,常弃一定将这些江湖同道的骨血好好养大,教导成才。”
冷乐山手摸虬髯,似是十分满意这局面,道:“如此甚好,两个孩子年纪相若,平时也可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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