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爷子随便想想这些事,更是微笑,眼前这个姑娘,她是不答应来侍候朴哥的人。不答应就不答应吧,郭老爷子还是和气地开了口:“你父亲如何?”
四处碰壁的凤鸾对着这关怀,莫明其妙的红了眼圈,“扑通”一声拜倒在地。
房中,褚敬斋正在对着郭朴鼓励似的喝彩:“喊啊,痛你就喊!”郭朴嘶声问长平:“外面是什么人?”
祖父和母亲在家里时,一刻不愿意离开自己,在自己房外见人是常有的事情。不过今天,郭朴觉得丢了人。
长平低声道:“是周姑娘。”郭朴不死心地再问一句:“哪个周姑娘?”长平回答道:“小桥口儿住的周姑娘。”
长平不说最近常来的周姑娘,是因为他知道周凤鸾不答应公子的亲事。郭朴听过,就更不肯再喊。他牙关冒出冷汗,痛得牙齿格格的打战,任凭褚敬斋喊了又喊:“喊,快喊出来,”
医生虽然大胆,也怕郭大人这样忍着,忍出别的病来。郭朴是凭他再喊,一声儿也不吭。让他对着看不起他的周姑娘说痛,他死也不肯!
☆、第二十八章,极品爹
从郭家出来,凤鸾觉得天是亮的,地是朴实的,就是墙角一株歪脖子树,也是生得娉婷好似碧玉妆成。
来安开门,为凤鸾面上的笑容一惊,险些坐倒。手扶门闩稳住身子,来安陪笑:“姑娘,有银子了?”
要是没有银子,姑娘怎么会如此喜欢。
凤鸾笑眯眯,凤鸾笑逐颜开,对来安才说一句:“见到郭老爷子……。”后面冒出来一个乡下人腔调:“我说,这里这个是老周家?”
“是这里。”凤鸾侧身往里走两步,来安回了话。后面那人又紧接着问:“这是那倒了霉,断了腿,现在开不起雇工工钱的周家?”
凤鸾要回身,看看是谁这样说话。在兴头头的周姑娘头上,给了一盆冷水过来。
见门外一个中等个头,满面皱纹里都似夹着有土的一个老汉,他得到来安瞪眼呲牙的点头回答后,一屁股在门前石阶上坐下来,从腰后取出烟袋,熟不拘礼的欠着身子,“当当”地在石阶上敲敲烟袋锅里的烟灰,敲得来安急了:“我们这是干净的门口。”
老汉把烟袋叼在嘴中,不客气地道:“没什么,反正你明天还得扫。”来安大怒:“我!我明天偏就不扫,偏就不扫!你弄脏的,你给我扫干净!”
“你明天不扫,后天也得扫。”老汉还是不慌不忙,只专心瞅自己敲过烟灰的烟袋锅,见到里面火星没了,这才急了,伸头在地上一片烟灰看去,嘴里还骂:“晦气,果然你这人家门口都有晦气,我只敲两下,这火没有了。”
来安气得倒仰,说不出来话。老汉抬头对他一笑:“嘿,小哥,借个火给我。”来安跳起来,手指着街口暴跳如雷,脖子上青筋冒出去多高:“走!你走,我们家不借火!”
“啧啧,看看你这家穷的,如今连个火也没有。”老汉不和来安生气,把手里的烟袋锅指指门里:“那请你把俺闺女喊出来,这家不开工钱,我得接她回去。”
来安继续怒火高涨:“走,这家里没有你晦气的闺女!”气得来安也得他较上劲儿。老汉站起来,对着门里就大喊:“小桂,小桂,快跟爹回去!”再用手中烟袋锅指指来安:“我对你说,一会儿再没钱,也得把工钱结算了,俺这乡里屯里的人发起脾气,也不是好惹的,我告诉你。”
来安气成抓耳挠腮:“这……你是谁啊!”他总算想起来问这一句。
凤鸾看明白了,对来安道:“桂枝在我后面。”桂枝是跟着凤鸾去郭家,让她后面买个东西。说曹操,曹操到,桂枝乐滋滋儿的跑来:“姑娘,你看这绣线多好,掌柜的葛三娘白给好些,说送给姑娘无事绣几针,可以解烦忧。”
“小桂,你总算来了。”缩身坐在石阶上的老汉,一把抓住桂枝的手:“走,让他们算工钱,再跟爹回去。”
桂枝这才看到是自己在乡下的父亲,她缩着手挣扎,再央求他:“我不走,你咋来了,我当工呢,你别来捣乱。”
老汉鼻子出气,对侧身站到门里的凤鸾从头到脚看一眼。这眼光,凤鸾觉得有刀子,而且冰冷刺骨,把自己骨头缝里都好似刮一遍,刮得她起了一个寒噤。
“这老周家听说穷了,没钱了,爹给你找个好人家,还是托你姨家的舅家的表嫂的婶娘,才找到屯里的钱大官人家里当丫头,比这里好。”老汉又把周家门头用眼睛刮一遍,嘴里要骂:“这中人的嘴,比媒婆的嘴不差,说给你找一个富贵人家当工,你娘来看过,我不来看,看看,被骗了这些年。这是什么富贵人家,走,让他们算钱,你收拾私房跟爹走。”
来安又气得脸红脖子粗,当丫头的还有要收拾的私房?他直直的瞪着老汉看,老汉看得懂他的想法,对他咧嘴一笑,手里还抓着桂枝不松手:“这钱大官人家里的丫头,一年到头是大官人赏过钱,大少爷赏钱,大少爷赏钱,小少爷赏钱,就是看门的狗,”
来安气得快要翻白眼儿,老汉才嘿嘿一笑:“我忘了,看门的狗是赏不来钱的。”他说着话,桂枝用力总算甩脱他,一面往家里跑,一面道:“你走,我不走,我要在这里。”
老汉往里面追,来安总算可以出气,张开双臂把他拦住,横眉怒目学戏台上:“来者何人,通名报姓!”
“好小子,你这是挑滑车的高宠吗?我告诉你,我也会看戏,我是哇呀呀的金兀术!”老汉哇呀呀,同来安在门口纠缠一回,到底不如年青力壮的来安,他累得气喘吁吁,没有进来。
他劳作的人很有力气,来安也累得不行,喘着气有气无力告诉老汉:“挑滑车里高宠不说这话,我这是猛张飞,哇呀呀,喝断了桥!”
“哇呀呀,我是曹白脸儿!”老汉是个不小的戏迷。
桂枝跪在凤鸾面前哭诉:“死也不走,姑娘还记得那一年说过,要为我寻这里的亲事,姑娘嫁了人,我和兰枝要跟去。钱大官人一家子老小男人,都是玩丫头的人。”
凤鸾湿润了眼睛:“你起来,我不让你走。”她带着桂枝出来,对老汉客气地道:“我们工钱是按月给的,几曾不给过工钱?”
老汉不听的时候,还坐着喘气,好似出水的鱼。听到这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跳起来去揪桂枝:“我打你这个不孝的,这个月的工钱你贴给哪个?”再疑神疑鬼去看来安,又骂来安:“你这个白脸的,就很像。”
来安很想回骂:“你才说过自己是曹白脸儿,”因为他是桂枝的爹,来安就忍住没有骂,只张开双手又去拦他。
“这钱我要自己留着,家里又不缺钱,姑娘现缺钱用,我要备着给她急用,你等上一个月又怎么样?”桂枝躲在凤鸾后面,也和自己的爹吵。
老汉闯不过来安,气得一跺脚,在地上坐着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大哭:“养你这么大,你挣钱是给家里的,不是给什么姑娘的,哪里来的姑娘,你姑娘嫁在山西,那才是你姑娘。”
门口吵成一团,凤鸾劝着桂枝把钱拿出来:“给你父亲带回去,”桂枝拼命摇头:“不给,”再伸头对老汉道:“以后的全不给,我要自己留着办嫁妆,才不会听你的,去什么钱家当丫头!”
“人家不是要丫头,人家是要小,给好多的铜钱使。”老汉泪眼汪汪,又来上一句。桂枝气得大骂:“不走,我不会回去,等家里难关过去,月钱以后只给一半,余下的,我自己要留着用,哪一天我出门子,也不问你们要嫁妆。”
☆、第二十九章,对拿不出嫁妆来的担心
面对这一幕,凤鸾庆幸自己见到郭老爷子,更感激郭老爷子答应帮忙。当然这些事情,还要进去和父亲商议,请他拿个主意出来。
她先劝住桂枝不要吵,再对着大哭的老汉柔声道:“大爷,您不要哭。您放心,我们家没有晦气,有一时的遭灾,也很快就起来。我才带着桂枝出去,就是去郭家对老爷子求助,郭老爷子已经答应,你不信,过上十天半个月再来看看。”
桂枝喜滋滋儿:“姑娘你说得是,这话呀,我要先进去说一说。”她跑进去了。来要钱领人的老汉对桂枝进去的背影看看,再对着怒目的来安看看,才对凤鸾泣着道:“钱大官人家里,三少爷今年中了秀才,人家要纳小,你不给我人,又不给我钱,我让钱家出票子,让衙门里来抓你。让你到公堂,让你挨板子,让你们家更晦气,我告诉你。”
不放心半路又回来的桂枝,气得让凤鸾进去,再叉腰站在来安身后,对自己父亲道:“去吧去吧,只要你有这本事!无事就会拿大话吓人,卖女儿你太狠心!”
说到拿话吓人,桂枝也道:“秀才算什么,我们姑娘才去的郭家,人家是五品官,”翘一根大拇指出来量量:“五品官知道吗?这城里再没有比他大的了!”
凤鸾很感动,又有些想笑,忍住笑劝桂枝把工钱拿出来,好劝歹劝,桂枝才拿出一半工钱来,老汉拿到钱,且走且嘀咕着骂,这才算走开。
这一番动静,又把几个无事的邻居惊动出来。有事的邻居,对于周家门上不时的吵闹,已经习经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