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忠手点着自己鼻子:“你认识我就成,拿我当东家吧,东家雇我,我再雇你,你放心,银子不少给你。住,有间铺子是我以前的老东家的,你可以住,里面什么都有,平时也不用开门,有客人,我上门喊你见见,咱们不主动跑客人。”
“表大伯,您和老东家还走动?”这个人问出来话来,是周忠老家的亲戚。周忠往外面看行人,回答他:“老东家出了门,家里只有周奶奶一个人在,我也闲不住,时常去照应。”这样应付过去,到底没有把东家是哪一个说出来。
没到晚上,汪氏就得知消息,郭夫人也得知消息。七巧传邱掌柜的话,是垂头丧气:“邱二掌柜的气疯了,说不过半天功夫,怎么凤记又跑了去?下午样品我从家里领出来,说少夫人要看样子,送到邱二掌柜那里,邱二掌柜再送过去,那杨管家说凤记的人去了两回,一次见人,一次送样子,花样儿更清新。”
不容汪氏生气,郭夫人带气走进来,挥手让七巧出去,和汪氏道:“打量好你身边的人,只怕有内奸。我才去问过,杨管家还不肯说,那店里小二是我叮嘱看好他,小二看得一清二楚。”她生气地道:“一个邱记,一个凤记,这是什么来头?敢和我抢生意!”
汪氏吓了一跳,对郭夫人的手段又更知道一层。以前客人也住在同样的客栈,邱记去揽客,凤记去揽客,没有见郭夫人提前知道。
这一次的客人不同寻常,和郭朴以后要在京里安铺子多少有些联系,又是宁王府上,郭夫人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深恨凤记,汪氏先劝解郭夫人:“母亲不必担心,这事儿是要细查。”郭夫人淡淡扫她一眼,道:“我查我身边的人,你查你身边的人。”
汪氏心中一跳,知道对自己起了疑心,汪家也有铺子在这城里,郭夫人这疑心来得很是正当。汪氏心中把凤记痛哭,又厌烦郭夫人点滴不愿意露出手,还要洗清自己,打消郭夫人疑心:“母亲说得是,明天我就从自己身上查起,丫头们,再不让她们去见堂兄弟,管事的们,见过哪些人,一一查起。”
郭夫人板起脸:“还要明天,就现在开始查起!”说过站起来转身就走,汪氏在后面还要送出来:“送母亲。”
回来又恨又愁,恨的是凤记无孔不入,只怕和郭夫人说的一样,身边管事的有了奸细;愁的是郭夫人如此精细,这一次带着不会放过的样子。
心中一丝惊鸿掠过,汪氏急急喊进七巧,逼问她:“今天你见到贵大爷?”七巧见汪氏气势汹汹,跪下发誓:“今天没有见他?”
“那就是你前几天见他过,可曾对他说过我的铺子?”汪氏紧问不停,七巧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又寻思才走的郭夫人也气势汹汹而来,她心中糊涂,只矢口否认。
又道:“少夫人想想,我跟着少夫人,几时向过外人?”
汪氏没话回,想想也是,七巧害自己,她有什么好处?就是跟汪贵,自己回家求老祖宗一句话,就能把七巧给发卖,她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才是。
当下强忍恨愁,带笑把七巧拉起来:“我信得过你,”再愁眉苦脸:“这是哪一个人泄露出去的呢?”真是忧愁,还要对郭夫人交待才是。
百思不得其解,不会是七巧,不会是五巧,也不会是邱掌柜的,对他还是有信任。汪氏无精打采的盘算管事的,又问今天有哪几个伙计出去,去了哪里,哪几个伙计打听过自己去处。
月上高楼在中天,累得筋疲力尽的汪氏才回来。门上问一问,郭夫人回来用的晚饭,又出去。汪氏知道这件事闹大了,只得提着精神来见郭朴。
凤鸾也还没有睡,她头两天初管家累了睡得早,中间几天和郭朴说话睡着,今天见郭夫人看过郭朴又出去,凤鸾一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太过舒服,伏案在理帐本儿,想早日管起家。
郭朴不打搅她,只不时对着认真的凤鸾笑,见汪氏进来,虽然有笑容,难掩眼底的疲惫。郭朴听郭夫人说过教训汪氏,以郭朴来看,母亲给了她冷脸,疑心于她,郭朴当个现实的好人。
又有汪氏白天吃醋说晚上陪的话,郭朴含笑喊过凤鸾,凤鸾笑嘻嘻跑过来:“什么事儿?”烛光下她白里透红的好水色,又给汪氏一击。
在外面辛苦劳累还听话,周氏在家里公子眼皮子底下,是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汪氏正烦闷,郭朴对凤鸾柔声道:“今天晚上你回去睡,让姐姐陪我。”
凤鸾是当头一闷棍,怔在烛光下。她一天要纠结多次三奶奶的话,还没有完全好起来,郭朴在病后第一次说:“让姐姐陪。”
郭朴看出凤鸾的不情愿,哄着她道:“听话,自己睡一回,姐姐外面辛苦,我天天冷落她,今天晚上和她说说话,还有铺子上的事,不如这一夜你自己睡。”
汪氏心中更泛味儿,听话,自己睡一回,好似公子夜夜起来服侍周氏。后面一句姐姐外面辛苦,汪氏一点就透,当然明白这是公子对自己的安抚。
郭家的人多齐心,婆婆训过自己,公子就来安慰。汪氏看透这一幕,心里更沮丧。
凤鸾只认为自己难过,她难过的自以为身边的汪氏一定神采飞扬,和汪氏不和的她,直觉认为是汪氏的手段。
自己管家了不是,汪氏她能舒服?凤鸾神色黯然,看得郭朴很心疼,再哄她:“自己睡盖着点儿被子,再乱踢乱蹬可没有人喊你。”
汪氏听到这里,忍无可忍,再说她今天要查内奸,要和七巧五巧好好商议对策,哪有心情陪郭朴。忙道:“妹妹陪惯了,自己怎么能睡习惯,还是妹妹陪吧?”
郭朴带笑的眸子扫过来,半开玩笑道:“凤鸾看我,只怕厌了,你陪我一夜,让她空一空,再来陪,更亲香些。”
这话又是接着凤鸾昨天的厌不厌的话而说,凤鸾心中一跳,面色刷的白了。看久了生厌?是公子厌了自己才是。
她垂下头,对郭朴行一礼,垂头丧气往外面去。郭朴含笑看着她出去,心里笑果然娇惯的只要跟着自己。
这故事,还能夜夜说不停。
再看汪氏也垂头丧气,郭朴以为是被母亲教训而来,也对汪氏含笑:“累了,去洗洗来睡,有什么烦难事情,对我说说。”
汪氏洗过回来,长平和临安把竹榻抬好,郭朴体贴入微,对汪氏道:“让你的丫头再来擦过。”汪氏有了笑容,让七巧和五巧提来温水擦竹榻,从房里提出汪氏的竹簟铺好,汪氏也想借着这个空儿和郭朴分说分说自己的清白,就让丫头们全回去。
郭朴认真听汪氏说话,汪氏洗过只想倒头一觉,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强撑睡意先是吞吞吐吐:“母亲只怕生我的气,以为是我的人。”
又斩钉截铁道:“我信我的丫头!”
“你不要多心思,出了这样事情,母亲怎么能不问问,”郭朴很是温和地当这个红脸,耐心来劝汪氏:“你素来能干,母亲才对你说,对你说,有想着你寻出这事的由头,母亲不对你说,难道隔了你,对别人说?”
汪氏打破伤心为笑:“公子说得是。”烛光下的郭朴,夏天人自然气色有红光的原因,看上去精神不错,可是,还是瘦得吓人。可这个人,又让汪氏眩惑。
自嫁到郭家,她从没觉得自己太委屈过,是为钱,还是眼前这个人总是关键时候拿得出主意来?
郭朴分说过,也觉得累了,又要想一想凤鸾,又要体贴汪氏白天的辛苦,道:“吹了大灯,你累了一天睡吧。”
汪氏这一会子心中郁闷解开不少,晕晕烛色中,半带不依的道:“听说对周氏妹妹说故事听,好几时没对我说过?”
郭朴笑一笑:“她是个孩子,你也是孩子?”他同凤鸾是借着故事玩亲亲,这话当然不能同汪氏说。他也当汪氏是妻子,不然不会重用她,可是和汪氏玩亲亲,郭朴现在没那份心思。
汪氏回他一句:“已经管家还当孩子待?要我说,这不是妹妹的错,是公子的不对才是!”
郭朴知道理亏,他一向算是宠爱凤鸾,而冷落汪氏,陪笑一下:“以后多陪你。”汪氏似嗔飞来一眸,这撒娇似的眼光落在那薄薄盖被下的瘦弱身躯时,变成嫣然笑容:“不必客气。”
郭朴回她一笑,看着汪氏睡下,继续想心事,家里铺子出了内奸,郭朴也放在心上,还有凤鸾出去的时候很伤心,在郭朴对汪氏说话的时候,也压在郭朴心里。
凤鸾离开自己睡的时候,最近几乎没有。白天热辣辣的,见花儿好也回来说一说,听鸟儿唱的好,要把鸟笼子提进来看一看,忽然撵她晚上回去睡,郭朴只想汪氏赶快睡着,他好让长平去看看凤鸾睡了没有。
不会离开自己,一夜也睡不好吧。
此时凤鸾在房里,为怕郭家的丫头笑话,才没有长吁短叹。兰枝和桂枝和她一起忧愁,一会儿又悄声笑:“撬了她几笔生意。”
笑过还是忧愁:“汪家的说了什么,公子把少夫人撵出来?”凤鸾心如刀绞,回想自己和郭朴亲来亲去笑语无间。
朴哥那越说越长的故事,现在说给汪氏听,还有朴哥说的话:“只怕凤鸾看厌了?”凤鸾无精打采让兰枝和桂枝去睡:“我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