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看不起穷书生,却对当官的羡慕不已。
郭朴唤她:“起来坐下,继续说。”汪氏谢过他坐下来,道:“城里没有哪一家比咱们家的东西全,偶然有一样咱们没有的,不足以吸引客人们去。我想他们往外发卖的,只能还是郭家的东西。比如绣衣,改上一两样,或是无花的成衣,改上一两样,可以哄几个客人。”
“衣料织就的花纹,是没法子改的。无花的成衣上可以改,也是手脚快针线好的人。还有一些布料,以前出过你的能人,蓝布料上染花上色加花样,衬出不一样的效果,这是有能人!”郭朴分析过道:“这城里的能人,全在咱们家的铺子里。”
“能人”两个字,又让汪氏不安,就是郭朴也有些异样,他径直问汪氏:“你怀疑什么人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咱们家是这里祖居,要有能人,一冒头儿就能知道,要是外面来了人?”汪氏在这里停顿,疑惑地对郭朴看,郭朴嗤之以鼻:“你这么说,是寻仇来的。才对你说做生意要规矩,就是从祖父起,一般不得罪人。”
他停下来,大有含意地对汪氏道:“这一条,你能做好我才满意。”汪氏先不明白,后来一个激灵,汪家和郭家争上这些年屡屡落败,与这一条不无关系。
汪家的亲戚们散,不如郭家的亲戚们,郭家大房里说一不二。汪家先和自己亲戚就争个没完,汪氏管制郭家亲戚的主意,来自于她在汪家时的一直不满。
“你接下去说,就按你说的,要是有能人存心来捣乱,那该如何?”郭朴催促着,汪氏道:“再能的人,这原物件是出自于咱们家,又与咱们家争这就不对。可是公子,咱们可以设一个局,把他们全套进去。东西到时候在他们库里摆着,他们赖都赖不掉。”
虽然没有明说,郭朴也很明白,他慢慢变了脸,觑着他脸色的汪氏随着他脸色的变化站起来,郭朴冷冷道:“才说过要规矩,你这是什么主意!”
他对汪氏,是恨铁不成钢:“这样主意以后你少想少出,人太机灵不是好事!”汪氏垂下头说不敢,在郭朴训过,再小声道:“那凤记,一定全买的咱们家东西再改。”
“你有证据?”郭朴再给她一句,见汪氏尴尬着不说话,汪氏是不敢说,怕郭朴接下来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郭朴心里,对汪氏还是相信几分,吩咐道:“要有证据你亲自跑一趟,把人给我请回来,这样的人,怎么能落到外面!”
汪氏露出苦笑,郭朴又教训她:“不愿意去?能干的人全不放过,这点儿见识没有!”汪氏回道:“那凤记平时关着门,那铺子是周氏……”见郭朴脸色要变,汪氏赶快道:“是不是他们的铺子都不清楚。”
她变了话风,郭朴面色缓和不少:“那铺子是周家的不假,应该是周家岳父走的时候经手,给了谁都不知道,周家岳母说一分钱也没有见到,又担心典出去给了人,周家岳父拿上钱出的门。我让人衙门里也查过,说还是周家的名字,这也罢了,只是他们平时总不开门,只过年后开张大开一次门,”
到这里,郭朴又转到邱记上面去:“真是怪事,这邱记也和凤记差不多,上午开半天门,下午大多关着门。”他面色严峻:“这邱记,可以定下来专门撬我们家的客人!”
铺子哪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开门的,分明是有客源。汪氏愕然不已,她一心想引到凤记身上,不想公子又把邱记扯进来。
对于凤记,郭朴还不能确定:“他的铺子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再查吧。”见汪氏微张着嘴分明一脸心中,郭朴好笑:“你怎么了?”
“没什么,公子说的很是,全是我没想到的。”汪氏赶快这样回话,郭朴微微一笑:“你算聪明的,牢记一句话,聪明一世,糊涂在一时。”
汪氏欠欠身子,郭朴见窗外天近暮色,让汪氏自回去用饭:“晚饭后过来,已经商议了,把去京里这事索性商议好!”
他教训汪氏的声音高了,凤鸾下午不时忐忑不安外面转悠着,听到一星半句回去想来想去,只能是汪氏又说自己不好。她心里喜滋滋,朴哥肯定向着自己。
让丫头看着汪氏出来,凤鸾急急往郭朴房中来,手扶到门边子上就带笑:“朴哥,这一下午你想不想我?”
郭朴先是挺喜欢她来,笑哼一声:“不想!”凤鸾见他笑,过来坐他床前踏板上,笑眯眯道:“汪家的又说我什么不好,朴哥,她只陪你一个晚上,你就变了心,不要想我。”
对汪氏不客气的郭朴,下午才说过不姑息凤鸾,他不客气地骂道:“又胡说八道了!”这声音比骂汪氏还要响,凤鸾惊吓地站起来,听郭朴问:“下午在做什么?有几件事母亲昨天吩咐你,今天可曾理出来?”
凤鸾愣在当地,她上午心长乱草,下午乱草杂生,全丢在脑后。郭朴只见她的样子就明白这一天凤鸾全在乱想,郭朴动了怒气:“把家交给你,你就这么怠慢!”喝命道:“回去理出来!理不出来不要见我!”
垂头丧气的凤鸾出来,心中更添一层忧愁。丫头送来晚饭吃过,烛下不住手开始理事情。中间还是忍不住,让兰枝去看:“公子房里有谁?”
兰枝早就看过,耸拉着头道:“汪家的。”凤鸾噎了一下,对着烛火出一下了神,再用心理事情。
一件事情有眉目,见兰枝蹑手蹑脚走过来,带着要说不敢说,又不能不说的沮丧悄声道:“汪家的在公子房里歇下。”
凤鸾手一抖,一滴子墨汁滴下来,幸好是落在纸上不在帐本儿上。她难过地去看沙漏,已经是二更后。
这一夜无精打采过去,第二天硬着头皮来请安,郭朴见到她的小脸儿塌拉着,就要生气,没好气嗯一声,凤鸾乖乖出来,老实收心学管家。
下午兰枝回周家,回来时说周忠有话,请少夫人明天一定回去。凤鸾最近太顺心,想回家就回家,遇到两天没陪郭朴又心里凉凉,见手边儿事情按进度在理,家也不是现在就件件要她过问,凤鸾来见郭朴:“要回家去。”
郭朴知道凤鸾闹别扭,他这两天也在反思自己,时时陪着凤鸾,过于冷落汪氏。汪氏也罢了,不过说几句酸话还能镇得住,而且汪氏也没有说错。
再看凤鸾,怎么看怎么像使性子。郭朴不回她话,面无表情对着帐顶子。凤鸾等一会儿见没回应,心中无端虚半边,又挂念家里一定要回,再低声恳求:“公子房里这几天不要我在,我不耽误家里的事儿,回去看看就回来。”
“不要你在?”郭朴冷若冰霜,凤鸾听声气不好,只是不说话。郭朴到底没有难为她,他常说的一句:“凤鸾还小,”又对汪氏说过:“再怎么样,你们在我面前也是小。”
把凤鸾捧在手心里的是自己,这两天闪了她肯定不舒服,郭朴还是道:“晚上早回。”凤鸾怯怯露出喜欢,给郭朴行过礼,几乎雀跃着出来。
郭朴在后面叹口气,又皱眉笑一笑,心里闪过一句话,凤鸾,她还小。他的右手小指轻轻抬起来,只是微微一弯,已经足够郭朴喜欢。放在以前,动也不能动一下。
以后再不亲亲,郭朴露出笑容,扑倒在床上亲个够。他神驰心往,扑在床上有什么趣味,见过几本那种小说,都不是正经在床上。
宁远将军还没有好,眼睛先在几上,书案上扫来扫去,露出一脸的坏笑。笑还没有完,郭朴又想到凤鸾,以后自己好起来,多疼凤鸾一些,也要笼络汪氏,还有大仇未报,怎生为人?
陪凤鸾的时候只会越来越少,再不能像病中时时想着凤鸾,晚晚说故事给她听。
是到冷一冷的时候了。郭朴的心思,转瞬就飞到京里,满面缠绵变成咬牙切齿,伤身大仇不报,怎生为人!
凤鸾没有自己丈夫这么多心思,她怀着悲伤坐轿回来,见长平在轿外跟着,又要多想,以后送的,只怕是别人。
郭朴再是个病人,在凤鸾眼里是个宝贝。凤鸾伤心难过直到家里,下轿就打发长平回去:“只怕公子还要使唤你。”
长平心想周氏少夫人才最是心疼公子,插手逼着身子答应下来,再道:“什么时辰回去,我好来接。”
问到这一句,凤鸾犹豫不决,吞吞吐吐道:“公子晚上或许不要我,我想,在家里呆一夜。”长平耐心听完,劝道:“您不必回去,公子肯定不答应,来的时候没有说,奴才回去说不归家,公子要生气,奴才担不起。”
凤鸾垂下头,眼前全是郭朴和汪氏,长平代她拿了主意:“这样,用过晚饭再回去也使得,奴才帮您回一声儿,晚饭后来接您。”
“也行,”凤鸾低低答应,左手扶着桂枝,右手扶着兰枝进家门。顾氏在大门内相候,见女儿话说完过来,欢喜不禁扯着她手一行走,一行道:“给你备下吃的,用过晚饭再走,母亲求之不得。”
受了两天委屈的凤鸾扑在她怀里,喊一声:“母亲。”泪水潸潸流下。顾氏不顾热,抱着她先问:“受了气?”凤鸾摇头,顾氏自己解开:“你现在当家少夫人,谁敢给你气受?”
见到长平恭敬送回来,顾氏再道:“公子也还疼你,能回来就是疼你,”再猜就只能是汪氏:“汪氏少夫人又和你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