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答应着要去,郭朴又加上一句:“给她留着冰,让她别等化了再回来。”长平当然是一笑,郭朴自己红了脸,直到长平许久,还认为长平笑得有些古怪。
不到半个时辰凤鸾回来,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郭朴的心就随着喜欢。凤鸾出现在床前,双手捧着一个小食盒:“猜猜给你带的什么?”
临安送上一个小碗,落在几上时可以听到碗中的冰块细碎响声。天热听这响声真享受,凤鸾咽了一下口水,把食盒子打开给郭朴看,自己乖乖去喝酸梅汤。
“家里有冰吗?”郭朴笑吟吟看着凤鸾吃。凤鸾摇摇头:“没有呢,”再喝一口,又喂给郭朴一点儿,清凉的感觉由舌头渐到身上,凤鸾笑眯眯,郭朴笑吟吟。
房中没有别人,凤鸾若有所思,郭朴若有所思,两个人的眼光偶然碰到一处,凤鸾微红了面庞,再次低下头只看自己手中的小碗。
“凤鸾,岳母对你说了吗?”郭朴低若不可闻的声音流淌起来,凤鸾头更低,几乎看不到的点了一点。
她是一件薄薄的黄色罗衫,粉颈低垂露出后面一截儿雪白。郭朴盯着这一点儿,忽然说不出话来。
。“母亲说,要个孩子是正经的,”凤鸾自己说出来,郭朴陪笑附合:“是的。”浓重的悲哀又要占据他的心,要凤鸾就着自己这种事,郭朴思来想去也觉得不妥当。
“又说,是婆婆拜托母亲说的,就是昨天我过生日,婆婆请母亲房里坐着,说了这些话。”凤鸾异常坚定地下了决心:“请你教我,我不会。”
郭朴张口结舌,他呻吟一声:“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这件事情我答应你,也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凤鸾的神色凛然变成小心翼翼,神思正昏昏的郭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道:“行。”
秀丽的面庞贴近过来,温热的嘴唇在郭朴瘦削的面颊上“吧嗒”一下,凤鸾欢快地道:“那你告诉我毛家是什么官司吧。”
外面暮色上来,地上蒸腾的全是热气。房中气温陡然下降,郭朴的脸色是猛地沉下来。越想越不是滋味儿,为着毛家才亲自己?
面颊上犹有凤鸾柔润的感觉,可为毛家?郭朴很生气,瞪了凤鸾一眼,闭上眼睛。
耳边全是凤鸾的好央求:“人家不是求你说话,只是想问问毛家这样胆小谨慎的人,怎么会犯到官司里?”
胆小谨慎?郭朴生气的脸色有些发青,勾结强盗越货就差杀人,这样的人还叫胆小谨慎!“哼哼!”他难免会有一两声心情逸出唇间。
凤鸾不放弃,她知道让郭朴帮毛家说话应该不可能,她只想打听一下事情,找一下能提醒毛元的几点。
“朴哥,又不是请你说话,只是我听一听,不要说你不知道,你肯定知道。”凤鸾的话把郭朴逗乐,他重新睁开眼睛,对着红扑扑的好气色微笑:“为什么我要知道?”
见郭朴又肯说话,凤鸾大喜,同时有几分成就感,把生气的郭朴又拉回来说话,她很想嘻嘻。想到哪里就作到哪里,凤鸾笑逐颜开:“你对毛家的事总会多看几眼。”
郭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遇到凤鸾清澈还带着无辜的眼神儿,郭朴苦笑一下,喃喃自语道:“是呀,我会总打听几句。”
他心头恍然,似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润过,就此停留在心头不走。郭朴咀嚼着凤鸾的话,想到几个好友无事时的闲话,难道这就是男女情爱?
在他心里,一直以为自己对凤鸾不是男女情爱,只是丈夫和妻子的关系。他疼爱凤鸾,愿意为凤鸾一笑做一些事情,认同时能想到汪氏,愿意关切汪氏在家里受不受亲戚们欺负。
可今天,不一样了。不一样的情绪袭扰在心中,让郭朴直面正视自己的心情。
“朴哥,毛家算什么!”凤鸾抓住时机讨好他,郭朴笑一笑,听凤鸾娇滴滴忙打断:“说别人不要用这口吻,”好似为别人才撒娇。
凤鸾也省悟过来,改成脆生生,再喊一声:“朴哥,”,接下去道:“嫁给你快一年,心里从没有过别人。听到毛家吃官司,我想到父亲去年吃官司的苦处。毛掌柜的人不好,可我还欠毛元五两银子。”
“长平,”郭朴作势喊人,长平进来正要问,见凤鸾笑靥如花:“你出去。”风水轮流转,周氏少夫人今天撵小厮,她甚至有几分兴奋,眼角斜了郭朴一眼,大有自己看出来郭朴心思的得意劲儿。
再对长平笑眯眯:“你进去,公子不是喊你。”进不得也不能退的长平站在那里看郭朴,凤鸾又娇笑:“出去!”
郭朴没有说话,长平只能退出去。他不放心在门帘处听几句,这才丢开。
“我还他五两银子,”郭朴装模作样:“妻债夫还,你怜惜他家吃官司,就还五十两银子也行。还过以后,这五两银子从此你忘了吧。”
凤鸾格格笑着很是开心,桃红面上更有红潮,娇滴滴道:“你欺负我,你又欺负我了。”郭朴很了然:“凡是你没话说,就是我欺负你。”
他露出猴急相:“好好喊我一声,再好好亲上几下,亲到我喜欢,我就让你一句。”忽然忍俊不禁又一笑,毛家是胆小谨慎的人。
是不是把实话对凤鸾说,郭朴此时心中交战。他不愿意对凤鸾说实话,是怕凤鸾难过。可凤鸾步步不放,迟早会被她问出来,心头一闪,郭朴慢慢沉下脸色,凤鸾又变为小心,半讨好半嫣然,难道朴哥看出自己还是想帮毛元的心思?
真是不得不小心,郭朴一听毛家就发毛。
郭朴缓缓开口,眸子里全是审视:“凤鸾,你几时变得伶牙俐齿?”毛家胆小谨慎这样的话,换成以前的凤鸾是看不到这一条,也说不出来。
凤鸾心虚地笑着:“我想和你说话,才让长平出去。”郭朴淡淡道:“长平是奴才,你是少夫人,使唤他是应当的。”
在这一刻他心中下定主意,一天不告诉凤鸾,估计她一天要追问下去。郭朴把犹豫不决全挪开,命凤鸾坐近些:“让我来告诉你,毛家,我也有感激。”
“啊?”凤鸾又糊涂了,郭朴欣赏着她这神色,淡然道:“要没有毛家,你怎么会到我身边?”凤鸾松一口气,原来不是反话是夸奖自己。
红晕刚上头,听郭朴又道:“换句话说,你家后来的灾难,全是由毛家所为。他现在吃官司,吃的这去年的旧帐!”
☆、第八十章,我们是夫妻
郭朴这样一番话,凤鸾要是再不懂,那她真的傻乎乎。这字面上每一个字,都说清清楚楚。“原本我瞒着你,怕你知道要生气,可是你一直追问不休,不知道不罢休!”
最后一句话带上气,郭朴没好气瞪着凤鸾。
凤鸾先是觉得理亏,再是自知理亏,再就……她小心地问:“这事儿可查得明白?”郭朴不知道高兴好还是生气好,微笑道:“我会骗你?”
“朴哥不会骗我,只是…。”凤鸾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带笑问询:“朴哥会不会骗我?”郭朴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凤鸾没有为毛家的事生气了,郭朴起先有瞒着她的想法,就是怕凤鸾哭哭啼啼。
妇人们回想苦处,听见别人苦处,都是落泪的人。
郭朴很喜欢凤鸾机灵起来,用别样眼光看凤鸾,不无满意地道:“你跟着我,最近大机灵起来。”凤鸾适时的捧他一句:“这是近墨者黑是不是?”
“哈哈,你这典故用得不错。”郭朴大乐,究其原因道:“我没有教你,是褚先生教给你这句话?”
凤鸾有几分傻乎乎了:“是褚先生和公子说话,公子也这般说他,”学着郭朴的样子绷一绷面庞:“你跟着我,会中举的。”
再学褚敬斋摇头晃脑:“先生是这样回答,是近墨者黑。”她学得十足的相似,眼睛里还有三分狡黠。郭朴刚要笑,忽然沉下脸,凤鸾见他喜欢,自己都是喜欢的,又见拉下脸,犹自取笑道:“又说错了哪里?”
“你是戏子吗?学人说话这么像!”郭朴不悦,凤鸾还带着三分嬉皮笑脸,很有褚敬斋的影子。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无端又挨一顿说,凤鸾只能嘻嘻陪个笑脸,又要讨赏:“人家会说典故,赏点儿什么吧。”郭朴“噗”地笑起来,放声笑上好几声,才强忍住道:“除了为毛家求情,赏你什么都行。”
“把毛家的官司源源本本说给我听一听,让我明白明白,不枉我跟着公子近墨者黑一场。”凤鸾依然傻乎乎。
郭朴叹气:“唉,应该赏你一顿打才对。”凤鸾睁圆眼睛,不满地争执道:“为什么,”更为不满的是:“人家会说典故了。”
“好好,哈哈,那你以后夸我,要说近朱者赤,”郭朴赶快给她纠正过来,免得这笑话将来丢到外面去。
可想而之京里的大人们听到,又是一场嘲笑:“近墨者黑。”同时卢青源大人的长方面净面庞,更为突出。
床前不再说毛家,先说说近墨好还是近朱好?凤鸾别有见解,又近来小嘴儿巴巴不停,从相思和红豆时就磨练出来,她道:“近墨好!”
“为什么?”郭朴忧愁笑话的心思又被带回来,这一次他没有笑场,一本正经地带着探讨问题的神色:“我请教凤鸾,红的不比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