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你把首饰拿出来当,这也不行!”顾氏一定要阻止女儿:“这玉带钩,是男人的,你把公子的东西拿了出来?”
母亲这样的猜测让凤鸾更噘嘴,往旁边走几步坐下来生气:“怎么这样想我?”顾氏又要气又要笑,推她一把:“快说哪里来的,免得我担心。”
“是公子给我的,说不要了,又说打碎了也不必告诉他,我就拿来了。”凤鸾很是不高兴,抱怨母亲道:“我怎么会偷拿他的!”
顾氏一时不知道相信女儿,还是相信自己,她追问道:“怎么给你的,说给我听听。”凤鸾带着不情愿一五一十说出来:“上一次不让碰,现在想想是不喜欢看到。他看到我,可很喜欢。今天说给了我,又给了这些珠子。”
“可是姑奶奶,玉带钩可以说打碎了扫出去,这珠子公子要问时,难道一粒也不剩?”施七嫂精细地为她盘算一下。
凤鸾露出贝齿笑,走回来抓着珠子道:“这里有百余颗,我时常玩着,就会少几颗。”扫一眼兰枝,兰枝会意跟上:“我收拾床,也没找到,这珠子细小,指不定就掉缝隙里出不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露出会意的微笑。
重新来估值,顾氏也爱这珠子:“这东西难得一样大,色又匀,”施七嫂把花看过,再把珠子分出一小半来:“姑奶奶玩几天丢了这些,也说得过去。”
让人这就要送出去,凤鸾忙道:“明天让忠伯跑一回,送到邻县的当铺去。本城里,怕公子知道。”
一语提醒大家,顾氏小心收起来,又回来和凤鸾闲话。女儿最近三天两头回来,顾氏在邻居面前格外有脸面:“别人家的媳妇,哪有你这样轻闲。针指也不做,灶也不上,你是地也不扫。”
“地我都不扫,”桂枝很得意:“有人扫。”女儿亲事在顾氏心里,是满意又满意。又叹息郭朴的病,顾氏说出另一番话:“他要是不病,只怕三个五个的找。这样倒好,汪氏少夫人在铺子上,凤鸾人在家里,只是你不要总这么憨,也帮着管管家。”
施七嫂接话笑:“难道没有管家娘子,姑奶奶你只玩罢了。”凤鸾一本正经:“我也忙呢,我才特意请到施七嫂。”
房中笑声一片,在厨房里吃酒的跟车妈妈啧着嘴笑:“回娘家就是好,我家离得远,嫁得这么远不得回去……”
车夫打断她:“您老省省吧,唠叨太过。”把手中酒一饮而尽放下:“不能喝了,回去脸红要被人说。”
寻个地方睡到天黑,丫头请他去吃晚饭,凤鸾用过晚饭坐上车回来。
郭朴也才吃过,见凤鸾神采飞扬回来,让人不取笑也要笑上几句:“回去一次就这样。”凤鸾把顾氏给他做的吃的送上,欺身在床沿儿上笑语相求:“有个姐妹要成亲,上一次的我不能去,这一次让我去了吧。”
“什么日子?”郭朴只看凤鸾的笑容。凤鸾娇滴滴:“再过几天就是出嫁的日子,我去送一送好不好?”
郭朴不会让她去,只哄着她:“家里以你名义送一份礼去,你不陪我,这可不行。”凤鸾在家里,也有不陪的时候。可郭朴这样说,不明白的凤鸾黯然:“我只去坐一坐就回来。”
又急中生智:“家里送,我也送一样。”这珠子去哪里,这就有了去向。
“你不能和她们坐一处,”郭朴这样说,凤鸾还是懂,明睁双眸带着疑问:“以前还一处睡呢。”郭朴含笑:“现在不行了。”
凤鸾再没有话说,怏怏直到汪氏等人进来,说回房去梳洗。汪氏唤住她,带笑谢她的桃花:“我当时就簪了一朵,你们游园子不忘了我,我……”
郭朴面色一沉:“我们游园子不忘记你很好!”汪氏自悔失言,这话多少有点儿酸意,她改口道:“这天好,多游园子很好。”
其实心里一根刺扎着,公子是怎么出的门?病成这样,陪着周氏游园?汪氏也不舒服。等凤鸾出去,对郭朴说过铺子上的话,汪氏又陪笑:“邱夫人今天来买东西,我不敢和她平坐,她一定拉着我坐,这才坐了。”
“你很晓事,”郭朴心里窃笑,汪氏想要的就是“官眷”二字。以郭朴的官职来看,邱夫人不敢和汪氏平坐才对。汪氏明明知道,说这么一句,又表达一次她的意思。
而凤鸾刚才不让她和人坐一处,凤鸾没有明白过来。她的寻常姐妹们全是平民,按礼仪是不能和凤鸾平起平坐。
汪氏也怏怏而退,郭朴安抚她东,安抚她西,总没有安抚到她想要的那一块儿上。当然她的贪心,与众不同。
又有几天春雨下,淅淅初有如玉珠细碎,后就润物无声。曹氏在铺子里就差拍桌子,她很能忍耐,只把帕子在手心里揉几揉,冷眼对面的管事:“我不明白这什么意思!”
管事的不敢看她,只垂头嗫嚅道:“是公子吩咐下来,您有什么主张,要问过汪氏少夫人。”曹氏处事平和,又自有一种大方气度,管事的也不明白公子为什么不喜欢她。说这话下来,明摆着不喜欢她。
三位少夫人中,总会抬起来一个。郭朴这样交待,管事的并不觉得奇怪。不过他有他的心思,没有当时就说,郭朴也没有当时就交待曹氏,到决定事情的时候,这句话才浮上来。
曹氏还是自己消了气,轻启珠唇好似全没有烟火气:“你去,请汪氏少夫人作主张。”她能这么快就想通,管事的松一口气出去。
三两枝桃花热热闹闹在窗户上,曹氏的心比桃花还要闹。春风拂在面上,让人心里痒痒的,她夜夜会想程育康,又恨他没有只字片语来。
回娘家一次热络的不行,回到郭家他再没有影子。幸好身子没有给他,不然自己担着,他外面自在快活去了。
曹氏其实拿不定主意,有没有把身子给他?也亲过也抚摸过,都说第一回是疼的,有时候他蹭得也疼。
月信还来,应该是无事。曹氏用程育康调剂一下心情,再不忿想汪氏。和自己想的一样,她拿下周氏就要动自己。
周氏有公子护着,郭夫人也看出来她的单纯。曹氏冷冷一笑,汪氏要动自己的手。说什么这话公子吩咐,还不是汪氏动的手脚!
人太伶俐了,不是好事情!正这样想,家里一个丫头过来笑:“少夫人,夫人请您回家去有要紧事儿。”
曹氏认得是郭夫人的丫头兰香,忙起身笑:“你坐一会儿,是什么要紧事儿?”兰香对于铺子上的少夫人总要敬重一下,道:“只看到族长在。”
放下话回去,曹氏不敢怠慢坐车回来。是什么大事,要族长也在?她直觉心惊肉跳,只把汪氏的言行再想一回。
近来与自己丈夫也有说有笑,不想他会说故事,又肯讨好自己。问题不出在公子这里,只能还是汪氏。
下了车,曹氏揣着小心来见郭夫人,见厅上坐着郭家的族长,几位长者,又有数个稳婆。稳婆是接生的,她们也在?
周氏凤鸾在这里,汪氏从身后快步而来,轻快地道:“母亲找我什么事?”她也愕然,族长和稳婆有什么联系?
郭夫人笑有三分,让三个媳妇和族长、长者见过礼,眸子虚抬着不落于哪一点,点一点头,三个稳婆各自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有一个小瓷盅。
“母亲,这是什么吃的?”曹氏心里发虚,汪氏心里有鬼,气氛太凝重,她故意这样玩笑。郭夫人带笑:“今天日子好,请来长辈们,给你们点守宫砂。”
稳婆们把瓷盅打开,露出红艳艳一团来。曹氏一口气窝在心口,直愣愣对准郭夫人看。汪氏吓了一跳,也只看郭夫人。凤鸾也一样,她也不明白。
三双有怀疑有惊奇有惊骇的眸子,让郭夫人浅浅又笑,眼底犀利打量三个人,旁边的族长咳两声开了口。
“我郭家是大家,朴哥又是官儿,我们按官宦规矩,一处一处补齐。”
厅上没有人再说话,气氛沉得似乌云压顶。郭夫人冷眼旁观,曹氏面色渐白,白到额头时,冷汗可见沁出。她总算明白自己刚才的心惊肉跳何来,原来这一关在这里!
就是汪氏也尴尬,强笑着:“母亲,这个……”这不是不相信人!汪氏知道自己清白,可是这样的举动,又没有预兆,她还扭不过来。
凤鸾素来难以喜欢汪氏,当下起身拜一拜道:“母亲,公子那里还要我,我先点上要回去。”
这话好似热油锅中滴一串水,曹氏心中轰然一声,马上就是自己,怎么敢点!这可怎么办,她这一刻急得快要头发白,只觉得头顶心里煎熬上来,木木的全麻掉想不了心思。
这风头在汪氏来看,被凤鸾抢去。她干笑一下:“好啊,妹妹点过就是我。”
郭夫人抿着唇儿笑而不语,她不管眼睛看往哪里,总有一丝光线不离曹氏,要把曹氏的心思看在心里。
稳婆请凤鸾进房,凤鸾很是好奇,睁大眼睛一错不错地对着看。小小的嫣红滴到自己手臂上,雪白映上嫣红,桂枝随着进来道:“真好看。”不无艳羡。
凤鸾伸着头看瓷盅:“还有吗?我的丫头也要点。”兰枝喜出望外:“真的,”这东西听说很贵,一般的穷人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