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姐…红姐姐…我死的好冤哪”那个声音,似乎变大了一些,“我死的好冤哪!红姐姐,难道你就这么忍心,让我白白冤死,却连一点香烛纸马都不肯烧给我吗?”
这下子,小红彻底被惊醒了,她恐惧地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探出半个脑袋,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啊——”忽然,窗纸上映出了一张脸,那张脸,小红再熟悉不过,那是阿全的脸。小红当即大叫一声,用被子捂上了头。
好长时间过去,窗子外面却似乎没有了动静,小红颤抖着身子,从被子里爬出来,鼓起勇气向窗子看过去。
只有一片白白的月光。
小红疑心自己做了噩梦,索性下了床,穿上鞋子,走到窗户边去看个究竟。可是左瞧右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小红长长出了口气,坐在一把椅子上,回忆着刚才那张阿全的脸。
难道,是阿全阴魂不散,找自己的麻烦来了?
小红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忙又抬头看了看窗子,依旧一片平静,什么也没有。
扶着咚咚乱跳的心口,小红想起来,刚才阿全说,他死得很冤枉,还责怪自己没有给她烧纸钱。不由得,心中那份愧疚更甚。说起来,是自己害死了那个可怜的小伙子,虽然自己也是出于无奈,也是为了自己的主子,可是,事实上,阿全的确是被自己害死的。
那么,明天就给他烧些纸钱吧,也好让他的魂魄早去投胎,不要再纠缠自己。刚才那张脸,将她的魂儿都快吓没了。这还是人家阿全心存了善念,没有进屋来,而只是在窗外提醒了自己一声。
小红辗转反侧了大半夜,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悄悄把自己昨天夜里看见的告诉了迟大娘,她不敢对贺昭云说,因为怕吓到她。
迟大娘长叹道:“认真说起来,是咱们对不起那孩子了。可是,谁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敲诈咱们呢?如果他没有那么贪心,就不会丧命了”
小红快要哭了:“迟大娘,其实阿全对我说过的,那一百两银子,是最后一次了,拿到那些银子,他再也不来找咱们了。就是那天清早,他来拿银子的时候,还说那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他再也不来了”
“不管真的假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迟大娘想起那天阿全的家人来敛尸的情形,也颇觉难过。她能看得出来,阿全的家人之所以接受了那一笔银子而没有再追究他是怎么死的,不是因为他们贪财,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追究北平王府。说起来,那孩子也真的很可怜,年纪轻轻,就送了命。迟大娘虽然不后悔这么做,可也觉得,阿全死得着实冤枉。于是,她同意给阿全烧些纸钱香烛,甚至她自己可以为他念一卷经文,让他的亡魂来世托生个好人家,不再为奴为婢。
服侍贺昭云用过早饭后,迟大娘和小红找了个借口出门,打算去买香烛纸钱。贺昭云自然没有多想,只是问她们用不用家丁陪着,她们说不用,贺昭云没再坚持,叮嘱她们小心一点,早点儿回来,然后就想自己的心事去了。
迟大娘和小红从角门出来,一路往街市上走去。上一次,她们跟着贺昭云去南记店铺,路过了很多热闹的街市,卖什么的都有,她们大概记得那几条街市怎么走。
迟大娘安慰脸色苍白的小红:“好了小红,不用担心,那张脸只是出现在窗外而不是出现在你屋里,就说明,那个阿全也不想把你怎么着,只是想和你要些钱罢了。”
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小红直冒汗,可她却觉得很舒服,因为在太阳的照耀下,她似乎不那么恐惧了。
两人只顾朝前走,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一直跟着她们,她们往哪里走,这两个人就往哪里走;她们在一家纸货店停下来,那两个人也就在离纸货店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来;她们返身往回走,那两个人也返身往回走。
小红将那些纸钱香烛什么的紧紧抱在胸前,看了看头顶上能晒死人的太阳,怯生生地对迟大娘说:“大娘,咱们晚上烧了纸,他就不会再来找我了吧?”
迟大娘说:“应该不会了吧,总之,他就是要钱么,咱们给他钱就是了。晚上烧纸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啊,可不能叫王府的人发现,在王府里面烧纸钱,那可是死罪。”
“啊!”小红低低地惊叫了一声,“那咱们还是拿到外面去烧吧。”
“那可不行。”迟大娘一本正经地低声道,“他是死在王府里头的,而且就死在咱们那个院子里,又觉得自己是冤死的,那么他的亡魂一定不会离开那个院子,所以啊,咱们要是把这些纸钱拿到外头去烧,他不一定拿得到。”
小红懊丧地说:“这样麻烦啊。”
…
“迟大娘,和小红,买了很多香烛纸钱?”殷子桭听了两名随从的禀报,沉思道,“这么说,她们打算祭奠一下阿全?”
一名随从说:“这个属下不清楚。一路上,她们两个一直都在说话,可她们把声音压得很低,属下又不能走得太近去听,所以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不过,属下隐约听见,她们说什么,要在王府里面烧纸钱,到外面去烧就没用了。”
殷子桭点点头:“好。到了晚上,你们再带几个人守在那个院子外面,一发现有人烧纸钱,立刻进去拿人!”
“是!”两名随从齐声答应。
…
夜深人静。
迟大娘和小红拿着香烛纸钱等物来到后院,找了块空地,点上蜡烛和香,摆了一点点心水果等物,又烧纸钱。
迟大娘毕竟年纪大,见识多,胆子有大一些,所以一边烧纸,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阿全,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你就不要纠缠不休了,早点儿去投胎吧”
小红不敢出声,只管拼命地烧着纸钱,希望阿全在那一世里变成个大财主,享受阴间的荣华富贵,不要再来找自己麻烦。这一次,小红用自己的月例银子,买了很多纸钱和香烛,以至于纸货店的老板伙计以为她家死了很多人呢。
“什么人在这里烧纸?不知道王府里面是禁烟火的吗?”
迟大娘正在絮絮叨叨地祝祷,忽然,随着一声厉喝,几名侍卫想像是从地底下忽然冒出来的一样,出现在她和小红的面前。
登时,迟大娘和小红吓得脸色惨白,手足无措。她们本来以为,这个时辰,不会有人了,可没有想到,还是被巡逻的侍卫给发现了。
领头的侍卫冷冷地看着她们:“你们在烧什么?”
迟大娘和小红冷汗直流,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无论如何,在王府里面烧纸钱,那就是不可饶恕的。
几名侍卫弄灭了火苗,抓起一些还没烧成灰的纸钱拿给领头的侍卫看:“是烧给死人的纸钱。还有香和蜡烛,瓜果点心。”
“这还挺齐全啊。”领头的侍卫冷笑一声,看向瑟瑟发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迟大娘和小红,“你们这大半夜的,在祭奠什么人哪?知不知道王府的规矩呀?你们好歹也是从以前太傅大人的府上出来的吧,也是在官宦人家做事的,怎么就一点儿规矩也不懂呢?这王府里面,是你们随便祭奠死人的吗?还是你们在搞什么巫祝之术,诅咒王爷王妃和世子?”
看迟大娘和小红一声不吭,这个领头的侍卫火了,“呛”一声抽出长剑,横在她们面前,“说!”
小红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我我我们…我们…我们”
“快说!你们为什么要在王府里面烧纸钱?”领头的侍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看小红已经自己支撑不住了跪下,而旁边的迟大娘虽然还强撑着,却已经是浑身在颤抖了,所以趁热打铁,又怒喝了一声,以加强这种恐吓的效果。
“你们,在做什么?”贺昭云忽然出现在后院的台阶上,诧异地问道。
第三百三十八章 你们在祭奠谁?
领头的侍卫立刻拱手道:“贺小姐,您的丫鬟和奶娘在这里烧纸钱香烛,属下要将她们带到世子那边去问话。”
贺昭云莫名其妙,因为迟大娘和小红自然是不会将这样恐怖的事情告诉她的。贺昭云不悦道:“你在胡说什么?我的丫鬟和奶娘会那么不懂规矩吗?”
领头的侍卫用目光示意了一下。立刻,那个拿着烧剩下的香烛纸钱和瓜果点心的侍卫上前,将这些东西给拿给贺昭云看。
贺昭云已经闻到了院子里的香烛纸灰味道,疑惑道:“可是,我的丫鬟和奶娘怎么可能在这里烧纸钱?”一转眼,看见了跪在地上筛糠般不停颤抖的小红,“小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跪在那里做什么?”
小红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这次没有办法辩解,就算能在世子面前隐瞒掉她们在祭奠阿全的事实,可是,单只是在王府里面烧纸引火的罪名,就足够她被杖毙而死了。
贺昭云越发奇怪,只好又问站在一旁低着头的迟大娘:“奶妈,出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领头的侍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贺小姐就先不要问了。现在,属下要将这两个人带到世子那里去细细审问。”
贺昭云忽然一个激灵,醒悟过来了一些什么,小红和迟大娘若是被带到表哥那里去,那么,表哥一定有办法让她们将阿全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相说出来,说不定,连叶紫灵怎样失踪的也会说出来。难道说,表哥察觉到了什么吗?可就算没有察觉到任何踪影,只要稍稍用刑,小红和迟大娘,也会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