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恒裕作坊,看着怒吼的人群,杨老板和朱老板慎重决定,跟恒裕一刀两断,赶紧自己找出路拯救自己,否则,迟早会和恒裕一样。这次恒裕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名工匠只是被砸破了头,昏迷过去了,而暂时还活着,如果那名工匠当时被砸死,那这事儿就要闹大了,官府一定会追究的,闹不好官府会让恒裕暂停营业。虽说曾老板的义兄是同知苻大人,可人家林世杰的岳父还与知府大人是莫逆之交呢!万一林世杰想趁机落井下石,那么曾广成就死定了。
于是杨老板和朱老板在恒裕作坊工匠伙计们愤怒的声讨声中,敲定了:离开恒裕,与庆盛昌合作。
当然要与庆盛昌合作,因为那么多订单积压着,总得要做出来呀。再说全都交回给恒裕,他们一则不甘心,二则知道曾广成也没有办法。因此,商量来商量去,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低声下气来庆盛昌求林世杰,只要他肯帮忙,那么这一道难关,他们就能够安然渡过了。当然林世杰是会提出条件的,所以他们也事先说好了,只要不是很过分,那就一律答应。
林世杰说这一番话,他们也只能听着,而不能反驳,若是为了一时意气得罪了这位,那他们那些订单怎么办?
他们知道,最多再过两天,那些得知恒裕作坊发生了什么事的客户们就要找上门来了。到时候,肯定是又要退订单又要讨赔偿,就凭金顺和承泰那个实力,哪里能赔得起?就算是有那个实力,他们也不想赔偿,已经装进了兜里的银子,哪儿能再掏出来给人家?
杨老板忍着气,赔笑道:“林大少爷真是说笑了。您也知道,这一次我们在恒裕的怂恿和迷惑下,接了不少的订单,这么大的量,那些小木器店怎么能够承受得起?我和朱老板思前想后,也就只有来求林大少爷了,希望林大少爷能够看见咱们是同行的份儿上帮我们一把。林大少爷请尽管放心,这价钱好说,好说,我们少拿一些都无所谓,关键是林大少爷能够帮助我们度过这个难关就行。”
林世杰依旧微笑着:“我这次帮你们度过了难关,然后下一次,你们再和恒裕联手,将我逼到墙角去?”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杨老板和朱老板异口同声地保证道,并且两人都拼命地摇头。
朱老板说:“不瞒林大少爷说啊,之前我们也是油蒙了心,稀里糊涂就上了恒裕那条贼船。唉——还是何老板识时务啊,早早就离开了。林大少爷,您大人大量,就不要和我们这些小人物一般见识了。我们绝对不会再与恒裕有任何瓜葛。今天早上,我们已经告诉了曾老板,今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互不相干!”
杨老板也几乎是在点头哈腰地恳求:“是啊林大少爷,以前的事情,是我们两个错了,我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恒裕联手抢夺庆盛昌的订单。不过,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错了,所以希望林大少爷能够给我们一个改过的机会。”
林世杰淡淡地说:“你们是因为走投无路了才知道错的,如果恒裕没有工匠受伤,没有人闹事,你们恐怕这辈子也只认得恒宇,而不知道庆盛昌。”
杨老板和朱老板早就坐不住了,早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局促不安地低头站着,在等待着林世杰给他们的裁决。
林世杰叹了口气,换上了一副忧心冲冲的面孔:“杨老板,朱老板,其实呢,在恒裕开张之前,咱们这几家木器行虽说也有些摩擦,明争暗斗也是从来没有断过的,可总的说,还是相安无事的,有生意大家做,有银子大家赚,没有谁独霸天下,不给别人活路。可是自从恒裕一开张,这种平静就被打破了。当然,谁都想多赚银子,这没错,可是你们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几乎将宁州及其附近的家具订单全都抢了过去,弄得几家小型的木器行几乎要倒闭。杨老板,朱老板,在木器行当里,您们算是我的前辈,我一向都尊重二位,可是这一次,你们未免太让我失望了,太让同行们失望了。”
杨老板和朱老板惭愧地低着头,唯唯诺诺应承着:“是是是,林大少爷教训的是,我们的确是鬼迷心窍,做事太欠考虑了。”
林世杰又说:“作为同行,眼看着你们有了难处,我却不伸手帮一把,我的良心上过不去。可是,若是帮你们这一把,你们缓过劲儿来反咬我一口,我岂不是做了冤大头?当然我做一回冤大头也不要紧,可万一你们二位日后有了精神开始重新对付庆盛昌,那么庆盛昌这上千号工匠伙计的生计怎么办?”
杨老板和朱老板几乎要指天发誓:“林大少爷,不会的,我们拿项上人头保证,绝对绝对不会出现您说的这种情况。林大少爷帮我们渡过难关,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反咬一口?”
林世杰轻轻点点头:“好吧,看两位老板也的确很有诚意,而且以前,金顺和承泰的口碑还是不错的,那么,我今天就相信二位一回,帮你们消化那些订单。”还没等杨老板和朱老板那个“谢”字出口,林世杰又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朱老板说:“林大少爷,别说是一个条件,只要你能帮我们消化这些订单,那十个八个条件我们都会答应的。”
杨老板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心说林世杰不会以此来要挟收购金顺和承泰吧。当初荣丰的何老板退出联盟,他是非常不高兴的,后来找人打听了一下,知道是林世杰帮助何老板还了债款,却提出以三年为限,如果荣丰三年之内能够还清庆盛昌的那笔银子,那么荣丰依旧是何家的产业,如果还不起,那么荣丰就要归庆盛昌所有了。
杨老板紧张地看着气定神闲的林世杰,心想,他不会又故伎重演吧,提出来兼并金顺与承泰。
可又一想,就算人家林世杰提出来这样苛刻的条件,那么自己有什么办法拒绝吗?当然拒绝可不是不可能,只是拒绝之后,那么多订单怎么办?单靠着金顺和承泰,能做得出来吗?若是延期交货,那至少有一半的客户会闹翻了天,将他的金顺给砸了。
朱老板显然没想那么多,只一心祈祷着林世杰能够尽快答应帮助他们渡过难关:“林大少爷,我们也知道,这一次冒昧前来,提出这样的请求,令您为难了。您有什么条件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出来吧,我们还可以…还可以商量么。”
杨老板心中暗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恨不能去给林世杰提鞋子呢!你知道他会提出来什么条件吗?如果他提出来,要你的承泰,你给还是不给呢?
可一转念,却又灰心不已。没错儿,朱老板是在上赶着巴结林世杰,可自己就很清高吗?自己不也在巴望着庆盛昌能帮助自己消化这些订单吗?唉——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作茧自缚
一念及此,杨老板也觉得,既然来都来了,香也烧了,头也磕了,难道剩下做个揖还做不下去了?罢了,罢了,今日是自己上门来求人家的,就算人家提出来要兼并金顺的条件,那也只能应承着,然后再见机行事,看看能不能让最终的结局变得更加能让自己接受一些。
打定了主意,杨老板说:“林大少爷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吧,只要我们两家能办到的,就一定办到。”
林世杰看着他们笑道:“二位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
“好!”林世杰忽然叫了个“好”字,随即击掌道,“杨老板朱老板果然是爽快人。那么,我也就不再绕弯子了。我的条件就是,将恒裕的全部订单也全都拿过来。”
林世杰的声音并不高,可是听在杨老板和朱老板的耳朵里,却像炸了个惊雷。
他们同时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面色平静的林世杰,疑心自己听错了。
半晌,朱老板才试探着小声问了一句:“林大少爷的意思是…是”
“我的意思是什么二位不用管。”林世杰声音清冷,“二位只要做到这一点,那么,金顺和承泰消化不了的订单,我庆盛昌全都接过来。”
杨老板和朱老板有些为难:“那个…林大少爷啊,我们两家的订单没有问题,只要您想要,全都给您也行。可是这恒裕的订单么…还真的不大好办啊!”
林世杰说:“为什么不好办呢?莫非你们以为,如今的恒裕还有那个能耐做得出那么多家具?”
“不是不是!林大少爷您误会了!”杨老板急忙赔着笑解释,“如今的恒裕,已是气息奄奄,难以为继了,不要说别的,单只是那些闹事儿的工匠和伙计们,都够曾老板焦头烂额了,他哪里还能顾上做家具?就算他想做,如今工匠们也不乐意做了。只是,我们两个今天早上已经和恒裕一刀两断了,发誓不再踏进恒裕半步,你看这个”
杨老板和朱老板心想,若是他们真的去恒裕和曾广成要订单,那不等于与虎谋皮啊?不被人家一顿棍子打出来才怪。
林世杰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这么一点事情二位老板都办不到吗?那么,你们这事儿,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说完这句话,林世杰竟然抬脚进了里间,再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