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话从孟柯嘴里说出来,却有了些古怪的意味。
林微微默默看了颜子轩一眼,颜子轩轻轻颔首。
这孟柯,知道的东西似乎比他们要多得多。
路途中,大树笔直参天,渐行渐远中似乎有些烟笼寒水外那八卦迷魂阵的迹象,却又好像不大一样。
林中,渐渐弥漫着一层雾气,渐行雾气渐浓。
这次,没有参标,却又因了这雾气连观感都近乎丧失,前后身影越来越看不清晰,就连陈姗姗的嬉闹声都越来越远,逐渐听不清晰。
突觉不妙,林微微刹住脚步,四顾左右。
“苏洛河?……颜子轩?……孟柯?……朱八刀?……”她依次喊着这些名字,却没有听见一句回应。
林微微慌乱起来,迷雾中分辨不清方向,即使闭上双眼,呼啸来去的风声也足够扰乱想要平静的心绪和感官。
这里,跟烟笼寒水外的迷魂阵不一样。
没有雾气,那里只能算是八卦迷魂阵的阵局,湮灭迷惑人心的视觉,便能够依靠直觉走出来。而这里雾气紧锁风声鹤唳,令得无感皆失的地方才能算是真正的八卦迷魂阵。
“苏洛河?!……苏洛河?!……”林微微焦急地喊着这个名字,她相信现下人人都已走散。迷雾重重的八卦迷魂阵,母亲说过,鲜少能有人走出阵来。
“苏洛河!……”如果单只他一个人,他或许永远都走不出去。
寻不到人影足迹,她像只无头苍蝇般乱撞,直到一个身影从迷雾中显现,苏洛河正茫然朝她望来,“微微?!”
……灵杰之地,便亦有着灵杰之气。……
颜子轩四顾左右,不见旁的人便明白他们已因这迷魂阵法失散。
他定了定神,无暇去找旁的人,提剑朝前走了数十米后,看见前方迷雾中影影绰绰有两个身影从左右两方分别走来。他一凛,正欲拔剑,却听到朱八刀哼哼:“什么鬼地方,真是的。”
从右侧走来的人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依然朝着颜子轩的方向走,颜子轩转向朝他,却听见陈景跃的声音道:“卧槽!不是撞邪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萦绕在三人间的浓雾不知何时散开来。
颜子轩若有所思的望向他们二人,收剑回鞘。
陈景跃朝他啧了一声,不满道:“其他人呢?怎么我们三居然碰上了?!”
……母亲说: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总有些缘分别离早已注定。……
“陈景跃!……陈景跃!……哥!……哥!……苏洛河!……”一身红衣的陈姗姗慌乱起来,在看不清前路的林间狂奔,企图找到其他人的踪迹,却没想到奔到了断崖尽头,脚下一空,跌落的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抓住。
孟柯的双眸清冷,拉着挂在断崖旁双足悬空惊惶欲泣的陈姗姗道:“还没有死,不要哭。”
……只是我们从来都不知道,这些相聚别离,从什么时候开始,又该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那一年,白胖胖的林微微偎在母亲的怀中,抱着暖炉昏昏欲睡,她在梦中看见了绮丽的山川奔流入河,听见母亲的声音缓缓道:“从没有人知道何时缘起何时缘灭,……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等待着老天的旨意。”
97雾霭
苏洛河扫了扫树下碎石,林微微便靠着他坐了下来。
在这林中,五官尽失,单靠上次通往烟笼寒水的那个八卦迷魂阵的行法,已经无法顺利行走出去。
苏洛河见林微微眼中满是焦急之色,这林中除了他们似乎其他人都不见了,知道又是入了什么奇诡的阵法中,他又不多认识这些东西,只能沉默着听任林微微的尝试。
这处林中,没有参照物,视线所及范围又极小,林微微试了很多种方法,却根本无法分辨清楚他们究竟是在原地打转,还是已经走出了很远,或者是已经偏离要想要去寻的地方。
之前过来这处,颜子轩有所顾忌,便没有将实情告知苏洛河。
现下只有苏洛河一人,林微微便一段一段的,将颜子轩之前同她所说的那些东西,转而告诉了苏洛河知道。
苏洛河听罢,问了林微微一句:“他为何顾忌孟柯?”
林微微默了默,问:“你不奇怪么?”
最初识得孟柯时,苏洛河曾奇怪他的身世。
他的父亲说,孟柯是他故友的孩子。
至于这故友是谁,父亲却从未同他和母亲提起。
后来,孟柯便一直有些古怪。他懂得很多,却还是对很多事情孜孜不倦的学习,他从小便知隐忍克制,却又乐于跟随意气用事的自己。
林微微问苏洛河,你不同样奇怪么?
苏洛河却摇摇头说:“我很少奇怪他的动作。他一直难以琢磨,我便习惯了不去琢磨。”
苏洛河认为,兄弟间该有些值得信赖的东西。比如他想要做什么,又去做了什么,苏洛河很少会去细细询问他,但孟柯确实从未另他对于这份友谊失望过。
因为不曾怀疑,所以不曾奇怪。因为不曾奇怪,所以从未琢磨过事情与事情间隙中的诡异。
比如,最开始,苏洛河决定护送林微微出城的时候,打点下了假扮自己和林微微的人,却为何最后孟柯带着朱八刀突然出现在戚林城内,完全没有行色匆匆的模样便找到了苏洛河与林微微的所在。
林微微记得,那个时候她和苏洛河刚坐下来,正要点菜吃饭。
戚林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茫茫人海中要找寻两个人的具体位置,应该不大简单吧。
那时候,苏洛河问孟柯怎么甩掉许将军一干人等时,孟柯只默默喝着茶,然后告诉他们,不知为何一直紧追其后的宣王府军撤了。
再比如,那日林微微被颜子皓禁足在房中,孟柯和朱八刀奉了苏洛河的命令要将她救出去时,朱八刀苦于无法脱身居然甩了两炸药出来。
当时,以为死了两个宣王府卫,后来孟柯却说,不过重伤而已。
如果,他也同林微微和苏洛河一样,一路光顾着甩掉宣王府军的追捕,他又如何知道那两名府卫非死而只是重伤呢。
今晨,静王府书房暗室内,颜子轩说:“……曦宜城的县令曾写书一封,想要告知你父亲你在曦宜城的弦和庄内。……那封信被我拦下来了。可你却说,你父亲收到了颜子皓的密信,你父亲是因着那封信得知了你的下落。……先不考虑送信途中耽搁的时间,我们先说颜子皓如何能够得知你的行程。假如,他派了暗探盯住你们,……这曦宜城是我的属地,我很清楚这地头上有没有宣王府派来的暗探盯着你。……事实上,如果宣王府有暗探跟着你,一路上苏洛河也不可能没有发现。……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你们四人中有人是宣王府的奸细。……”
颜子轩背手问林微微:“你们四人中,除开你自己还有苏洛河,孟柯和朱八刀两个人让你来选,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宣王府的奸细?”
不过,这一切只是猜测。
颜子轩不动声色,因为不想错杀,更不想为此打草惊蛇。
谁又能肯定,与宣王府暗中勾连的一定是孟柯?
苏洛河敛目问林微微:“如果颜子轩怀疑孟柯,那为什么不令止他进山,还随着我将他们二人带进来?”
林微微十指交握:“孟柯,他可能是我们之中最清楚怎样走出这迷雾的人。”
虽然不知道孟柯对于肖沉水画作,及其与之相关的秘密究竟知道多少,但林微微很肯定,他一定是几个人中最有把握走出这迷魂阵的人。
天色渐暗,迷雾中望不清天色。
想要生火,火苗却被那呼啸来去的迅速吹灭,最后连火折子里的星点火焰都燃尽了。
苏洛河掰了一半干粮,递给林微微,两人相靠而坐。
“林微微。”
“嗯?”
“没事。”
“哦。”
“林微微。”
“嗯?”
苏洛河踌躇了许久,突然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朝林微微大声道:“反正你被退婚了,不如我们成亲吧!”
反正……不如……
???
林微微目瞪口呆望向苏洛河,怒火中烧:“什么叫反正我被退婚了,就不如跟你成亲?!!……苏洛河!!!话有你这么说的吗?!”
林微微握紧双拳,使劲朝苏洛河的脑袋上捶打,苏洛河自知激动失言,委屈地抱头接受了林微微的暴力相向。
等到林微微爆发完,苏洛河顶着一脑袋的肿包,连忙赔笑道:“一时嘴快,漏了好些话没在一处说出来,息怒息怒。”
林微微恨恨咬牙,转头望向别处。
虽然,知道苏洛河究竟是想说什么,可被这么表述出来,实在令人难压心头怒火。
苏洛河握拳,正经脸,洗心革面重头开始道:“咳!林微微,如今,如今你是一个人了,我也是,要不这样,我们凑合凑合?”
林微微斜眼朝他,突然暴跳而起,忍不住又一阵捶打。
什么叫做凑合?!
苏洛河,表个白真的那么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