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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郎花事 [银推] (今日痴)


  我傻了地看着他。
  义兄说,今日此话出我口,入你耳,我只说一次,却是出自肺腑,你需好好用心思量。
  他果真只提了那么一次,然而我能感受到,他殷切的眼光,时时在提醒我此事。
  我想这是我与义兄之间的秘密。
  我是一名女子,只有他知晓。
  我在京城滞留了五年,是为了寻一个人,这个人是我的哥哥。
  义兄给我五年的时间。我答应过他,五年后,若还是寻不着哥哥,便须死心,做回女儿身。
  今年,已是允诺之期的第五年。


☆、2Chapter 0304

  3
  武德元年,哥哥千里赴京,而后在京中莫名消失。这五年来,我几乎寻遍了京城中的每一个角落,打听过所有能打听到的消息,一无所获。
  现在,我就坐在曲靖河畔楼榭之间,看着对面高搭的花楼。
  这一晚中秋,花楼下人山人海,有人临河放着烟花炮仗,有人聚集着观看说唱戏文,另有大半人,却是闹闹哄哄围在花棚旁猜着灯谜,笑声如沸。
  酉时三声锣鼓过,一名三绺长须身着锦袍的老者走上花台,他身后一溜儿跟着一队俏婢,婢子们的手里各捧着一件物事,由红绸遮着。
  这是时下贵族之间*玩的一种游戏,俗称“拔彩头”。出题者可自由设计题目,内容可以是猜谜,即兴做首诗或者解一个棋局之类,并着彩头一起拿给主持会场的管事,待管事公布题目,由台下的宾客竞争解题,胜出者便可获得那份彩头,叫“拔注”。
  老者拿着挑头,一路揭了红绸,待揭了最后一张红绸,红绸下露出一只白纱灯笼。当老者朗声公布灯笼押注的彩头时,连我身旁跟着的老实木讷的小厮也跳了起来。
  他吃惊道:“二相公,我没听错吧,那位老先生说的可是十万两银子?”
  我没没应声,分神听了会邻桌的议论。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是贵族之间逗耍取乐的一个游戏,竟然一掷万金!当真好大的手笔——可惜,可惜啊!”
  “哦,难不成兄台有什么高见?”
  “呵呵,哪里哪里。这只灯笼在菊陶居这里已经寄放了足足三年,每到大年元日、上元、仲秋都有展出。说出来让你见笑,在下曾因囊中羞涩,上台试了一次,这只灯笼也委实怪异。”
  “它瞧起来与普通的串马灯没甚两样。可是整只灯笼密不透风,上没留缝,下不留底座,连根细针也无法伸到里面去。寄灯主人称,谁能打开此灯,便有重酬。可惜,彩头由刚开始的一万彩金到现在的十万,还是没人能拔注。这只灯笼,已被称为京中第一奇灯。”
  我看着老者挑了那只白纱灯笼展示了二圈,挂到戏台高处去。台下人头簇拥,却没一个出声的。
  “依世兄所言,便没有人能打开此灯笼么?”
  “五湖四海大有奇人异士。更何况是京中富贵之地。就不知道,那寄灯主人将么一只灯笼存放在此,以万金引人注目,有何深意?”
  “莫不是朝中哪位权贵寻乐子逗人开心的罢!”
  说至最后付之一笑。
  每一次似乎都是这样的结局。
  我再看了一眼那只无人问精的灯笼,起了身。小厮迟疑道:“相公,您脸色不好,要去何处?”
  我道:“随处走走。”小厮期期艾艾说:“大相公嘱咐过,他赴过宫中晚宴便来接您。您若出去,呆会……”
  我看了小厮一眼,小厮老实,即缩了回去。
  曲靖河畔紧挨的是丹桂园,彤霞成荫,映着各色花灯,红晃晃一片。我信步走至园中转角,旁边挤过二名顽童,将我推个趔趄。我站直身,眼瞅着那两小孩张着手臂一阵疯喊,而后一头扎入树荫下,里面响彻一阵孩童的哄闹,夹杂着笑骂:“跛子!”“臭乞丐!”“猪!”
  我便走了过去。丹桂树下缩着黑漆漆一团,虽然一动不动,但明显是个人,旁边围了一圈小孩。这班小祖宗们有的扬着沙子,有的解着裤头准备撒尿,两个还裂着嘴抓了两根香点炮仗,正要往树下缩的人身上招呼。我一把捞住点炮仗的两个,斥了声住手。这群小混蛋回头,嗷地叫了句“丑八怪”,一哄作鸟兽散。
  我移近了些,勉强看清那身影似乎是个少年。只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条左腿软绵绵拖在一边,迎着灯光一瞧,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还锁着链扣。丹桂园寻常人家不能进得,更别说乞丐之流。这人定是哪家得罪了主人的家奴。我留了一碇银子,正待离开,却见趴着的人动了动,一伸手臂就将银子扫开。
  这时,从他怀里滑出一物。
  那是一只小小精致的,用麦秸编成的花灯,手柄用毛竹串着。我一见此物,如遭雷殛。在他伸手要捡时候,一手将那小小花灯夺过。
  与想象中的一般,竹柄中空,里头藏有内芯,抓着内芯往外一拉,拳头大的花灯裂开八瓣,摇曳如盛开的莲。
  诚如那句古语,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刹那,我只觉情绪激动,既想痛哭,又想放声大笑。
  我问那少年:“这枝花灯,是谁给你的?”
  声音拔尖,连旁边小厮都吓了一跳,地上少年却是理也不理。我一时情急就擎住那人衣襟,听小厮嗫嚅道:“相公,此人似乎是个哑巴。”我一愣,松了手。
  我命小厮四处打听。等了半盏茶,来了一名举止三分拔扈的中年管事。一问却是兵部王尚书府上的。
  他一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了圈:“相公有何指教?莫非地上这贱奴得罪了您?”
  我摆手道:“不是。只是路经此处,眼瞧此人情状有些可怜,冒昧问下情由。”
  管事道:“他是府上一个家奴,名唤景生。他天生哑巴,脾气孤僻,又仗着有几分剑术,便猖狂无礼,不知天高地厚,竟在比试剑术时伤了王公子。因便有了今日下场,属自作自受。此乃王府家事,劝相公莫插手的好。”
  我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瞧这少年倒有几分骨气。虽说罪有应得,只是罚也罚了,不知道贵府可愿放他户籍,在下愿赎此人。”
  管事一愣,还未答话。横刺里响起一个轻佻傲慢的声音道:“是谁在那里说要赎公子爷我的罪奴的呀?”话音一落,迎面走来几名年青公子。
  当先两人,一名长着枣形脸,两道窄眉,一脸乖戾;另一名,搭拉着扇子,一身扎眼绣花袍,油头粉面,瞧见我便诶哟了声,一副想惹事生非的晦气相。
  4
  来人的大名,我却是听过的。
  据说在古今风流人物之人渣榜中,此二位公子名列前茅。
  两人一个是长公主外侄,一个是尚书幼子,身份相当;你为我欺男,我为你霸女,臭味相投。
  他们连袂纵横于京城各大勾栏瓦舍间,被称章台街二霸。二霸称雄得久了,京中权贵或自持身份,或怕担麻烦,向来能避则避,越发将两人惯出诸多毛病。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种人,自然是避犹不及的;万不得以需与他们打交道,便得提上十二分精神。
  若按常理出牌,只怕会给他们牵着鼻子走。
  因此我跟他们打了个赌。
  我指着两人身后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说,让这护院与地上的哑巴打,我赌哑巴会赢。
  两人一听我的话,笑得前俯后仰,不可自抑。
  尚书家的公子一打手势,虎背熊腰男即时出列,三两步摁住叫景生的哑巴,抡起碗大的拳头,暴揍。揍完骄傲地挺了挺胸。
  哑巴被殴出两口血,彻底瘫在地下。
  灯光明晃晃照着他腰上一条皮搭子,皮搭的褶皱里有微小的孔洞。
  长公主的侄子蔑道:“如何啊丑八怪,还赌么?”
  一旁的小厮哆嗦着扯我的衣袖:“相公,这人怕都快死了,如何是那名雄壮结实的家丁的对手。这两人看起来不好惹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笑道:“莫怕。我说这小哥会赢,他便定会赢。”
  地上的哑巴似乎动了动,看了我一眼。
  尚书公子阴恻恻道:“好啊。比试一旦开始可就不能反悔了。顾公子到时别说我等恃强凌弱。”
  我说:“这是自然,输了任凭处置;赢了,景生便给我带走。”
  一名侍从上前,撤了哑巴的锁链。
  表面看,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虎背熊腰男原本就站得极近,听得令下连挪动都不必,就势再次老鹰捉小鸡似地拿住哑巴。紧接着,拳头雨点般落下。
  密集的皮肉闷捶声,听得人牙酸。
  二渣在一旁,又开始得意忘形的笑。一个道:“咭咭咭,顾相公是六王爷跟前的红人,心尖尖上的,看在王爷面上,王兄呆会还是别太为难的好。”一个道:“啊哈,辜兄这不会是在怜香惜玉罢?”姓辜的便作势欲吐。两人你推我搡的如两张烂脚凳子,着实东倒西歪了好一阵。
  正舞得兴高采烈,变化骤起!
  哑巴景生蜷缩着身体,似乎是没半分反抗,那名雄纠纠的壮丁却突然“啊”的一声,倒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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