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荞……”
“嗯。”她懒懒地应了声。
“阿荞……”
“嗯。”她耐着心,又应了一声。
“阿荞……”
楚荞挑眉,侧头瞪着幼稚的男人,到嘴边准备教训的话,却在那温柔的目光下,无声消散。
“每一次在梦中这样叫你,却从来没有人应,我追着你的影子,却怎么也抓不住你。”他说着,唇角笑意渐深,“现在你在我身边,真好。”
楚荞淡笑,“是啊,真好。”
“无论将来再发什么,你都会一直在,是吗?”他微笑问道。
“嗯。”她毫不犹豫地应道。
从她下定决心离开宸亲王府,来到苍月,便已经做了回答。
诸葛无尘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继续问道,“阿荞,你真的不会后悔离开那个人吗?”
“你很希望我回去?”楚荞秀眉微挑。
诸葛无尘捏了捏她的鼻子,笑语道,“我只希望你早些成为左贤王府的女主人,断了所有男人对你的宵想。”
“能拥有此刻的安宁,已是我此生莫大的幸运了。”她淡笑言道,此刻手中真实的温度,温暖得令她安心。
可是,她比谁都明白,他们根本没有可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她亦不想他与宸亲王府再起冲突。
可她不知,她最不想发生的,已经在悄然上演……
“可我不能让你一辈子过着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诸葛无尘侧身,将她揽入怀中,叹息道。
次日清晨,楚荞被一阵不堪不耳的歌声吵醒,一睁眼,身旁的诸葛无尘已经换成了“玉树临风”的白二爷。
“你怎么在这?”
“爷高兴在这儿。”白二爷以爪抱胸,继续哼着小调,好不自在。
楚荞一掀被子捂住白二爷,起身下床更衣,瞧见书案上的一纸留书,诸葛无尘有事离京,明日再回。
白二爷半晌才从被子中爬出来,直言问道,“那天诸葛老头,说的话,你到底怎么想?”
楚荞背影一震,佯装不知,“什么话?”
“就算你现在一时安宁,燕祈然不是傻子,他总会再找到你的,那个时候你可就不一定有那个幸运,再逃得了。”白二爷一脸老成样子,朝她劝告“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楚荞洗漱完毕,回头秀眉微挑,“你是要我去杀人,还是要我去送死,拜托,钱疯子那么变态,都没得了他,我就更不用说了。”
“俗话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你能离得他最近,然后出其不意,手起刀落……”白二爷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朝她比划着。
“我跟他无冤无仇的,干嘛要杀个你死我活的。”楚荞到桌边坐下,用着早膳。
白二爷看他一脸淡漠,急得跳脚:“有他在一天,你就不可能和师傅真的在一起,你有这么好心,他可不会,要是知道你现在是在左贤王府,会放过师傅吗?”
楚荞低头用膳,沉默不语,丝毫没有接受白二爷劝告的意思。
他们说的,她都知道,可是本就是她一再利用,一再背弃,如今还因为自己的幸福,要置对方于死地,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她做不出来。
“现在你不听,将来你哭都没地儿哭去。”白二爷见自己一腔热心如此被无视,好不忿然“还是,你对他……”
“耗子!”楚荞抬头望着犹自说教的白二爷,平静说道,“在宸亲王府,我暗中那些算计,你以为燕祈然当真不知?”
白二爷闻言愣住,不知该如何说,那么说那个人早就知道楚荞嫁入王府是别有用心,也知道钱疯子两次伤他,也是与楚荞有关?
“他给过我生路,我可以无情,但不能无义。”楚荞低眉敛目,平静说道,“知道恭仁皇后是怎么死的吗?是他亲眼着看着燕皇杀死的,对这样一个人,我做不来那样残忍的事。”
白二爷闻言沉默了许久,只是叹息。
你这样心软,总有一天,会害了自己。
你不想害他是义,你护持凤家也是义,可他与凤家本就水火不容,真到血肉相搏的那一日,你又该怎么办?
一人一鼠,相对沉默。
白二爷默默扒饭,不时抬起小眼睛,瞥一眼对面神色平静无波的女子。
“今天是神兵山庄总管事汇报那批火枪研发进程的日子,人估计已经到京都了,用完早膳,咱们要出府一趟。”楚荞淡声说道。
她现在不能留在上京帮助凤缇萦,但希望能尽快造出这批绝世神兵,以助她将来能平安脱险。
“哦。”白二爷懒懒地应了应声,随即咕哝道,“燕祈然既然和凤家有杀母之仇,不是早该报仇血恨吗,干嘛还一直眼睁睁地看着凤家在朝中风生水起,平步青云。”
“牵一发而动全身,谋害恭仁皇后参与的其中又岂一个凤家,宸亲王府再势大,也未必敌得过大燕已经根深蒂固的几大家族。“楚荞道。
凤家的处境更是水深火热,一旦宁王的身世败露,凤家不仅要面对宸亲王府,更会遭到燕皇及其它家族的诛杀。
想到这里,她心头不由一凛,放下碗筷起身,“走吧。”
“爷还没吃完呢。”白二爷包着一嘴的食物,跳下桌,跟着她出门。
南城,一处僻静的宅院,楚荞和神兵山庄的总管事密谈,白二爷乖乖地蹲守在门外望风,这一望,便望了整整三个时辰。
待楚荞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暮色黄昏,作为站岗三个时辰的功臣,白二爷要求享用京都最负盛名的美酒,十里香。
想着回王府也是无事,于是楚荞很爽快地带他到了十里香的酒楼,白二爷酒足饭饱,醉态醺然地在桌上给她大耍醉拳。
楚荞失笑,起身推开临街的窗户,想要散一散满屋的酒气,却蓦然间看到楼下缓缓而出的一行人,面上的笑意缓缓散去。
白二爷眯着小眼睛瞅着她,打了个酒嗝,道,“你不喜欢看醉拳啊,爷给你跳舞,神域仙娥们跳的舞……”
楚荞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定定望着楼下。
那个一早给她留书说出京明日才归的男人,此刻正与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自十里香的后园出来,那锦衣华服的男子,她不熟悉,却也陌生。
那是晁太后费尽心力想要扶上太子之位的大燕二皇子,燕南飞。
此刻,诸葛无尘与他同行而出,从二人神色之间,可见这并不是第一次会见。
夜风清凉,吹醒了她的酒意,却也吹凉了她的心。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这个她自认很了解的男人,其实……她并不了解。
阿荞,你可还愿嫁我?
次日,天还未亮。舒残颚疈
诸葛无尘一回到无尘阁,便被一屋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皱眉,楚荞趴在桌上睡着,白二爷趴在她的手臂睡得四仰八叉,并传出规律的呼噜声。
他轻步进门,开了窗户以便散去一室的酒气,将白二爷拎起放到一边,伸手将烂醉如泥的楚荞抱起放到床上,起身欲走,却又被她抓住了衣袖。
他定住,默默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伸手拔开女子颊边的乱发,细细端详着她恬静的睡颜,而后无奈叹息一声。
她并非是贪杯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喝得这般大醉灞。
这满屋独属于十里香才有的酒气,已然无声告诉了他所有的一切。
天光大亮,楚荞头疼地睁开眼,看到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床边的男人,愣了愣,半晌方才出声,“你回来了。”
“嗯。”他点了点头,静静地望着她,似是等着她开口说什么潸。
楚荞抿了抿唇,想要问起在十里香看到的事,却最终又咽了下去,他不对她明说,自有他的顾忌,即便此时问了,他也未必会说。
诸葛无尘见他半晌未开口,起身朝门外的仆人道,“传早膳吧,把醒酒汤一道送来。”
楚荞揉了揉头疼欲裂的额,起身下床,洗了把脸,让自己晕乎乎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就在她洗漱的空当,仆人们已经陆续送来早膳,诸葛无尘一边盛着粥,一边漫不经心道,“十里香的酒虽是不错,你也不该贪杯成这般。”
楚荞一愣,他知道她在十里香,自然也该猜出她应当是看到了他与大燕三皇子见面的场景。
她依旧不语,只是静静上前到桌边坐下,淡淡道,“下次不会了。”
“怪我没告诉你,我在十里香见燕南飞的事?”诸葛无尘直言问道。
楚荞低眉喝粥,不看他,只是淡淡说道,“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也一直以为我对你是足够了解了,那一刻我才发现,其实我没那么了解你。”
她所了解的,只是十年前那个谦谦如玉的少年,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不知道这十年又将他改变了多少。
“二皇子是秘密前来,我不便向任何人透露行踪。”诸葛无尘替她夹了菜,平静说道“近些日有不少大燕人在京都城内,其中不乏有宸亲王府的人,若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你暂时不要出府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