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的你,她不敢再相信了。
诸葛无尘扶在她肩膀的手不由一颤,关于过去的记忆在他脑中总是零碎的,这一段她生命中最沉痛的童年往事,他早已遗忘。
如今,她这般撕开一生不愿示人的痛,是对他失望到了什么地步?
诸葛无尘无力地松开手,沉默了半晌,“阿荞,我们忘了这些,重新开始不行吗?”
忘了那些不愿提及的伤痛,忘了这十的蹉跎,忘了那个人……
“我做不到。”楚荞道。
如果世间的痛苦,想忘就可以忘,她也不会这么多年心结难解,不会每每忆及遇到他的那个夜晚发生的所有,总是心痛难耐,悱恻难眠。
诸葛无尘望了望已经渐渐开始关闭的幻境入口,依旧挡在她的去路,分毫不让,“那里,你不能去。”
“左贤王,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何必如此认真?”一直隐于暗处的二皇子燕祀现身,虽然听不见两人说话,看两来拉拉扯扯,也大致明白了意思,上前劝道,“她要去,便让她去,一个可以轻易离开你的女子,不要也罢。”
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左贤王,是凤家的大公子凤宁澜,而如今的宁王却是晁家和几大家族曾费尽心思想要置诸死地的皇孙,燕胤。
诸葛无尘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楚荞,以防备她再靠近幻境的入口。
“她与诸葛无尘一起死在幻境,此事也正好可以了得干干净净。”二皇子望了望幻境入口,瞥了一眼一身狼狈的男装女子,“不过一个残花败柳而已,论姿色,论才情,与晏姑娘差得远了,何必留她。”
他实在想不明白,不是为了对付燕祈然才接近这个女人的吗?不过一两个月的相处,他竟假戏真做,如此情深难舍?
“你要的结果,已经得到了,本王的事不用你来插手!”诸葛无尘冷声道。
虽然他一向对苍月左贤王心存敬仰,但天生的皇族傲气,让他难以忍受诸葛无尘的无礼,冷声道,“别忘了你答应我们的,若是因为这个女人而坏了大事……”
“左贤王,既然我这颗棋子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就请……”她说着,却蓦然瞧见那已经渐渐缩小的幻境入口,陡然间心下一沉,便要硬闯过去,却又被诸葛无尘死死拦住。
她自然知道那里面的凶险,可是她再不进去帮他,此生,燕祈然也许就永远留在那个地方,永不再回。
想到这里,她霍然拔出袖中的短剑,模在自己脖颈,“要么,让我进去,要么,你就在这里杀了我。”
“即便你去了,你也救不了他,莫说是燕祈然,便是神是魔,进了里面,也休想再走出来。”诸葛无尘道。
她当真如此决绝,为了那个人,竟可这般不顾生死吗?
“你让,还是不让?”
因为方才冲开血脉有损筋脉,她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在白皙的颈间划出一道道血痕,看得诸葛无尘心惊胆颤。
“燕祈然就那么重要吗?比你的命还重要吗?”诸葛无尘额际青筋隐现,望着她的目光无尽沉重与复杂。
她没说,他却已经隐隐感觉到了那个答案,那个他一直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的答案。
“我不想他死,更不想他是因我而死。”楚荞说道。
在这苍凉人世,他已经孤独太久,她不想再因为自己,再让他在那样的地方,孤独地死去。
良久,诸葛无尘深深敛目,叹息道,“你把刀放下,我设法放他出来。”
楚荞缓缓放下手中的短刀,无力地一个踉跄,诸葛无尘及时扶住她,急声唤道,“阿荞,阿荞,你怎么样?”
然而,就在他放松警惕的这片刻,昏迷的女子霍地睁开眼睛,狠狠地推开他,箭一般冲向那已经即将关闭的入口……
他闪电般地追上去,想要拉住她,却只扯出一片破碎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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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心口难开
狂风大作,乌云翻涌。舒残颚疈
虚迷幻境的入口在女子狂奔而入的片刻,轰然关闭,他想要追随,都无路而云。
旷野上,诸葛无尘怔怔而立。
他的手依旧僵硬地伸在那里,抓着那一片破碎的衣角。
白二爷自左贤王府看到楚荞的留书,一路追寻而至,只是远远看到楚荞决然奔入虚迷幻境的影子,它如流光般飞掠过来,幻境入口却已经关闭宕。
它焦急地在山谷口来回寻找,却再也寻不到一丝楚荞的气息,她整个人被卷入那漩涡凭空消失,再无一丝踪迹。
二皇子燕祀眼看着自己原本计划的一切都已经达到目的,带着自己的人马悄然离去,打道回国。
这个阻止他登上太子之位的绊脚石已经除去,接下来,他该好好回去问候一下他的父皇,那个自出生都未曾正眼看过一眼他的父皇样。
他不是眼中只有那孽种一个儿子吗?
不知道,当他知道这个他一生寄予厚望的儿子已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天际翻涌的乌云随着幻境入口的消逝,渐渐散去,山林旷野也缓缓归于一片死寂,只有呼啸的山风,卷起那些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白二爷与诸葛无尘愣愣地站在那里,它不相信楚荞就从此消失,再也不回来,可是出身神域的它,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虚迷幻境的可怕。
莫说一界凡人,便是现在的钱疯子去了,也不一定能有命活着回来。
“小白,我真的做错了吗?”诸葛无尘嘶哑着声音,喃喃道。
白二爷隐隐愤怒地望了望眉眼沧桑的男子,说道,“你要对付燕祈然,没有错,你先下手为强,也没有错,可你错在,不该利用她来对他。”
诸葛无尘默然,却已经幡然痛悟。
“你不知道,她给予你的有多么宝贵。”白二爷望向已经空无一物的山谷,缓缓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不会真心去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可是她相信你了,且一直相信,可是,你毁了它,毁了这份她从未对任何人交付过的信任。”
诸葛无尘痛苦地闭目,良久,轻声问道,“这些年,你在她身边,她可有……寻过她母亲?”
白二爷不解,“楚家的人,不是除了楚荞,都问斩了吗?”
“她娘,应该还活着,当年就是她让楚荞引开追捕的官兵,从而逃脱,楚荞被追兵逼得跳下冰湖,几近丧命。”他静静地说着,却也知道,他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在被自己亲生母亲的背弃利用几近丧命之后,她即便孤身一人,也再没有去寻找过,她无法原谅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人。
可是如今,他却做了当年那样残忍的事。
白二爷默然,依稀明白了那个明明小心翼翼珍惜着身边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却又不敢真心相信的女子,是多么的孤寂和害怕。
她却一直坚定而执着的相信着这个男人,即便违背良心一次次伤害他人,即便受尽天下人唾弃,即便一生躲躲藏藏度日,也相信这个人,是她一生的幸福。
可惜,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却在眼前眼,残忍地重演。
诸葛无尘默默攥紧手中那一角破布,决然转身,朝着远方而去。
“你要干什么?”白二爷快速追上问道。
诸葛无尘翻身上马,望向极北之地的远方,“不是说,虚迷幻境存在于神域魔域和人间的交界处,找到那里,就能找到她。”
“找到她又怎么样?”白二爷沉声喝道。
诸葛无尘望向站在马头的白二爷,决然道,“我不能让她死在那里?”
“莫说你救不出她,就算你救出她了,你敢保证,将来不会再因为你心中的大义,而伤害她?”白二爷认真问道。
它不想,三百年前那个女子的悲剧再在楚荞身上上演,他有他的坚执,有他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可是对那个女子,终究残忍。
诸葛无尘没有回答,策马远去,今日之痛,他此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虚迷幻境的漩涡中,楚荞只觉自己身轻如燕般在飞翔,却不知自己该落向何方,她静静地望着前方,那些一直不愿想起的,关于燕祈然的记忆,却在此时,排山倒海地涌现在眼前。
一直以来,她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太过靠近这个危险的男人,他不会是她一生的归宿,他会是凤家将来的大敌,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无法看着他独自死去。
即便,他的死……能够让她一生自由,让凤家免于危难,永绝后患。
呼啸的风声中,传来声声阴森吓人的嘶叫声,楚荞刚一清醒过来,便被漩涡中强大的力道强甩出去。
她立即施展轻功,让自己平稳落地,望了望四周,并未见到燕祈然的踪迹。
白二爷说过,虚迷幻境里面有不同的出口,看来她与燕祈然并不是从一个地方进来的,可是这茫茫荒地,要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