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王爷,你们既然有大事筹谋,阿琇也许能在宫中帮你们完成些许小事。”
刘聪咬了咬牙,过了片刻方才道:“我们的事不用你帮忙,我受你兄长嘱托,我也断不会把你留下。”
阿琇瞧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声音却低了许多:“你和十六叔救我的心意,我都记在心里。只是活在这世上,都
是一条命罢了,谁的命又比谁的命更高贵、更值得呢?”她望着刘聪,缓缓道,“聪哥哥,上次你告诉过我,不能
因为一己之私,误了天下的大事。阿琇都记住了,我能做到。”
刘聪虽千般不舍,但见阿琇心意已决,唯有长叹一声。
琅琊王双目如电,冷瞥了一眼阿琇,目中露出几分赞许之色,温言道:“公主既然有这样的胆气,我便派人送
你即刻回宫去,趁着皇后还没有发现你的失踪,兴许事情还有挽救的余地。”琅琊王雷厉风行,即刻就命人进来为
两人收拾行装。
刘聪心知无法挽回,低声对阿琇道:“等我回来,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阿琇泪光盈盈地望着他,心如刀割一般,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终是沉默无语。
临到亲迎那日,只有白袖和水碧在为阿琇梳妆。两人听到不远处东海的宫里传来阵阵丝竹声,心知那里不知是
何等的热闹景象,再看着阿琇微薄的嫁妆,都不免垂下泪来。白袖头一个忍不住,却是含泪故作宽慰道:“公主今
日出嫁,若是谢昭仪娘娘还在,不知该有多高兴。”
阿琇心中黯然,她转过脸去,瞧着外面赤色的宫墙外晨雾渐渐淡了些,便起身说道:“你们俩随我来,我有东
西给你们。”
两人跟着阿琇到了内室,看到她从镜台下取出两只缠丝红木嵌玛瑙的小匣子,慢慢打了开来。
匣子里珠光流转,竟让晦暗的室内亮堂了不少。两人只觉眼前一亮,那匣子里盛的都是些阿琇日常用的珠翠首
饰,还有数十颗未经镶嵌的鸽卵大小的宝石,皆是上好之物,瞧着十分精致。
阿琇轻声道:“你们跟随我一场,我也没有什么赠给你们的。这些首饰虽然都是我用过的,却也值些金银,你
们一人一匣取了去,以后放出宫去,还能换些银钱生活,也算是我给你们留个念想吧。”
水碧惊骇得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叫道:“公主。”白袖却心中有数,将那俩匣子掩上,跪下道:“谢
公主大恩,只是这东西奴婢们却不能要。”
阿琇摆了摆手,说道:“你们的心意我都知晓。你去叫了冯阿姆进来,我还有东西给她。”
待白袖出去,阿琇又望着水碧开口道:“水碧,我知道你心里对阿邺有情。我也帮不了你做什么,以后若有缘
分,你还能见着阿邺,望你还念在我的情面上,对他照顾一二。”这话里竟有托孤的意味了。水碧听她语意不详,
心中更惊,伏在地上哀哀泣道:“奴婢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公主这是不准备带奴婢一同出降了吗?”
“公主,奴婢也要随你出降。”白袖进得屋来,恰听到两人的话语,忙说道:“奴婢在宫外既无父母也无亲人
,还请公主不要抛下奴婢。”
“我主意己定,一会儿等送我出了宫,你们就自己散去吧。”阿琇轻声说道,只觉得交代完这些,心里已是累
极。 冯阿姆随着白袖进来,一眼便瞧见阿琇眼中含泪,只是碍着有人在也不好劝,白袖惯是稳重的,见水碧伏
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便拉着她出去了。
阿琇从床底取出一个包袱,里面数幅绣样,绣的都是女子样貌,张张精致灵动,竟如同画里都是活人一般。冯
阿姆这样持重沉稳的人,瞧着这样的绣活竟也瞧着呆住说不出话来。阿琇缓声道:“阿姆,这是我的一番心意。她
们两个终有放出去的时候,留些银钱傍身也好。只是阿姆在宫中吃喝用度俱不愁,我瞧着阿姆对刺绣颇有几分欢喜
,便留了这些送给阿姆。”
冯阿姆用手拂过那几幅绣样,说道:“这样好的蜀绣,公主何必赐给老奴,就是出降了也可以带去添添嫁妆。
”
“我留这身外之物也无用,”阿琇摇头道,“这几幅蜀绣还是父皇赐给母后的,留在昀华殿里也久染尘埃,我
取来赠给阿姆。阿姆待我虽然面冷但心慈,这些日子的照拂之情,我都一一记在心里。这些东西也算是物托其主。
”
冯阿姆听她语意哀凉,心知她心中有结不能化开,遂劝道:“公主莫羡慕他人繁华。老身入宫三十多年了,见
多了这样转眼云烟的例子。驸马虽出自贾氏,但人品却很持重,算得是佳配。其实富贵荣华能保多久,终是不如终
身有托来得踏实。”她平素总是一副刻板正经的模样,鲜有这样推心置腹的时候。阿琇心中一暖,握住了冯阿姆的
双手,拭了泪含笑道:“阿姆对我的一番心意,阿琇都存在心里。”
冯阿姆与阿琇相伴近有一载,如今分离在即,也添了几分感伤。只是她惯是一个冷面严谨的人,纵然是含情的
话说来也有几分肃然:“老身这一年来冷眼旁观,也知晓公主是个性情之人。老身有几句肺腑之言想送给公主。”
“阿姆请讲。”
“从今之后离宫而去,公主便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之女了,而是要为人妻、为人妇了,需要时时牢记此节
,”冯阿姆瞧着阿琇微微涨红的面色,心中叹息一声,缓缓道,“我看得出,公主心中还有恨在,并不能放下,出
降只是迫不得己之举。这宫里的人,谁心里没有恨,没有几件迫不得已的过往?可一味地记得恨,并不是什么聪明
的做法。”
阿琇抬头打量着冯阿姆,第一次发现冯阿姆满面的皱纹后竟然有这样柔情细腻的一面,她心里微微一动,轻声
说道:“阿姆,你也有不得已的事吗?”
“我年轻时入宫,只是为了给家人讨条活路的不得已之举。那时候我家里很穷,我有个弟弟,读书颇用功,人
人都说弟弟将来定有出息,出人头地……”她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目中怅然不已。
“那后来呢?”
“后来我入了宫,终于可以养活弟弟读书。可弟弟却生了重疾,再也就不活了。”她目中似喜似悲,仿若惆怅
不已。
阿琇不敢再问下去,也替她垂泪不止,
“从此之后三十年,我与家人分离天涯之远,再未有过相见的机缘。”她目光灼灼,似在回忆往事,也似在自
责不已,“我恨了一辈子,恨自己不能早些养家糊口,没有救活他的性命。”
“阿姆。”阿琇迟疑地握住了她的手,却有几分安慰的意味。
冯阿姆笑了笑,柔声对阿琇说道:“有时候越是执念深的人,便越是难以获得快乐。其实只是心魔作祟罢了。
阿姆在宫里看过许多人事,见多了悲欢聚散、貌合神离。有时候真心待人,未必能得到真心的回报。能遇到一个像
驸马这样真心待公主的人,这份情便不容易。公主不要错过了*。”
阿琇面上蒙了喜帕,被女长御搀扶着走出了寝宫。外面是暖暖的初秋,一地金黄耀眼。
层叠的垂珠翠裙掩住了她纤细的脚踝,腰上系着的双玉佩,每走一步便玲珑作响。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记得
冯阿姆垂泪送自己出门时面上祝福的笑意,还有冯阿姆的话语始终在她脑海中回响:“公主莫要学阿姆这样,恨来
恨去,最后只是恨了自己而已。放下你心里的恨,试着去接纳,只愿公主这一世平平安安,能有喜乐。”
“时辰已到,公主请出寝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阿琇抬眼望去,却愕然震住。来迎亲的女长御居
然是熟悉的面孔,望着自己盈盈浅笑。
“献容姊姊。”阿琇脱口唤道。
来人正是羊献容,此时她身着一身女长御的服饰,手中捧着喜帕。
阿琇有千言万语想问羊献容,却一句都问不出。只听羊献容轻声道:“妹妹,我是来送你出嫁的。”
东海和阿琇蒙着喜帕站在昭阳殿的玉阶下,贾后西面而立,面无表情地念道:“两仪配合,承天统物,正位于
内,重章治典,以奉天地宗庙社稷。肇经人伦,爰及夫妇,钦承皇命,肃奉典制。”
阿琇依礼跪下,口中拜谢。东海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依旧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从旁有两位侍女取了绶佩盛上。迎亲官偷偷看了一眼,简直要晕了过去,何时见过两位公主出嫁,却只有一块
绶佩?
贾后心里叹了口气,亲手取了绶佩给东海系上,她一摸女儿的手,低声道:“怎么这么凉,是不是昨夜没有加
衣?”东海依旧没有出声。贾后一回头,看到身后的女官手里捧着乘鞍时的幜衣,顺手便取了过来,轻轻搭在东海
肩上。
女官诚惶诚恐道,“娘娘,这是公主乘鞍时,须由驸马亲手披上的。”
贾后心里本已烦乱到极点,没好气道:“本宫好好一个千金娇养的女儿,白白便宜了那刘家小儿,添一件幜衣
还絮叨什么。”女官不敢回话,躬身不语。东海越是不发一言,贾后便越是心疼,瞧着一旁跪着的阿琇也更为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