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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吴歌上下册 [出版书] (知夏)


  田贵妃的母亲秦氏是大将军田密的续弦夫人,今年也不过刚刚四十出头,与女儿一样的瓜子脸、薄嘴唇,她身着一件新做的月白色缀莲瓣纹的寿纹缎袍,便连袍上纽扣都是珍珠所缀,极是华贵。她发上簪着十支碧翠点银细钗,脊背挺得笔直,端坐在女儿身边,盛装打扮下容光焕发,只是如若细看便能看出皮肤已不如年轻时那样紧致,而眼角也有细细的鱼纹。
  其余宫妃嫔妾都在殿上落了座,除了皇后不在席上,竟聚得齐全,偌大的殿中人声不闻,众人皆屏气凝神细听田贵妃与母亲笑语,席上连落针之声都可闻。
  阿琇甫一入殿,众人目光便都落在她身上。大小刘贵人坐在右席,姐妹二人便欲欠身,却都先看了田贵妃一眼,怯怯然不敢开言。田贵妃并不识得阿琇,见她衣饰平平,倒是陌生,只听她身旁侍女素影轻声道:“娘娘,这是晖华殿的采人。”
  田贵妃微微一愣,面上便浮起一丝淡淡的嘲意,见阿琇过来向她端正行礼,竟是倨傲地扭过头去,全当不见。阿琇也不以为意,依照礼数向田贵妃行过大礼,方才在自己的席上坐定。只听田贵妃道:“今日抚州供来几篓银橘,这个时令也算难得,素影,分给诸位姐妹尝尝吧。”
  素影依言将银橘分下,众人都起身谢了恩。阿琇冷眼瞧去,许多人脸上都浮现出不忿不色。
  果真宴开不久,田贵妃便着人去传郡公前来。翠缕心中一紧,便向阿琇看去,却见她只是轻轻剥着银橘,并不做声。
  不多时,司马炽便被宫人引致席前。田贵妃素来与他有旧睚,今日又刘聪在侧,更是无所顾忌。她见司马炽即来,便冷冷吩咐身旁内待道:“给郡公拿一身内侍的衣裳来。” 
  众人皆是惊惧,便向田贵妃望去,却见她面上都是得意神情。她身后内侍微微一怔,赶紧下去准备衣裳。
  人人惧怕田贵妃权势,何人敢开口劝阻?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郡公大人乃陛下亲封,田贵妃娘娘为何辱之?”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仗言不平的竟是坐在席末的那个小小的靳采人。
  司马炽本来面色麻木,听到这声音忽然一惊,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恰与阿琇目光相触。阿琇避开他的注视,却是目前几步,径自走到席前。
  田贵妃自入宫来何等得意,从未受过人顶撞,闻听此言,她顿时怒意横生,盯着阿琇道:“靳采人意下如何?”她刻意咬重了“采人”二字,言语中透着不屑。
  阿琇毫无惧意,朗朗道:“郡公是外臣,今日娘娘内府家宴,遣外臣入宴,妾以为失仪。至于娘娘本是汉女,从前与郡公君臣有别,今日又让郡公佐酒,更是失礼之至。”此言既出,人人都震惊之至。
  田贵妃面色发青,咬牙道:“本宫偏要如此,你一个小小采人又能如何?”
  司马炽目中含泪,望向阿琇道:“多谢采人……娘娘,不用说了……”
  “妾只是言正道仪礼,”阿琇停了停,环顾众人道,“宫人都注目而视,娘娘也该知道公道自在人心。”
  田贵妃本已气极,听到她最后一句,忽然抬了抬眼向四周望去,只见众人都簌簌然垂着头哪有有敢直视自己。
  “公道?”她轻蔑地望了阿琇一眼,冷笑道:“这宫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来人。”她话音刚落,便有身旁信任的内侍白广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田贵妃凤目一挑,斜斜地看向阿琇,眸中都是冷意:“将这个目无尊上的贱婢拖出去……”
  席间众人都是惊恐之至,小刘贵人再也忍不住,站起身道:“娘娘……”
  田贵妃连眼风都未扫她:“谁要多事?”大刘贵人拉了妹妹一把,小刘贵人目中含泪,不敢再劝,退回席中。
  “将这贱婢拖出去重责五十杖……”
  话音一落,众人瞬时鸦雀无声。大刘贵人偷眼瞧去,只见阿琇面色如常,她心中暗道,只怕这刚入宫的小女子还不知道杖刑的厉害。须知宫中私刑甚多,五十杖打下去,纵然是个壮汉,性命也要去了大半条,更何况这个娇滴滴的小女子。
  宫中杖刑向来惨烈,从汉时起便在永巷中传下。此刑是死是活全在行刑人手中这根一丈长的木杖上,若是受刑人事前打点,保准打下去看似是皮开肉绽,可全然都表皮伤,绝不会真正动了筋骨,养上十天半月便可恢复如初。但若是行刑人有意加害,这杖杖落下去都是致命的伤,昔时汉成帝时,飞菩合德姊妹宠冠一时,私用杖刑惩治宫人,便有十杖而要人性命的。
  司马炽忍不住开言道:“贵妃娘娘,臣自愿为娘娘佐酒助兴,请娘娘饶恕这位……这位……采人……”他回身看了阿琇一眼,已是哽咽难语。
  阿琇骤然抬头,目中透出奇异的光彩,她直视着田贵妃道:“我惹甘愿受杖刑,娘娘能否免去让郡公受此侮辱?”
  “不要……”司马炽脱口道,他本已病入膏肓,此时焦急之下更是咳嗽连连,连站立也快不稳。
  田贵妃唇角笑意深绽,仿若春霞娇艳:“这是自然。”此时她心中恨意全然转到阿琇身上,不再搭理司马炽,只命人道:“取杖具来,就在这里打。”
  她一仰脸,白广便带了几个内侍半阿琇架住,竟是要往雪地里拖。
  阿琇猛一挣脱,厌弃地低喝道:“放手。”内侍们被她目中神色所慑,竟不约而同地放开了她。
  阿琇微微一整衣裙,忽然回头瞥了一眼簌簌发抖的翠缕。翠缕与她目光相触,不由打了个寒噤。阿琇一又眸中沉若深渊,她连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施施然缓步直下台阶,跪在雪地之中,竟是闭上了双眼,便等着刑杖落下。
  行刑的内侍对望了一眼,见白广微微点头,心下会意,木杖重重落下,只听闷然一声,阿琇素洁的月白长裙上竟是血花迸溅,瞬时若盛开了一朵灿烂的血染花朵。阿琇脸色惨白,双目紧闭,贝齿紧紧咬住下唇,面上已无半点血色。一阵冷风刮来,她霎时便觉得冻透了,连舌尖都麻木的,只有身下的冰雪还带着微微的余温。
  纵然人已如此,可行刑的内侍手下绝不留情,一杖接着一杖地往下打,一时席间只闻木杖与皮肉的声音,格外刺耳。司马炽只瞧见阿琇气息越来越弱,情急之下跪倒在地,苦求道:“求求娘娘高抬贵手……”
  田贵妃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只做不见。
  司马炽无奈之下,忽然冲了过去,便欲拉开那内侍,可很快便有人架住了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阿琇半个身子都如浸在血中,惨烈异常。
  眼看着打过了二十杖,阿琇伏在地上,气息全无,可行刑内侍手仍不停。
  小刘贵人不顾姐姐阻拦,跪在地上急道:“贵妃娘娘,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的。”
  田贵妃性子极悍,今日存心要在众人面前立威,眼皮也不抬一下,浑不在意道:“出了人命怕什么?本宫今日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敢跟本宫作对!”
  众人再无多话,此时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郡公。”
  田贵妃转头瞧去,却见会稽郡公司马炽忽然倒在地上,唇边却有殷红的血迹。
  “住手!”忽然有人在门口厉声道。
  满殿的人吓得跪倒在地,齐声道:“陛下。”
  门口的明黄一闪,只见刘聪已是大步走进殿中,他内着一件明黄色的团龙单袍,披着墨狐玄色大氅,身后跟着众多侍从长史,最末跟着的却是一身芙蓉色宫女服饰的翠缕。田贵妃最是讶异,可她自恃宠爱,此时也只是捂着腹部,微微欠身笑道:“陛下怎么来了。”
  刘聪哪里理她,却是疾步走到阿琇身旁,忽然俯下身去,竟是从血泊中将阿琇和衣抱起,急切道:“宣太医来。”他身旁的内侍李桓忙领命而去。
  阿琇全凭一口气撑着,此时终于等到他来,她唇角微微浮起一抹苍白而凄楚的笑容,轻声道:“陛下……”话音未落,她双目一翻,已是晕厥过去。
  田贵妃面上有些挂不住,便扶着侍女的手想走到近身接驾,她莲步轻移,可下阶时脚下一滑,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多亏侍女赶紧搀住了她。田贵妃顺势撒娇道:“陛下,臣妾的脚踝崴得好痛。”
  若是平日里,刘聪定会好言抚慰几句。可此时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头也没转过来。
  众人都瞧得清楚,皇帝对这个靳采人关切之情绝非一般,从进来至现在,他连目光都未从她身上挪开过,至于田贵妃,他压根就没有瞧上一眼。
  小刘贵人此时会意,便躬身上前道:“陛下,采人妹妹受杖刑甚重,恐怕需要找个干净的地方让她先躺下来,臣妾的撷芳斋离这里最近,可否先移驾到臣妾宫中去。”
  刘聪应了一声,却是脱下了身上的大氅罩在阿琇身上,抱着她便大步往外走去。
  “陛下……”田贵妃忽然在身后叫道,她此时再也掩不住面上的失落之色,今日她在宫中为母做寿,可皇帝从进来到现在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她如何能安心?她踉跄几步奔到刘聪身边,接住了他的衣袖,呼声亦转几分宛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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