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胡利,你也知道,以我随性不羁的性子,实难担寨主重任,继续下去恐怕只会辜负主上厚望。在一众师兄弟中,你自小冷静自持,寨主之位非你莫属。”戎玄镇定道,这个决定是他这些日子经过深思熟虑想好的,只是他还未告诉落嫣,他喜欢看她惊喜的表情。他连日后的营生都想好了,以他的脑子去经商赚银子,不会让他娘子饿着冷着。
胡利定定望戎玄半晌,突然冷笑一声:“好,很好!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是想带着你的娘子逍遥人世去吧!”
戎玄毫不掩饰心意,坦然答道:“我不会再伤害她。”
胡利勾唇一笑:“你要背叛主上?”
“我没有背叛他!”戎玄低吼一声,屋里一时静默,半晌,他才继续道,“我没有背叛主上,只是他现在让我做的事,我不能再做。我可以用别的方式从别的途径报答他,只是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
胡利眯起眼眸:“伤害她?呵呵……其实你是害怕自己受伤害吧,你害怕她知道真相离你而去,对么?可你想过对你有养育之恩的主上么?他的女儿为你生死不知,你却要背叛他!你这个不忠不义不孝之人!”
戎玄像是被一道霹雳击中,半晌才震惊道:“你说什么?娜兰怎么了?”
胡利紧紧握拳,痛苦地别过头:“娜兰失踪了。那天,我怪她不知轻重就借你马还送你下山,对她说话的语气急了些。她性子烈,在我带人去救你后,也跟去了,见你们掉下山崖,她就不顾死活绑了绳索跳下去找你们,然后就再也没找到她……”
胡利的话缭绕在耳畔,让戎玄有种恍惚的错觉,他大步迈到胡利跟前,话音因激动而粗重起来:“那山谷被人施过幻术,你们一定没有每个角落都找过!”
“找过了!你冷静些!我比你更不知痛苦多少倍!我这些日子发了狂地到处找她,不休不眠,我恨不得将那地方揭起地皮来一寸寸找,可就是……”胡利说着语音悲戚得像是就要死去。
戎玄颓下肩膀,他本以为将事情交待完后,能带着落嫣悄然隐去,不料事情会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胡利稳定片刻情绪,回过身忍住哽咽道:“娜兰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你是十八寨寨之主,主上大计施展近日将行,他已命人火速送来旨意,对你寄予厚望,你要坐镇指挥,绝对不能擅离职守!”他说着深深望了戎玄一眼,“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就不会走了。”
胡利的嘴一张一合不过几句话,戎玄听完却真如他所说,整个身子都木然了,不能再移动半分。
这些事情若不是到最后关头,主上是不会轻易告诉他们这些手下的。准备了这么久,起事近在眼前,每个人都有逃脱不了的宿命。胡利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缓缓展开,沉声道,“戎玄听令!”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几章就要结束了,所有的谜团就会一一解开,所有的矛盾也到了爆发的关键时刻,包括山贼真正身份神马的~捶地痛哭,发现自己真的很不会卖萌%>_<%而且目前也木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在这文要结束的时候马上开新文,所以只能很正经地说一句:如果妹纸们对偶接下来的故事还有期待,那就请点进作者专栏收藏一下偶吧!下一个故事可能是现言(握拳自励,一直在古言架空徘徊,想写点身边的事),也有可能是仙侠,或者还是古言~⊙﹏⊙b汗人生很精彩,偶想尝试不同时空的故事,罗嗦了一堆,提前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明天还会一更~O(∩_∩)O~☆、63峰回路转夜深人静时,一丁点响动都能在在耳中放大。尽管戎玄小心翼翼地翻身尽量不弄出声响,但朝里而卧的落嫣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辗转难眠。十天了,戎玄白日里当着她的面都是笑容惬意,但却时常走神,夜里更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自从回了山寨,落嫣就开始潜移默化地向戎玄提议归顺朝廷,戎玄每次听完此话都紧蹙眉头不说话,望向落嫣的眼神也充满了她看不懂的悲哀。
落嫣猜测他兴许还在为娜兰的事自责,毕竟他和娜兰从小情同兄妹,如今娜兰生死未卜,他这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落嫣叹了口气,翻身正欲安慰他,却见戎玄已轻巧下了床,披上外袍,回头看向床上的落嫣。
落嫣心头一紧,急忙闭眼,平缓呼吸装作熟睡。戎玄没有起疑,转身离开了房间。无月的夜晚只有依稀星光,他接着这微弱光芒朝玉女峰另一侧山腰走去。
与洞外相反,山洞内被熊熊火光照射得恍若白昼,数十名铁匠正挥舞着铁锤击打烧红的兵器。戎玄没有上前,只站在洞门口看着。十日后,从闵地扮作流民悄悄潜入的第一批人马就会赶到,到时只需和娄相国里应外合,再借北羌作乱的大好时机,梁国不灭也要大乱。
只是,梁国没了,落嫣怎么办?戎玄每每想到这个问题都觉痛彻心扉。
“骨碌”一个小石子从脚后滚来。有人!戎玄警觉转身,惊诧发现落嫣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身后,正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满脸震惊。
“你……你们……”落嫣紧紧捂住胸口,只觉心跳得快要蹦出来。眼前的一切就是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大梁律法:私造兵器者斩立决。暂且不论山洞中间忙得热火朝天的数人,往山洞另一头看去,满满堆的都是密密麻麻的长戟、大刀和利剑,映着熊熊火光,仿佛染血般渗人。就这些都不知够在场的人死多少次。
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戎玄脑中一片空白,他有些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是错觉,直到下一刻来自左颊清晰的疼痛清晰传来。
这一掌,从举起到落下,落嫣的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度,只知道掌心麻痛,她听见一个声音颤抖问道:“为什么?”而这声音来自于她自己。
戎玄几乎不敢直视这双绝望的眼眸,他喉中干涩,心慌意乱,他不是没有设想过被她发现后的情景,但是每次都以掩耳盗铃的侥幸心理中止了自己的设想,幻想这天不会到来。
落嫣望着紧蹙眉头却无语的戎玄,自嘲笑了:“我早该知道!我早该明白你不是普通山贼,一般的草寇哪需要朝廷出动那么多兵马荡平!一般的山贼哪能一掷千金去湖花盛会附庸风雅?都是我傻,傻到跟着你居然连家都不要了!”她说着痛苦大喊起来。
戎玄瞥见她脸上两道晶亮泪痕,心像被毒针深深刺入,心痛慌乱中上前将其一把。落嫣胡乱挣扎开来,转身就走,却被戎玄从后紧紧箍住,她犟不过戎玄的力气,只听得戎玄在她耳畔语痛苦求道:“娘子别走!”
“别走!让我别走,难道还要我看着你们造反,看着你们杀进京城反叛我父皇吗?”落嫣从不觉得自己选择了一个山贼会丢祖宗的脸,拥有锦衣玉食永远不是一个公主最幸运的地方,她已经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从她懂事起她就一直梦想着能有一个知己爱己的夫君,她原本以为她找到了,可眼前的兵器熔炉将这个梦熔没了……
“不要走,娘子,不要离开我。”戎玄只会重复这几句话,落嫣哭了,他也鼻塞咽哽。
落嫣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耳际,戎玄的眼泪神奇地让落嫣有了一瞬间的清醒与自制,她缓缓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
戎玄浑身一震,抱住落嫣的手又紧了几分,几乎是想将她的腰勒断般。
初升的红日染红了群山之上漂浮的薄云,远远望去犹如一顶瑰丽的花冠,漫漫长夜过去了,然而噩梦却没有结束。
“说完了?”落嫣冷冷问道。
戎玄点头,侧首盯着落嫣空洞的眼神,心里一阵紧过一阵。
落嫣缓缓回头,看向那双有着琥珀般光华的眸子:“戎玄,你也说了,你天生异于常人,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记忆,你记得自己的家乡是在北方,二十多年前于战乱中失去双亲,随后被你义父收养。你不承认自己是梁国人,可你承认自己是这片土地生养的吧?就算朝代更迭,可这里的百姓难道不曾经是你父母的父老乡亲,你就真的愿意为虎作伥,帮着前朝的余孽兴风作浪?”
戎玄有些不悦:“落嫣,不要这么说我义父!”
落嫣深呼吸一口,待情绪平稳再道:“好,暂且不说你义父。我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你一定已经知道了。就在十几日前,北羌入侵了。”
她转头盯住戎玄的眼睛,“你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你们在这个外族入侵的关头造反,朝廷势必要分出部分兵力回援南部,北羌素以彪悍残暴著称,到时北境失守,他们肆虐北方,你知道会有多少百姓惨遭屠戮,会有多少孩子像你当年一样失去双亲成为孤儿?!”
戎玄浑身一震,记忆中的情景又翻涌而出。漫天的火光中,血流成河,年幼的他因被母亲护在怀中而侥幸逃过一劫,北羌人铁蹄过处,大地一片死寂。当时的中原,梁国先帝带领人马推翻了前朝陈国统治,两朝更迭,战乱不休中北羌趁机入侵,北方大地遭受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