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霓笙笑,“依他那个性子能定的下来?怕不到几年这魔宫是要被他剥皮拆骨了的,他若真有意接了手,反倒让我有点过意不去了。”
琉璃莹扶着她在床边坐下,拉下纱帐,瞅了瞅她微带笑意的脸颊,踌躇了会,才说:“你虽是我认定的郎君,可是你是女儿身我也不好阻拦你的终身大事。我知你对你那九叔情根深种,可是不妨再看看,鬼妖年纪大是大了点,可外表看上去不老就行,他那性子你即了解,有没有想过他一直在你身边徘徊不去是什么理?”
话戛然而止,一双晶亮明眸定定瞧着床边之人,似要把后面的话让那人自个揣摩揣摩。
东霓笙听了愣神,随即释然,转眸对上那充满期待和关切的眼神,心下一叹:这个傻女人!“鬼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是了解的,是你多想了。他留下不过是想看一个结局,好让他无聊的日子多些盼头。”拢了颈边的袍子,见那双眼睛还是懵懂似解非解,倏然一笑却是多了一份孤寂的。
她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星辰遍布天河轨迹,一如千年的孤独。“你可知,世上有一种人,总是在找一个理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鬼妖便是这样的人。他活了那么长时间,总是一个人,寻不到活着的理由亦找不到死去的借口,于是总是游荡着。
她又怎会不懂他。他的眼神藏的再深也抵挡不了那比星辰日月还要悠远的孤寂,如一把利刃总是无形的刺穿她的心脏,剑柄这头是她的手,她清楚的看见那柄刺穿她和他的剑,连血带肉每日都在撕磨,疼的早已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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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霓笙睁了眼,眨眨眼,再眨眨眼。幻影还是没有消失。床边的人噗的笑了出来,一双温柔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怎的才几个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还是那个温润尔雅的声音,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脸蛋,眼角眉梢都沁出的柔意,她的心不由颤了一下,猛的坐了起来,却被他一把拥进了怀里,语气里有担忧的急切:“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你让我怎么放心。”
东霓笙强自冷静了下来,环顾四周自己居然回到了皇宫?为什么?那帮老不死的居然就这么放了自己?对了,她居然把另外一个人给忘了!!!眼角瞥见那抹黑色的身影飘进来,恨得咬牙切齿:“鬼妖!!!”
鬼妖掏了掏耳朵,两手抱臂悠闲的坐下,“叫魂呢你!”
她一肚子火还没发出来,脸颊上一凉,“莫不是还在怨我?”
他的动作温柔至极,语声也从未有过的温柔,可没由来的东霓笙背后出了一阵冷汗,直觉告诉自己——他在生气!
可是为什么?
鬼妖看了看屋内的两人,然后转首对东霓笙道:“那边的事你别管了,安心的呆在这吧,无论你嘴上说什么囚牢,可你的心从未真正自由过,那些被你几百年的佳酿被你如此的暴殄天物还真让我伤心。”他站起身,冷冷往东燕启身上一扫,“欠你的总归是还了,若是有一天你还是让她如此伤心,我鬼妖定不会让她回到这个地方了,即便是天下你别妄想让它成为囚牢。”
霓笙看着他两袖清风的离开,大门敞开,她鼻子一酸,那个死变态居然也有未她说话的一天?!真是没被他毒死算是走了八辈子的运了!
手上被狠狠捏了一下,抬头撞进那双变的更加深沉的眼眸,隐隐闪过冰冷刺骨的寒意,还有怒火?
“你们似乎处的不错?”话音刚落,嘴就被狠狠咬上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大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九叔居然在吃醋!可彼时她已经被吻的七荤八素了,压根不知道如何抵抗。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他抱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把她的墨发有一圈没一圈的绕着,绯红色的薄唇轻贴她的耳旁,呵气墨润。
她掀下眼眸,淡淡的听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话语,只是不再有任何的回应。东燕启手上的动作一顿,手指在她下颌一抬,定睛瞧了她许久,她长长的睫毛煽下形成半弧月牙状。
心里紧张的不得了,她从未感觉九叔会在她面前有如此大的压迫力,那种从骨子里便形成的强势,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散发出来。
他是生气了吧?因为自己的漠视!可是他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她怎能被他一吻就不伤心了?明明说着爱自己,为什么还要娶别人?就为了他的江山他的天下?那她在他心里到底占据什么样的地位?
她很想问出口,可是却不敢!她不怕他给不出解释,而是怕他给什么样的解释自己都会相信。
他就那样静静的凝视她很久,久到她都快认为自己的心脏要停止跳动,他才松了手。她还是敛眸从始至终都未看他一眼。
直到耳边传来压抑怒火的关门声。她才惊觉自己真的过分了。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就呕了那么口气,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啊!
他这几天似乎都很忙,每晚都在书房内整夜的批阅奏章,经常会诏见刚被提任的左相和右相,霓笙在宫中还撞见过几次幕乌夜,不过只跟他有过几面之缘,所以并没有多大的热情。观察了几天她才念起鬼妖和琉璃莹似乎跟她提过现在正跟突厥打仗呢。
是为了自己?嗯?不可能,他都答应立那个佟妃为后了,怎么又好端端的打起来呢?
她正愁的找不到一个答案,就被人一个猛的拍了个后脑勺,力道足够她咬牙切齿的瞪向来人。绣弯弯一双眉毛拧的都快连在一起了,“我说你这个凶八婆为什么老是折磨我家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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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霓笙抬手也想给他来一下奈何这小屁孩的速度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连人家的袖子都没摸到一下,顿时来了气,“请你下手轻点,好歹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出个什么意外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很明显,某人无意间总是拿被自己鄙视的人做挡箭牌。绣弯弯更是以此为耻嘲笑她不止一次两次了,奈何某人却是乐此不疲。
槿药正好端了补药过来,瞧见两人又斗上了,摇头失笑,转头对绣弯弯道:“几日见不到你了怎生一回来就黏在这琼楼宫了?”
东霓笙瞟见绣弯弯脸上浮了两朵可疑的红云,顿时来了兴致,“咦”了声奸笑着凑过去。却被绣弯弯夺过补药往她面前一送:“赶紧把药喝了,要让九爷知晓我们几个没看好你,不知道要掉几层皮呢!”
她嗤了声,挥手一挡,力道有点过猛,瓷碗在地上碰撞出清脆的破碎声。站起身扶了扶衣袖,额前的发丝遮掩了清丽的双眸,她似笑非笑,也不见得有任何情绪,声音更是空洞的听不出一丝起伏:“为了肚子里的东西还真是麻烦你们几个了,几个大男人整日看着我这个废物想必也闷的慌。”瞥了眼地上的药汁,转身离去:“若真是在乎,会看一眼也如此吝啬?”
绣弯弯懵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暴跳起来:“你这女人怎么脾气越来越差了,不关心九爷的身···”他话还未说完却是被槿药一记眼风给截了下来。
槿药沉默半响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他们两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产生间隙的,想不到在感情上信任是赌不起任何赌注的。”
绣弯弯气的咬牙:“什么信任不信任,完全是那个凶八婆在无理取闹!”
九爷现在的身体大不如前,每日都在靠药接济,为了避免她担心还得小心翼翼在人前装成若无其事,她倒好,在这耍起以前的郡主性子了!想来就气,绣弯弯甩了袖誓死也不进这琼楼宫了。
槿药看了看地上的残片,眉头微蹙,战事紧逼,内忧外患,爷的身体又在此每况愈下,虽得鬼妖解了根本可是那毒性如此之强,早已残留在五脏内腑,能保得一命算是不错了。
幕乌夜在门外等了片刻,身后开门声响起,转了头就瞧见一个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见到他立即笑的甜美可人,“幕将军,皇上起来了,进来吧!”
幕乌夜顿时紧绷了身子低头整了整衣冠跟在彤心后面穿过层层纱帐,还未走到里殿,一声被压抑着的咳嗽声传了出来,他猛的一顿,脚步是怎么也挪不动了。
彤心那丫头机灵,瞧见他的脸色便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委了身,轻轻道:“将军莫担心,皇上身子虽比以前差了些,但好歹武功高强,再者槿大人也不是摆设你说是不?”
他难得扯了唇一笑,“倒是你这丫头有心。”
彤心眨眨眼,笑的好不俏皮:“做奴才的哪个不把主子的命拴在裤腰带上啊,彤心只是做到个本分而已。”
边说边撩起帏纱,里面的人早端坐在木桌前,身上披了见松松垮垮的外衫,乌发就这么披散着,看上去倒是比平时多了一份悠闲,眉宇间有一丝疲惫,却也遮不住那日月耀光般的倾城之美,见幕乌夜进来,挑了眉,指了指对面的空位,“来一盘?”
幕乌瞧着那黑子白棋,眉头微微一拧,“属下不会。”
东燕启笑的无奈,修长白皙的手指捏起一粒晶莹白棋,目光在棋盘上逡巡了会,一子落定,棋盘与棋子碰撞出的灵动之音让人为之一震。他懒懒的开口,声音醇厚慵懒,“你倒是个奇特的苗子,从未听说过不会下棋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