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了然,若是被莫勒扎知道凌子悦的身份,只怕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
莫勒扎笑了笑,弯刀架在凌子悦的脖子上。
“那又如何?这么多人守在这间房外,住在这房中的人身份自然非比寻常!你们可别靠的太近,在下怕一个不慎就割断她的喉咙!”
刀刃与肌肤相碰,冰凉的触感。
莫勒扎覆在凌子悦耳边压低声音道:“只能劳烦姑娘送我等一程了。”
凌子悦隔着被子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莫勒扎一手握着弯刀一手按着她的肩膀起身,与莫勒扎同行而来的刺客只剩下三人,他们放开了赵崇,缓缓聚拢到莫勒扎的身旁。
如此井然有序,凌子悦不得不佩服莫勒扎的能力,从策划这起刺杀到实施,他唯一犯下的错误只是不知道明朔早就离开了郡守府。
莫勒扎带着凌子悦一直来到了城门口,长天郡守十分为难,若是不放莫勒扎走怕他们杀了凌子悦拼个鱼死网破;若放莫勒扎走,他若是出城之后杀了凌子悦,郡守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郡守,你再不开城门,我的手可就稳不住了。”莫勒扎笑了笑。
郡守看向凌子悦,只见她神态淡然地略微垂下眼帘,郡守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打开城门。莫勒扎的部下抢过几匹马,一行人扬长而去。
城外是冷月千里浩瀚草原,远山在黑暗中只剩下隐约的轮廓。随着飞驰的马匹,凌子悦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莫勒扎笑着问:“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一个女人。”凌子悦笑了笑,“你打算将我怎么办?如今你已经脱困,是要杀了我吗?”
莫勒扎的手指收拢凌子悦的长发,他的指尖有些粗糙,应该是常年握着弯刀的原因。他的声音低哑,仿佛要与这清冷的月色揉为一体。
“一般被俘虏了的云顶女人都会成为我们戎狄的女奴,但是你跟那些只会流泪只懂得逆来顺受的女人不一样。你到底是谁?”莫勒扎蓦地扣紧凌子悦的下巴。
“我教你一个可以知道我身份的方法,你修书一封给长天郡守,看他愿意花怎样的价钱来赎我。”
“你想回去云顶?”莫勒扎笑了,“我偏不如你的意。我不做声,看长天郡守的表情也知道他自动会修书要求换你。到时候我们便可坐地起价,你的身份再贵重,也贵重不过云顶的镇国公主,对吧?”
“你是要回去你父亲那里吗?”
“当然。”
凌子悦眉梢轻扬,再不做声。
只是莫勒扎万万没有想到,当他来到左将军驻扎之地时,发现那里竟然被河水淹没!
勒紧缰绳,莫勒扎一行人向后退去,望着这一夜之间的变化瞠目结舌。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我们的营帐呢?”
莫勒扎拧过凌子悦的脸,沉郁的眼中泛起杀气,“你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快说!”
“下一次,不要再将军营驻扎在河道上了,哪怕是干涸数十年的河道。”
“什么意思!”
“你的父亲左将军将营地驻扎在此,不就是因为草地肥沃,稍加挖掘便能找到水源。那是因为这里在元光帝之前是夏苏河的分支,当年夏苏河河水常年泛滥,元光帝筑建工事,将河水引流,若不是你们连年进犯,又怎么会导致引流的堤坝失修呢?”
莫勒扎顿时咬牙切齿,“果然是你们!你们毁掉了河堤让河水灌进来!”
凌子悦无意多言,莫勒扎却怒不可遏,他扼住凌子悦的脖颈,一副要将她掐死的决然。
凌子悦闭上眼睛,脸颊因为充血而泛红。
莫勒扎却松开了手。
“你怎么不求饶?”
凌子悦舒缓了呼吸,喉间的疼痛却不减。
“你连你父亲的安危都不想了,如何还有理智听我求饶?”
莫勒扎的目光利刃般刺入凌子悦的眼中,“如果我父亲有什么,我一定把你的尸体送给明朔!”
“将军快看!那里有狼烟!应该是左将军大人的信号!”
莫勒扎望了过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们走!”
莫勒扎一行人一路奔袭赶往狼烟所在之处。那是两川之间的隘口,易守难攻。莫勒扎一下马,不少戎狄军士便涌了上来。
“少将军回来了!”
“是少将军!”
其他戎狄骑兵见到他都十分之欣喜,可见莫勒扎在在左将军营中威望极佳。
这些士兵看起来十分狼狈,都在生火烘烤,不少马匹丢失,身为骑兵他们没了马匹便失去了战斗力与灵活性,一直守在此处十分危险。
“我父亲怎样?”
“左将军无碍!”
莫勒扎来到一处篝火前,左将军阿依拜穆见到儿子扯起了唇角。
“小子!你说要去刺杀明朔,我看是扑了个空吧!”阿依拜穆神情泰然,他是沙场老将,不会因一时成败而心有摇摆。
“正是!我万万没想到明朔竟然会出这么一步棋!我们损失了多少人马?”
“呵!我们的人都被冲散了,跟着我来到此处的就剩这些人。他们看见狼烟应该会赶过来与我们汇合吧!”
“只是这狼烟也会被明朔发现!”
86、第一次胜利
“你以为你父亲我这么蠢吗?我早就在隘口埋伏好人手了,如果明朔敢来,我阿依拜穆就一定要他好看!”
莫勒扎这才放下心来,侧目望向凌子悦的方向。
凌子悦被莫勒扎的人看守,夜间的山风很大,凌子悦衣着单薄,不自觉颤动起来。
篝火摇曳,发出啪啪的声响,疲倦了戎狄士兵抱着他们的弯刀蜷着身闭目养神。
不少戎狄士兵都望向她的方向,她是这军营中唯一的女人。
凌子悦有着隽秀的五官和坚毅的神情,在火光的映衬下愈发撩人。
“嘿,她是少将军的女人吗?”
“不是。”
“那就让她伺候伺候大家呗!”
“不行。”
“真没意思!”
莫勒扎远远行来,将自己身上的裘衣重重地扔在凌子悦的怀中。
“拜明朔所赐,所有的东西都是湿的。”
莫勒扎虽然看似冷酷粗鲁,但他骨子里有着一种高傲,包括他对弱者的同情以及对女人的尊重。这样的人很难想象如何在奉行抢掠的戎狄人中立足。
莫勒扎的裘衣中没有皮毛的腥味,反而散发出草地与泥土的气息。
凌子悦将它披上肩膀,顿时暖和了许多。
“为什么要带人侵犯云顶的北疆?因为我们奉行以文御武,朝中没有大将?因为我们软弱可欺?”凌子悦忽然好奇莫勒扎到底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态一直带人在北疆抢掠。
“我只记得小时候,我的老师问我们,云顶有着柔软的绸缎,口感蓬松的粮食,还有几十年的佳酿,我们没有,该怎么办?我说,我们用牛羊去换。”莫勒扎的眼睛望着火光,思绪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
“你的老师怎么说?”
“他打了我一个耳光。交换是弱者的行为。我们没有的,就去抢,那是最快最直接的方式。”
莫勒扎并不像
“你的剑使的不错,在云顶女人不是应该被关在闺房里绣花吗?谁教你用剑的?”
“因为我不认为女人和男人有什么不同。至于谁教我用剑……我的老师太多了,数不清了。”凌子悦的双手覆在篝火上。当年她与云澈没事就跑去看禁军操练,禁军统领亲自教习过他们,到后来只要哪个军校得了空闲,云澈就会强迫对方教他们。
“哦,难不成你还想混进云顶的军队里和我们交战?”莫勒扎笑了,他是一个十分严肃的男人,他的笑容中并不是嘲讽,更多的是觉得凌子悦很有勇气也很幼稚。
“那你别放我回去,说不定哪一日在战场上砍下你脑袋的人就是我。”
“那你记得在自己的盔甲上绑上红色的丝巾,我会对我所有的部下说,不要杀你,一定要把你留给我。”莫勒扎的语气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夜风萧寂,莫勒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用,躺下了我也睡不着。”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一声高喊:“云顶的军队来偷袭了!”
一直安静地蜷缩在火堆旁的戎狄士兵迅速起身备战。莫勒扎扣紧腰间的弯刀,目光如炬望向隘口的方向。
“是明朔的人!”莫勒扎一把将凌子悦推向自己的部下,飞身上马冲了过去。
凌子悦愣住了,依明朔的心性怎么可能猜不到左将军安排了伏兵?
“弓箭手准备!”原处传来莫勒扎的声音。
凌子悦的心脏高高提起,此时明朔不成了戎狄的箭靶?
厮杀声传来,凌子悦意欲上前却被莫勒扎的人扣住。
四面八方传来马匹奔腾的声响,山石震动,凌子悦环顾四方,只见无数云顶骑兵从四周涌来,如风涌如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