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还长,我们都需要振作。
小遥哭够了,我也觉得肩膀有些发酸,她体贴地烧了开水来,我将全身浸在木桶里,被热水包裹着的感觉温暖而安全。这次长了记性,没有泡着泡着睡着,早早从浴桶里爬出来,打发了小遥去睡下,我自己也缩进了被窝。
福公公说的没错,这几日一定要小心,太后若是想斩草除根,定会在这几日内动手,我绝不能死在她手里。绝不。
第二日一大早,小遥急冲冲便跑来告诉我,一夜之间,怡贵人因偷情而被赐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如今宫妃人人自危,生怕自己和任何“淫.乱后.宫”之事有所牵连。小遥说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翻箱倒柜了一番,拿了件物事,我带着小遥便朝扶风居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扶风居,在院外站了片刻,还未进去,正巧有个宫女出来,见了我,立刻便拜,想来是曾见过我的。抬手让她起来,问了她家主子在不在,她点点头,殷勤的将我送到了一处偏厅外,我拾级而上,跨过门槛便瞧见了扶风居的正主,婉妃。
婉妃似乎是刚起身不久,正斜倚在座上神色恹恹地喝着粥,听到我的脚步声,还以为是个宫女,头也不抬的便道:“小喜,这粥怎么熬得这么腻,是人喝的么!你是想害死本宫吧!拿去倒了!重新熬一锅来,再熬成这个德行,仔细本宫收拾你!”
我端立在那里没有出声,她见“小喜”迟迟不上前,气得将碗狠狠撂在桌上,抬眼正要骂,却发现来人是我,于是只得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面色有些僵硬的看着我。
“容月拜见婉妃娘娘,娘娘金安。”我倾身福了福,柔声道。婉妃收了方才目瞪口呆的表情,有些不忿地瞥了我一眼,道:“哟,这不是容月郡主么,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呢?本宫的庙小,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看来,昨日我奉皇帝之命毒死怡贵人的“丰功伟绩”早已经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不过这样正好,我就怕她不知道这件事。
“婉妃娘娘神色似乎不佳,昨晚没有休息好么?”我不答反问,说着,径直寻了个座位坐下,方才那个引我过来的宫女忙给我倒了杯茶来,我接下茶杯,点点头,笑说:“方才你不是急着要出去么,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去忙你的吧”。宫女向婉妃望了一眼,见她烦躁的摆了摆手,便行了个礼匆匆退了出去,出去前还不忘把门带上了。
“容月郡主今日究竟为何而来,还是把话讲清的好”,婉妃语气冷冷的,对我充满了敌意。也对,我昨日刚刚“处置”了一个和侍卫偷情的怡贵人,今天一大早便跑到她的扶风居里来,她若是能对我客客气气的,才真是奇怪。
我笑笑说:“自然是有些事,想同婉妃娘娘打个商量”。婉妃向我抛出个怪异的眼神:“打商量?你有什么事是要同本宫打商量的?”我端起茶浅啜了一口,悠闲地把茶杯放回去,看着她不紧不慢的道:“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婉妃的脸色骤变,嚯的一下站起身,紧紧盯着我,慌乱的险些将桌上的碗推到地上。
没错,我方才念的,正是婉妃和那个侍卫私相交换的艳诗。
第二七三章 相逼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二七四章 交易
“你!你……你怎么……”婉妃话不成语,我却笑了:“娘娘莫急,坐下来我们慢慢说”。婉妃浑身轻轻颤着,显然是吓坏了,我摇摇头,走上前扶着她坐了回去,她的颤抖隔着衣料传到我的手心,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句,尹月,没想到,你还有将人吓到这般田地的时候,真是……形势逼人。
扶她坐好了,我站直身子,一边伸手替她抚弄云鬓,一边柔声道:“娘娘……未免太不小心了些,做人虽说大胆果敢些好,但粗心莽撞确实要不得的。那些风月之事啊,还是应该合上门,放下帘子来做,幕天席地的,被人瞧了去,这可就不好了。娘娘说,是也不是?”我笑笑,眼角瞥到因我方才的话,婉妃的额际渗出细密的汗来。
“你、你究竟想要什么?”婉妃就像濒临崩溃一般,声音抖得几不可闻。也难怪她怕成这样,昨日怡贵人“偷情”的下场,宫里可是人尽皆知,如此的杀一儆百,她能不心虚才怪。我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决定好好利用一下上次听墙角得来的战利品。如今形势于我大大不利,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用尽所有能用的手段。
“娘娘别慌嘛,听容月慢慢说”,我顿了顿,接着道:“容月今日来,可是带着莫大的诚意,娘娘可不要浪费了容月的一番好心。容月所说的‘同娘娘打个商量’,不过就是指……”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婉妃眼巴巴的看着我,紧张兮兮的等着我的下文。
我满意的点点头道:“娘娘若是答应容月一件事,容月就会将那是所听所见尽数忘记。这世上绝不会再有下一个人知道此事,至于证物,容月自会寻一个安全稳妥的地方好生放着。断不会泄露出去,这一点,娘娘还请放心。”
一听我说愿意放过她。婉妃立刻面露喜色,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世上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于是又急急问:“你让我答应你什么事?”语气全然不复平日的骄傲,反带了许多的惶恐和焦急。我不紧不慢道:“娘娘且放心,这件事对于娘娘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断然费不了您多大的功夫。只是娘娘必须保证一点,那就是……此事决不可向第三人透露只字片语。娘娘您也知道,您那风月佳作好巧不巧正在容月手上。若是娘娘一个不小心让外人知道了这件事,那容月恐怕也会和娘娘一样,不小心将娘娘的‘墨宝’公布于众了。”
婉妃脸色又白了几分,眉头紧蹙着便道:“废话少说!你就说你到底要什么吧!”我笑着摇摇头:“娘娘真是没有耐心……娘娘身处这宫闱之中,想必也很清楚,太后和皇后娘娘都不大喜欢容月吧。这次容月不过是希望婉妃娘娘给个承诺,就是,在容月危急之时,不吝伸出援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婉妃有些迷惑:“这……你怎么能保证我就帮得上忙呢?我若是帮不上忙。岂不是要白白被你害死?”我拢了拢袖子,语气淡淡的:“这就不劳娘娘费心多想了,容月既然会这样说,便是知道来日一定会有需要娘娘帮衬一把的时候。娘娘只需说一句行或者不行就好。娘娘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
婉妃剜了我一眼,偏过头去,似乎真的开始斟酌考量。我在心里暗笑,你斟酌考量又有什么用呢,铁证如山,如今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见她久久不语,我语含笑意的提醒了一句:“有句话还要奉劝娘娘,娘娘最好不要想着先下手为强,将此事告诉太后,再央求太后保您。您可别忘了,昨儿怡贵人的尸身可是太后亲口处置的,那下场,可真是……呵,当然了,更重要的一点是,娘娘莫忘了容月手里还有您的‘墨宝’,只要容月出事,自会有人将娘娘您的‘墨宝’散得人尽皆知。到那时候,容月死就死了,可娘娘……却不知该要如何活呢。”
婉妃显然是被我戳中了痛处,正打算着向太后投诚以求自保,却生生被我断了后路。忿忿看着我,婉妃咬紧了牙,像是恨不得将我嚼碎了一般,恨恨道:“容月郡主果然想得‘周全’!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除了答应,又能如何!”
我只是笑:“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何去何从,还是要看您一句话的,您若是硬气,身正不怕影子斜,那容月也实在钻不了什么空子。娘娘,您的意思是?”婉妃咬牙切齿道:“郡主放心,真到了郡主危急的时候,本宫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的。”
我盈盈福了福身:“如此,容月便谢过婉妃娘娘了。娘娘想必还有事情要忙,容月就不多打扰,先行告辞了。”说着,我又福了福,不等婉妃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扶风居。
刚一出大门,小遥终于憋不住了,凑到我耳边问:“小姐,你怎么知道婉妃娘娘一定能帮上你的忙啊?若是帮不上忙,那你岂不是押错了宝?”我带着她快步往前走,到了无人之处,才放慢步子对她讲:“小遥,婉妃怎么说也是从一品四妃之一,地位不同一般,基本上可以说是和觅妃平起平坐了。如今德妃娘娘仙去,宫里没有了正一品的妃子,她们这些从一品妃子的地位自然是无形中又升了一阶。更何况,婉妃之所以能到从一品四妃的位置,多半是仰仗她娘家的实力,她父亲和舅舅皆是朝中重臣,虽比不得尹相,呃,我爹和李将军得势,却也相差不了太多。此番若非我手里拿了她偷情的证据,就凭她的骄傲劲头,哪里会听我说一句话!偷情,淫/乱后/宫,这罪名,即便是她,也断断难以承受。”
“小姐的意思是说……因为婉妃娘娘自己和她娘家的实力雄厚,所以她有能力帮您,您这才来找她?”小遥试探着问。我笑了笑:“并不尽如此,还有一点,婉妃和皇上、太后和皇后的关系很微妙,怎么说呢,太后和皇后一方面意欲拉拢她,另一方面又担心她坐大而打压她,皇上那边,碍于她父亲和兄长的关系不得不对她稍加重视一些,但婉妃的性子……你也知道的,实在不讨皇上喜欢,如此一来,婉妃在宫里,就成了十分特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