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三支香,我回过身来,睿王已经跪在蒲团上,对着没有灵牌的灵桌拜了起来,我在一旁静静等着,待他起身,才将香递到他手中。睿王的表情很肃穆,很虔诚,看着这样的他,我突然觉得他在拜的,并不是德妃,而是那位销声匿迹的兰幽若,他的生母。
每次想起睿王,我都会忍不住猜测,他的母亲究竟为何失去了踪迹,是病故了,还是离开了?但显然,皇宫里的一部分人早已忘记了曾经有这么一个兰幽若存在,而另一部分,则是刻意的不愿提起这位美艳无双,传说中相貌和华贵人极其相似的舞姬。
我想,对此德妃应该是知道内情的,从前,我一直没有想过要弄清个中缘由,毕竟这个深深的后/宫里藏了太多秘密,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但现在,我却忽然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兰幽若抛下睿王。舍弃孩子,对于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除非她真的已经死了,不然……
不过,我现在似乎也没有办法了解到其中的内情了,更何况,如今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毓淑宫内还要我一手支撑,毓淑宫外,更是不知酝酿着怎样的阴谋,我自顾尚且不暇,那些陈年旧事,还是不要过问了。
我走神的这会儿功夫,睿王已经站起了身来,“虽然我身无长物,或许也帮不了你什么,但若是需要,你尽可以去若幽馆找我,这些日子我都会住在哪里。”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根本不打算去找他帮忙。欠人家的,总归要还,欠了东西还好说,但若是欠了情,却是难还的。
“为免别人生疑,我不便多留,今日我先回去,别忘了,我在若幽馆。”又强调了一遍,睿王才准备离开,我使了个眼色给小遥,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替我将睿王送了出去。站在门口,睿王又回头看了看我,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叹了一声,便走了。
空气中还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香味,那三炷香在三足鼎上缓缓腾着烟,似是说也说不尽的悠长。整个灵堂空落落的,似是衣角摩擦都会有回声一般的空旷,我脚下轻飘地走到内室,厚厚的帷帐早已撤下,绕过屏风便是那张熟悉的床榻。
还是那驼色的床帷,绯色的被面,床脚还是那个红木雕花的小凳,一切都和昨天毫无二致,甚至床头那只花瓶里的一支迎春花,也还鲜艳的开着。只是,床榻之上,不会再有一个人,像母亲一样温和地对我笑,宠溺地和我说话,用她温柔的手为我挽发梳妆。
我要学着习惯这种改变,即便这实在太难。
“小姐,睿王爷回去了”,小遥脆生生地道。我眨眨眼,把又要偷溜出来的眼泪藏了回去,走出屏风,还没开口,小遥便凑过来道:“小姐,你有没有觉得……睿王爷他对你……”说完还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我瞪了她一眼:“小丫头又想什么呢!睿王爷同我交情实在不深,连亲厚都算不上,也就是他好心,才会过来瞧瞧,你可莫要想多了!”也不知究竟是在说给小遥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我的口气没由来的十分坚定。
“是是是,小姐说是就是”,小遥点点头,一副对我没办法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二五八章 他是好人
红妆初试弄东风 第二五九章 真心真意
“画柳画竹呢?”正了正神色,我道。“她们说小姐你这些日子劳累过度了,怕你伤了身子,去伙房给你煲汤去了。”我点点头:“那画梅呢?”“小姐这一说我才想起来,画梅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半天都没瞧见她的影儿。小姐是有事吩咐她么?要不我去找找?”
“不必了,她不在倒也好,得空你找个机会私下同画竹画柳说一声,这些日子,这灵堂要看严实了,切不可让任何人靠近,若是毓淑宫内有谁鬼鬼祟祟时常在屋外观望,定要及时告诉我。”小遥点头应下。“娘娘每次用的药方,还有煮剩下的药渣,你可有记着留下?”
“小姐交代的小遥哪里敢忘记,全收着了,只是不知小姐让我留下那些做什么”。我默了默,轻叹:“现下可信之人的确太少,若是王御医父子还在宫中……”我还没说完,小遥便接了口:“呀!小姐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前些天我去太医院给娘娘取药,听见有人议论,说是止郡王向皇上求了情,皇上顾念着止郡王的情面,将王御医父子从牢里放了出来,只是削了官罚了银两,并未重罚。我本来打算回来了将此事说与小姐听的,但回来却赶上娘娘……”
我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了,小遥咬了咬下唇,低下头。她只当我是想起了德妃,难过不已,实则,除了难过,我心里还生出了一种想法——或许,我可以想办法联络止郡王,通过他,让王居璟查查德妃究竟是不是被害死的,或者说,是用何种方式害死的。
只是。若要见止郡王,就必须要出宫,如今的情势。皇帝根本不会准许我出宫,更何况,毓淑宫外强敌环伺。我若是不在,难保不会有人前来挑衅。若真是那样,这一宫的人便真的是要任人鱼肉了。可是,我若不出宫,如何能见到止郡王呢?
等等,对了,还有陵嫣!即便我不能出宫,陵嫣却是可以入宫的。想到这儿,我忙问小遥:“小遥,你在宫里待了这些时日,可有了些相熟的太监?”甫一听我说完,小遥脸一红,忙道:“小姐你说什么呢!我哪有……”
我连连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可识得那种常被指去出宫办差的太监?”小遥松了口气,点点头:“有的,小姐你也不说清楚,害小遥以为……”红了红脸。她接着道:“小遥识得御膳房一个叫小山子的太监,虽算不上十分熟稔,倒也说得上话,他在御膳房当差。常有出宫办事的机会,因而宫里的宫女太监常托他带银两给宫外的家人。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小遥,那小山子为人如何,可能信得过?”小遥想了想,答:“毕竟不常在一处,他为人如何我也不大清楚,只是相识这些日子了,我觉得他人似乎也不错的样子,听说很讲义气,从不私吞别人托给他的银两,有时还会捎书信回来,让托付他的太监宫女安心。”
这么说,这个小山子应不是个奸猾之辈。“小遥,你快去一趟御膳房找那小山子,托他下次出宫时绕路去一趟止郡王府,替我传话给陵嫣,告诉她我想她的紧,让她得了空便到宫里来寻我解闷。记得带上些碎银,嘱咐他口风紧些。”
小遥连连点头,取了银两便朝御膳房去了,我将灵堂锁好,独自回了房中,很是心焦,根本无心歇下,红枣垂着尾巴无精打采的坐在我脚边,动也不动一下。
现下,只能寄希望于明日那小山子正要出宫办差,能顺顺利利地把话带到。
枯坐了半个时辰,画竹画柳端了参汤来,我刚勉强喝了几口,小遥便回来了。示意她不用避讳画竹画柳,她点了点头道:“小姐,可巧小山子明儿要出宫办差,我便将事情托付给他了,他倒也没有推脱,直说明儿定将事情办到。依我看,他的口风也是紧的,当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心下稍安,将喝了一半的参汤搁下,又嘱咐了几人这些日子一定要仔细谨慎些,天还未暗,我便回了灵堂,接着为德妃守灵。
这一夜似乎过得很快,没觉得待了多久,窗外便隐隐亮了起来,几个丫头见我要守灵,一个个的也都跟着彻夜不眠,眼见着天亮了,便都忙活着打水的打水,熬粥的熬粥。不忍拂了她们的心意,我勉强吃了点东西,才回房睡下。
一沾枕头,脑袋一下变得沉了起来,本以为自己还会胡思乱想睡不着,不成想实在是乏的厉害,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约莫未时的时候,我被敲门声吵醒,让我惊喜的是,来人竟是陵嫣!我全然没有想到她能来的这样快。忙将她迎进屋里,这丫头还是那副急性子,拉了我的手便道:“月姐姐,可见着你了!自打回了墨都,我哥就一直不让我出门,非要我乖乖在家养伤。其实我脚上的伤早就好了,可他就是不放心,也就是因为姐姐亲自着人传话,我哥才放我出府的。姐姐可真是救了我一命,要是再不出府,我可就真的被憋死在房里了!”
我含笑着看她还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心里很是触动,静静听她抱怨了许久,待她终于说够了,我才道:“陵嫣,此番姐姐找你,一则是想见见你,二则……却是有要事托付于你,却不知你是否方便帮姐姐这个忙。”
陵嫣秀眉一竖,道:“瞧月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把姐姐当亲姐姐看的,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说法!姐姐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我点点头:“听说,止郡王向皇上求情,赦免了王御医父子?”
“是有这么回事”,陵嫣点头,“我哥和居璟大哥一向交好,他落难,我哥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本来我哥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就想去求皇上的,但考虑到皇上当时还在气头上,便拖到前些日子才向皇上提了此事。皇上体恤老王御医在宫中侍奉多年,心一软,便将他们父子赦免了,只是削了他们御医之职,赶出了宫来。好在,命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