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冷漠,寡言少语,眼底眉梢堆叠的忧伤却淡化了一些。
这是因为呼衍揭儿吧。
想到此,一股怒火自脚底窜起,迅速涌上脑门。
见到呼衍揭儿,她就那么开心吗?既然喜欢他,为什么她不随他走?
心痛得难受,这个瞬间,禺疆怒火焚心,翻身跃起,扯开她身上的毡毯,压着她,攫住她的唇,狂肆地吻,玉颈,香肩,脸颊,芳唇……
杨娃娃越是躲避,他的吻越激烈;她越反抗,他的侵袭越狂野。
“混蛋!放开我!”她尖叫着,拼了全力推着他。
“你休想嫁给呼衍揭儿!”他狠厉道。
她明白了,果然,他今夜的反常举动,是因为呼衍揭儿。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禺疆大惊,怒火与激情瞬时熄灭,颤声唤她,拍她的脸腮。
可是,她没有任何反应。
他心慌意乱地抱她起来,一声声地唤着她,声音抖得厉害。
而她,就像是一具尸首,任人摆布。
————
虚惊一场,杨娃娃怀孕了。
将为人父,禺疆高兴得奔走呼告,眉开眼笑。
整个寒漠部落都知道了单于的女人怀了单于的孩子,纷纷恭喜单于,告诉他如何照料怀孕的女人,应该注意哪些。
杨娃娃陷入了两难境地。
腹中的孩子,来得不合时宜。要,还是,不要?
她喜欢孩子,曾经想过为阿城生一个可爱的小孩,可是,现在是战国末年,是草原,怀的是禺疆的孩子,一切都乱了。
宝宝是无辜的,从在她肚子里孕育的那个时刻开始,宝宝就有出生、生存的权利。
可是,如果生下宝宝,她就有了牵挂,就不再义无反顾地离开。
痛下杀手,她狠不下心;生下来,她不甘心。
该怎么办?
要孩子,不要孩子,在她心中交战了整整三天,仍然毫无结果。
真儿看着她苦恼烦心、心焦气躁的模样,觉得不可思议。
怀孕是喜事,姑娘为什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真儿善解人意地劝道:“姑娘,现在离天黑还早,不如到外面走走吧”
单于给她下命令,她必须照顾好姑娘,姑娘和肚子里的宝宝要好好的,如有差池,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
杨娃娃知道,接下来的日子,真儿将会如履薄冰,稍有不慎,真儿就会受牵连。
她身边的人,都是他要挟她的筹码,或许,应该一刀捅死他,一了百了,她也可以解脱了。
出帐透气,她们走得很慢,走过一座座毡帐。
部民们纷纷侧目,点头行礼,对于这个单于未过门的美丽阏氏,充满了好奇与尊敬。
杨娃娃突然想起一个人,自从回到寒漠部落就没有看见的美丽女子,霓可。
“真儿,霓可在哪里?”
“她……她……我也不清楚……”真儿吞吞吐吐道,显然是敷衍。
杨娃娃蛊惑道:“你告诉我吧,不会有人知道是你说的。”
真儿欲言又止,片刻后才道:“自从单于带姑娘回来,单于就不要霓可了。上次姑娘一走了之,单于知道霓可做了一些手脚,更厌恶霓可。其实,很多人垂涎霓可的美貌,只是霓可是单于的女人,大伙儿不敢冒犯单于,才不敢对霓可怎样。单于不要霓可了,大伙儿就……我听说,这几日,霓可疯了,疑神疑鬼,傻傻地笑,看见男人就笑嘻嘻的。有人说,霓可怀孕了,不过四日前,一个老婆婆给她熬了一碗汤药,孩子掉了,霓可也挺可怜的。”
杨娃娃听得心惊胆颤,想不到霓可会有这样的下场。
为什么这么多人因为她而受到牵连?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好下场?
也许,她真的不能留在禺疆身边,不能留在草原,继续留下来,会有更多的人受到牵连。
但是,怎么离开呢?
她望着远方,草原向远处延展,辽阔无际;孤单的飞鸟,自由地翱翔。
穷尽处,蓝到极致的长空,是一片广阔的天地。
美眸微眯,乌黑的瞳孔深处,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的心中,已有答案。
————
龙湖。
暮风吹起两个女子的长发和衣袂,风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令人心醉。
杨娃娃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歉意道:“对不起……”
“不必了。单于终于不要我了,即使没有你,单于也不会要我。有这样的下场,是我咎由自取。”霓可的声音很平静,“那日,你让我帮你,其实我知道你骗我,可是我装不知道,因为我知道你想逃走。以我对单于的了解,单于一旦知道你想逃走,会杀了你。”
“所以,你把我给你的东西交给单于,但是,单于为什么没有杀我?”杨娃娃惊诧,没想到霓可的心思这么细腻、这么歹毒。
“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又怎么会杀她?”
每个人都说,禺疆喜欢她、爱她,可是,为什么她感受到的却是他的伤害?
杨娃娃冷冷地笑,“就算他喜欢我,又能怎么样?我情愿他不喜欢我。”
霓可打量着这个古怪的女人,“你不爱单于吗?为什么?单于对你那么好……”
杨娃娃讥笑,“他对我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再说,他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他吗?”
霓可的杏眸闪过一抹讶色,“你还想着离开单于?”
杨娃娃眉心轻蹙,“也许吧,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霓可自嘲道:“我还能怎么样?”
“如果我是你,我会离开这儿,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生活,自由自在。”
“那你的孩子怎么办?”霓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竟然有这样奇特的想法,“其实,我也厌倦了,也想离开,也许在某个夜里,我就会悄悄地离开。”
“我希望,我是你,来去自由。对了,你的孩子为什么没了?”
霓可再次震惊,如果她怀了单于的孩子,她一定会好好地保护孩子,不让孩子有一丝一毫的损伤。然而,单于深深爱着的杨深雪,竟然怀着单于的孩子离开单于。
她猜测道:“你不想要孩子?”
杨娃娃微有迟疑,“请你帮我。”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假如单于知道了,单于不会放过你的。”
“没事,我会小心的。”
“既是如此,我最后帮你一次。”
这夜,霓可牵着一匹白马,独自离开寒漠部落。
两天后,杨娃娃从老婆婆那里回寝帐,半途听见一声苍老的唤声。
无敏站在金色的逆光中,身躯的四周闪烁着一圈闪闪的光芒。
“阏氏。”他走过来,慈祥地笑着。
“无敏大叔,请你不要这样叫我。”她冷淡道。
“那我如何叫你?”他微微一笑。
“就叫我娃娃吧。”
说出这两个字的一刹那,她只觉得感慨。
杨娃娃这个名字,属于两千多年以后,现在,她是杨深雪。
无敏扑哧一笑,灰白的胡须微微发颤,“都快当阿妈了,还想当不懂事的小女孩,不害臊。”
她想笑一笑,却挤不出来。
他夸张地长吁短叹,“你和那个臭小子,脾气还真像,开不得玩笑,无趣。”
“无敏大叔是来寻我开心的吗?”
“来来来,陪我老头子说说话。”无敏不由分说地拽着她。
杨娃娃随他到处走走,闲聊一会儿也无不可。
上次在议事大帐,她和他讨论过基也部落的事,觉得这个无敏大叔是一个颇为友善、慈祥的老人。此次他特意来找她,想和她说什么?
她问:“无敏大叔知道我两个同伴在哪里吗?”
自从回到寒漠部落,就再没见过阔天和洛桑,因为,禺疆不让她和他们见面,只说他们很好,她不必担心。她威胁他,如果他们少了一根头发,她绝对会让他后悔。
无敏呵呵低笑,“你为什么不问单于?他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杨娃娃口气不善,“如果他跟我说了,我还用得着问你吗?”
如此看来,对于这个精明的“老顽童”,无需尊老爱幼。
他傻傻地笑起来,“他们是你什么人?”
她不想再和他多费唇舌了,“无敏大叔,我累了,先回去了。”
“哟,生气了。”无敏笑得跟一只大尾巴狼一样,贼兮兮的,“我可以偷偷地告诉你,但是你先听我说一些事情,还有,你要如实回答我一些问题。”
“好,你先说他们怎样了。”
“他们在马场刷马,单于没有为难他们,只是派人盯着他们,不让他们来找你。”
杨娃娃稍稍放心,“大叔想说什么?”
无敏苍老的眼睛有点混浊,却有一种睿智的神采,“娃娃,这些日子,在这里还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