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先消消气,这话……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谭志丰闻言也是一惊,“咱慢慢商量,啥和离不和离的,说出来不伤感情吗?”
“你滚蛋,甭在这儿胳膊肘往外拐!”谭继荣扭头冲着自己的大儿子就是一通臭骂,“咋的,雪娇回家,你不乐意?我是养活不了她是咋的?我死了以后,你会克扣她,欺负她,不给她饱饭吃,不把你妹子当人看?不是我夸口,我姓谭的在牛石村,那大小也算是个人物,我闺女回家跟着我,那绝吃不了亏!”
谭志丰被他吼得身上结结实实一抖,朝后退了退,苦着脸道:“爹,我哪有那意思?我妹子要是回了娘家,别的不说,我要是有口干饭吃,就指定不会让她喝稀的。但是,眼下这个事,咱不能因为一时生气,就啥都不管不顾了。我妹子咋都跟简阿贵生了四个孩子,他俩要真掰了,苦的是孩子啊!”
“少跟我来这套!兴旺和吉祥都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至于如意,那早晚也是别人家的。宝儿年纪小,要是愿意的,跟咱一块儿回牛石村就是,我保准把他养的白白胖胖,总好过跟着他爹吃苦受罪!”谭继荣软硬不吃,瞪着一双牛眼,豪气万丈地道。
许是因为他们吵嚷的声音实在太大,隔壁的孙承光和他媳妇顾氏领着孙坚和春喜拐了过来,看见谭继荣和谭志丰又来了,他们不由得俱是一愣:“这是……”
春喜嘴快,眼见着林初荷他们仿佛落了下风,就跑过来站在她身边,悄悄道:“荷丫,他又来闹了?你要我帮忙不?”
林初荷回头冲她一笑:“不用了嫂子,家务事,不好麻烦你们。”
谭继荣此时说的这些,倒不像是气话,即使代表不了谭氏的态度,但至少,很大程度上表明了他自己的立场。他走到这儿大大咧咧地嚷嚷了一通,必然是还有别的要求。那么,她林初荷现在,又该怎么办?
“姥爷,你说让我爹和我娘和离,这是我娘自己个儿的意思吗?”她稳住心神,依旧笑呵呵地看着谭继荣道。
“我的意思,就是你母亲的意思,咋的,我这个当爹的,还做不了主了?”谭继荣一样脖子,牛气哄哄地道,“我也不耐烦跟你们说这么多,我雪娇在姓简的家里辛辛苦苦熬了二十来年,要不是她,这全家上下都要讨饭去了,轮功劳,谁也拼不过她去!既然是和离,这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该有她的一份。你们家里的现钱、酒坊,都少不了她的,还有你家那六亩地,还是我出钱给置办的呢!”
这是要分家产了?
“你这丫头片子和吉祥一样,都是做不了主的。你把简阿贵叫出来,我要把事情跟他好好说道说道,我倒要瞅瞅,他腔子里那颗,到底是不是人心!”谭继荣一边大声嚷嚷,一边使劲挥手,显然不想再跟林初荷废话。
林初荷低头思忖,便招手叫过简元宝,伏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赶紧去钱里正家,看小乐哥在不在,最好能让他说服钱里正,上咱家来一趟。如果钱里正不肯来,你就把小乐哥叫来。”
简元宝不明就里,却仍旧乖乖地依言而去。
林初荷抬起头,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从腰上取下谭氏临走前交给她的钥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道:“姥爷,简家的钥匙在我手上,现在我才是简家的当家人,你有话,就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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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分家产
正文 第163章化解
第163章化解
谭继荣朝她手上那一大串钥匙看了看,又禁不住朝简吉祥张望一番,见他对没有对林初荷的话提出异议,不免就觉得有些讶异,嗤笑一声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瞧见小丫头片子当家,简阿贵个缩头王八不敢出来见我,倒把个外姓丫头推出来撑场面,你们姓简的一户,可真有出息啊!”
林初荷不紧不慢地将钥匙收到腰间挂好,冷冷地道:“姥爷,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已经告诉过你,这家里的钥匙,是娘亲手交给我的,让我当家的话,也是她亲口说出来的,要说‘有出息’的那个,也应当是她才对。无论如何,钥匙在我手上,我就当得了家,做得了主,你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管说出来便罢。”
她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平常那股子和稀泥的嬉笑态度消失得无影无踪,谭继荣纵是老于世故,也微微怔了一下。
在他的认知里,像这种从穷苦人家买回来的童养媳,挨打挨骂何其平常,能有顿饱饭吃就该谢谢老天爷了,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和发言权。对于林初荷,从谭氏的只字片语里,他也知道这个丫头与别不同,不能等闲视之,然而,当她站在他面前,不卑不亢绷着小脸吐出这些话,仍然令得他有一瞬间的慌乱。他恍惚觉得,自己这一回,是撞上了一块儿难啃的硬骨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谭继荣是谁?他性子火气霸道,在家中向来就是天,说一不二,绝不容许任何人违逆他的意思。别说他们谭家,就算是整个牛石村,他都算得上是个人物,哪怕是里正,也得给他两分面子。今日他若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拿捏住了,往后这张老脸可往哪搁!
想要骑在他谭继荣的头上拉屎,哼,痴心妄想!
他捏了捏沙钵一样大的拳头,斜瞪了林初荷一眼,就扯着嗓子大笑三声:“好好好,你这丫头倒还有点胆识,毛都没长齐呢就学人强出头,你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斤两!你要替简阿贵说话,要做主?我问你,你真能担得了这个责任?”
“我担得了。”林初荷静静地答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二小子,我多问一句,你真由着她这样逞强作势,做简家的主?”谭继荣又转向简吉祥,哼了一声道。
简吉祥瞅了林初荷一眼,并没有马上作答。
他当然明白谭继荣这一问意味着什么。自己这姥爷的算盘一向打得很精,他今天来到简家,若真是一门心思要让谭氏和简阿贵分开,就必然不肯空手而回,家里的银钱、酒坊的利润,还有那六亩地,这些东西,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林初荷就算再机灵,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女娃,倘若一个关节没想明白,真的答应将家产分谭继荣一份,她头上顶着当家人的名头,就算简吉祥有再多意见,也不能提。
那么,林初荷真的能把这件事圆圆满满地处理好吗?
简吉祥沉吟了片刻,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牙,冲谭继荣点头道:“姥爷,我妹子能做主。”
“好,好哇,一屋子糊涂虫,我雪娇离开这个家,才真正算是落得轻省!”谭继荣轻蔑地抬头望天,翻了翻眼睛道,“既这样,我也就不废话了。荷丫头,我打定主意要让你母亲和你爹和离,你倒说说,家里的这些个财物,应该怎么分?”
你当我白痴啊?林初荷暗暗翻了个白眼,抿嘴一笑,不动声色地将问题还了回去:“姥爷,今儿是你主动找上门,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谭继荣往院子里的石桌前一坐,粗声大气地道,“你们村儿街里街坊的也都知道,简家里里外外,这么些年来都是我闺女在打理,要不是她能干,你们姓简的这一户人家,早就要饭去了!如今俩人既然要撩开手,那数目可得算分明。”
“他简阿贵是个什么货色,大家伙儿心里都有数。不说别的,那酒坊,就是我闺女一手一脚竖起来的,家里那些个钱,也是我闺女省吃俭用攒下的吧?不少字还有那六亩地,可是我出钱置办的。我这个人向来讲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依我说,这些个东西,大家都对半分,总不能让你们过不下日子去,是不是?”
嚯,还真是开恩啊!林初荷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谭继荣这人一直是看不上简家酒坊的,曾数次提出,要让谭氏和简阿贵趁早把酒坊关了,踏踏实实种地做庄稼汉。然而今天,他几次三番地提起“酒坊”二字,显然是得知简家的猴儿酒现在卖得不错,又有可观前景,想分一杯羹。
如果是谭氏提出这样的要求,简家上下任何人都不能反驳,但眼下,谁知道谭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姥爷,你说的对,提的要求也合理,我没什么可辩驳的。”林初荷想了一想,就抬头笑嘻嘻地对谭继荣道。
“妹子,你……”简吉祥倏然一惊,偏过头来看她,“你这是啥意思?”
林初荷冲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表情,扬着笑脸继续对谭继荣道:“简家酒坊现在生意做得不错,自打酿出了猴儿酒,在镇上,也逐渐有了些名头。不过呢,姥爷你可不要忘了,咱这姓简的一户,还欠着人一百两银子,你要把酒坊对半分,那少不得,这债务,你也得担上一半儿了。”
“哼,你少唬我!”谭继荣得意洋洋第一挥手,“你打量着我不知道哪,雪娇什么都告诉我了!只要那猴儿酒卖得好,你们这一百两,压根儿就不用还!”
林初荷仍旧是笑眯眯的:“对,没错,的确是这样。可是姥爷,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不少字这猴儿酒的生意,只有我一个人说了算,旁人的话,一概做不得准。酒坊被人分了一半儿,我什么心气儿都没了,到那时,酒坊再开不下去,这欠的银子,也只能由我们两家一起凑钱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