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规矩不惹事,谁会来杀他?所有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的身份曝光了!
可是怎么会突然曝光呢?
余灿无暇考虑,因为一声尖叫拉回了他的思绪。感觉到马车晃了一下,余灿意识到不好,掀开帘子一看,果然,车夫已经不见了,回头一看,后方不远处的草丛里,马夫滚落在地,胸口吃了一箭,而再后方,那两辆马车穷追不舍!
眼看着马受惊慌不择路,余灿赶紧上前拉住马缰将它稳住。
他人懒,但善骑马,驾马车也当玩着学过,因此现在驾起来倒不笨拙,甚至比容兰还要稳妥些。而林子越发密,道路愈发崎岖,七转八拐之下,竟将跟着的马车甩开了一些。
可是眼见着,林子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清溪,再往前,就是凤凰山了。
“现在怎么办?”奔驰之间,容兰的脸被一道树枝划了一道,可此时她已顾不得脸上的疼。
余灿回头看了眼后面,见透过树林依然还能看到那些马车,抿唇之后便沉声道:“我们进山,再甩开他们!”
小蔡好像说过,他们曾经在凤凰山里打过猎,里面环环绕绕如同迷宫,那就进去把他们甩开吧!
65晋江独家发表
容兰紧张无比,也就顾不得底下凹凸不平的颠簸,只满脸焦急的一会儿看向驾车的余灿,一会儿看向后面的追兵,时不时的提醒着。
余灿面色凝重,红唇紧抿,一双细长嫩净的白手被粗糙的缰绳磨得生疼却丝毫不在意,他的眉头紧蹙,目光直盯着前方的路,避开密林与深沟,踩过浅水与低坑,一路快马加鞭直向凤凰山奔驰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弯弯绕绕越走越深,后面那帮人很久都没在看到踪影,容兰终于呼出一口气道:“官人,甩开他们了!”话说着,身子软下来了,一张脸被风吹得又红又白。
余灿听得这话,回头一看确实不见人了,也松了心神,风一吹,立马感觉到了后背阴嗖嗖的,却是之前惊吓出了一声汗。握着缰绳的手松开,掌心的不适也就清晰起来,低头看到那两道红印,眉一皱,火辣辣的疼便似从心尖滋了出来,却也没敢就这么停下,只让马继续跑着。
而当转过茅草地进入又一个山谷时,马车突然一歪,竟倒下了,同时倒下的还有一直被鞭策着飞奔的马。
马是好马,可连续跑了几个时辰,还都是崎岖山路,早就累得不行了,方才脚一绊一趄趔骨头就折了,再一摔倒,就起不来了。
余灿瞧了一眼磕在石头上都快要散架的车板心中有些懊恼,看到容兰从车中爬出,又忙扶着询问道:“你没事吧?”
容兰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扶着腰,痛得直吸气,刚才车一侧她坐不稳,脑袋正好撞在了门板上,那腰也闪了一下,只是当目光落到躺在地上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的马上时,那点疼已经顾不上了,她看着马与车,又是慌张又是心疼的说道:“这可怎么办啊!”
被人追杀,马车又损毁了,这可如何是好!
余灿也有些头疼,但还是安抚道:“没关系的,我们走出去就是了。”
容兰看了看太阳的方位,愁眉道:“偏西了,都下午了,我们走了好远了,这走回去要多久啊!”
“慢慢走就是了。”余灿无谓的说着,又走到车边坐下,赶了这么久的车他也累坏了。
容兰看他毫不在意,瞪了一会眼后也找了个地方坐下,反正也没别的法子了。只是一坐下,环顾四周后,她又发现新的问题了。
“你还找得到回去的路吗?”
余灿本来还在揉着酸疼的手,听到这话心一跳,再抬头一看,也懵住了。
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群山环绕,层层叠叠,延绵不见尽头,他们置身其中,渺小如沧海一栗,若非根据日头判断出了方位,就连东西南北都难以辨不清。脚下也是山石杂草密林一片荒凉,根本无法判断到底该往哪里走,甚至就算让他们现在原路返回,只怕也是不可能了!
时值正月末,冬寒未彻底褪尽,冬眠的野兽亦未苏醒,整座山都沉浸在了一片肃杀寂静中,余灿听着耳边阵阵如泣如诉的山风呜咽,再看着茫然不知出处的群山,心里凉意深深,后背的冷汗也再次滋了出来。
他意识到,他们迷路了。
虽然甩开了追兵,但他们也迷失在了这座大山里。
容兰从他的表情里看明白了他们的现状,不由又一阵烦恼,却也不怪他,只是开始咒骂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刺客,如果不是他们,也不至于迷路了,想到什么又问道:“他们到底是谁啊,怎么就要来杀我们呢?”
从来与世无争,没结过什么仇怨,怎么就有人要致他们于死地呢!看着马车上钉着的十来支箭,再想着之前几次差点被射中,容兰又是一阵心悸。
余灿闻言,看着远山的目光有些深邃。
容兰看他似有心思,撇了撇嘴,想起了早上时候他说的话,秀眉一蹙,想了想,又问道:“你早上说要跟我说什么秘密,难道跟这有关系么?”
这话一说,就又把他们先前的事提起来了,刚才忙着躲开追杀者也就忘了那些事,现在重又想起他跟裴君若那点糟心事,容兰心里的那些不舒坦又冒出来连连,烦乱间又觉得有点心灰,便站起身闷闷道:“我们不要坐在这了,万一人追来就完了,天也快黑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走不出去,我们还得在这深山里过夜,还是先走一阵看看吧。”
余灿被说得也有些发怵,看她走了,忙也跟上。随后想了一会,又道:“其实……其实我不是我娘亲生的。”
这是要跟她说了。
容兰正拿着拾来的树枝开路,乍听得这话一愣。
余灿转头看着她道:“我的生母是宫里的宁妃……上次在寺里你也见过的。”
容兰眨了下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
想到那些往事,余灿的目光又有些黯淡,不过抿了下唇后,他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体说了一遍。包括宫中慕容皇后一手遮天的跋扈,包括宁妃忍辱偷生的辛苦,包括余老侯爷义薄云天的凛然,说到最后,声音沉重,表情肃然。
容兰越听越心惊,等他说完还沉浸在震诧之中,她从没想过竟会有这样一个事实真相,从没想过她嫁的这一个官人,竟是个皇子!一时之间,她的脑子里乱糟糟一片,看着余灿的眼神都有些凌乱了。
余灿被她看的不自在,便又向前走去。
容兰默默的跟在后头,还在回味着刚才他说的那番话,思索了一阵,她才喃喃道:“那当年跟你换过去的那个孩子呢?就是那个死胎么?”
余灿不吭声,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了,当年他被抱出来得以存活,真正的余家三公子却被送进宫代替他死了,于是他一直心存愧疚,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余家夫妇。觉得这事太过揪心,他甚至在跟余老侯爷说穿了当年的事时,也一直避开了这件事,生怕就戳到了人家的伤心事,毕竟,那是他嫡亲的孙子。
容兰见他沉默,也明白了,心里不由一阵唏嘘,老侯爷为了保全友人的骨血,作出的牺牲真是太大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眼中景色一片苍茫,却终不如心中感慨万千,从来简单过活,这等事实在让人心发沉。
意识到气氛太沉重,缓了一会,余灿又道:“你刚才问我那帮人是谁,我想是我的身份暴露了,这些人是宫里派出来杀我的。”
容兰心刚刚放下了些,一听这话又提起来了,“那会是谁呢?”
余灿没答,眼神却再明确不过了,在他心中,答案那么明显,慕容皇后不能容人,知道后肯定赶尽杀绝。
然而容兰却皱起了眉头,隐隐的,她觉得里面有问题。待一个人的容貌浮现在脑海里时,她道:“会不会还有别人?”
余灿转头,疑惑。
容兰舔了下干干的嘴唇道:“你觉得会不会是二皇子啊,他现在可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了,如果你的身世曝光,那对他就成了威胁了。”
余灿想着裴君弘那张和睦的笑颜,心突然有些沉,但还是不想相信:“应该不是吧,若若一直说他是个很好的人。”
一听到“若若”这个称呼,容兰心又似被扎了一下,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
余灿见到,眉头立马皱起来了,“都跟你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乱想呢!她可是我妹妹!”说罢还觉不够又补道,“就会乱想!”口气有点不大好,是想起了先前容兰不明情况就乱发脾气还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想着自己那么清白无辜被冤枉如此折腾如此,余灿眉梢间又开始不耐烦起来。
容兰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满,有些不甘:“谁乱想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啊!”
“那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余灿嘀咕着。
容兰恨恨的瞪着他道:“你就说这么一句就行了?再说了,你把她当妹妹看,她呢!难不成她喜欢你也是我乱想乱说的!你只会怪我,也不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跟你说了!”眼看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容兰觉得多说无益,干脆闭了嘴转身走人,心里越发委屈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