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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恋]迷谍香 (惜夕西兮)


  此时一个耄耋老臣颤巍巍出列道,“大王只须遣一名臣子、携了兵符前去城外三位将军的军营,三位老将军都是见过先王兵符的,若得亲眼再见,必然再无疑惑,则谣言自辟,危机自除。”
  群臣纷纷点头,秦王欲哭无泪——老家伙你是故意来整寡人的吧,若寡人有那底牌可以辟谣,何至如此为难?
  他冷笑着扫视群臣,“那,哪位爱卿愿担此重任?”
  果然众人又沉默了。原来真的没有人相信他这个王,更不敢替他拿着假兵符往城外军营中枉送性命。
  秦王心冷如灰。忽然听到大殿远处有一人出列朗声道,
  “微臣愿往。”
  这一声温和尔雅,在秦王听来正如一阵久违的和风,他心中的死灰随之簌簌而下。
  秦王眯眼遥看,仍看不清那人面容,问道,“爱卿是……”
  “微臣,张禄。”
  这张禄正是范雎。他自从被王稽救入秦国,便隐去姓名,改名张禄,由王稽推荐在秦廷做了个小官。奈何秦廷人物众多,要引起秦王注意谈何容易。如今秦王内忧外患、众臣推诿,对范雎而言,若能帮助秦王化解这番危难,必可得到秦王信任。
  秦王道,“近前答话。”
  范雎遥遥走来,身姿修长,神韵淡雅。秦王左思右想,仍想不起‘张禄’这个名字。
  见他不过二十多岁,秦王心里又凉了半截,或许他是出名心切,或许是不知深浅,这张禄当真能劝退王、吴、韩三员老将么?
  秦王当然不能说出那兵符是假,只得试探道,“若三位将军见到兵符、却仍旧咬定寡人的兵符是假、意欲犯上作乱,卿当何为?”
  “微臣既然应下,自有对策。只是此时不可泄露。”
  公子市哼笑一声,睨了他一眼道,“好大的口气!若你不能劝退三位将军,秦宫堪忧,你可知该当何罚?”
  “若微臣不能劝退三位将军,必不可能全身而退,定然会被三位将军处死祭旗。是以微臣并未想过能活着回宫领罚。”


☆、凤落枫扬

  秦王不由惊异,此人竟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境?
  此时秦王心中开始打着另一种算盘,还未想清楚,又听范雎娓娓而言,
  “虽然穰侯有十万军队驻于咸阳城东三十里外,但三位将军要查清兵符真伪、无可厚非,因而现下他们占理得势,大王绝不能此时出兵。”
  秦王愈惊,难道此人真懂读心术?
  范雎静静仰起脸,目光清澈地望向秦王。秦王微微一愣,细看此人,眼尾斜挑,轮廓英挺,双唇丰美,姿仪绰约。这般面容,倘若见过必定难忘,为何他在朝廷为臣,自己却全无映像。
  范雎丹唇轻启,“但若大王派微臣持兵符前去示恩,则显大王胸襟磊落,若三位将军仍咬定兵符是假,杀死微臣、进兵咸阳,则大王的兵符已然落入三位将军之手,是真是假再也难辨,大王只须称三位老将故意制造谣言,又私吞兵符,显是意欲谋反,大王便占理得势,与其易道。到时再派穰侯出兵讨伐,绝对师出有名。”
  秦王彻底怔住。这末品小臣竟如此思虑缜密,他似乎并不在乎那兵符是真是假,倒已为他想好各种退路,甚至,愿为这几步棋牺牲自家性命。方才误以为他出名心切、或不知深浅,实在看低了他。
  秦王点头诺许,着宦侍将盛着兵符的玉匣交给‘张禄’。
  范雎低下头,恭敬地跪在地上,双手高举,接过玉匣。那一刻,他唇角微微上勾,牵起一个无人看见的诡秘笑容
  ……
  范雎领命离开秦王宫,殿上众人犹自焦急议论。但不过两个时辰,却听殿外宦侍高声宣道“张禄觐见”,只见他体发无损、飘飘然地回了来。
  “三位老将军已然退兵,并托微臣带言,自悔听信谣言,不日定当叩见大王,向大王请罪。”范雎将兵符交还给秦王近侍,一身淡然跪地陈述,眼梢带笑,面容泛着微光。
  朝中众臣尽皆讶然。秦王亦是喜出望外,不过,初见已知此人绝非寻常,此时倒也不那么吃惊,当即赐张禄益爵四级,封为公乘,进御前参士。
  秦王想问他到底同三位将军说了些什么、居然能够安然退兵,但想起他之前说过‘不可泄露’,料想或许有些事不便在众臣面前讲。秦王便散了朝,着他去书房密谈。
  不料范雎仍是微微笑着,只说,“他人信与不信,只在于大王心中是否自信。三位将军见大王肯以兵符相示,已然信了一半。至于微臣,官微人低,大王敢派我去议谈,足见大王自信满满,心无芥蒂,三位老将军便信了我的那番劝退。”
  秦王似乎也信了。范雎心中暗笑,其实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如何退兵,都只能在他心里,自然不会让秦王知晓。
  秦王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开口道,“今日之险,全靠爱卿周旋,寡人深记。如今寡人另有重任交托与你。”见范雎神色平和,秦王目光愈发深邃,“秦国间谍数以百计,网络密布天下诸国,但他们都只效命于母后。寡人想派你去赵国伏间,避开母后耳目,直接上报与寡人,你可愿意?”
  范雎心中一怔,他本意借今日之事接近秦王,搏其信任,但不料、秦王似乎信了他,却又要将他派去赵国。他心中颇乱,面上仍镇静如常,当即称谢领命。
  “你如今是御前参士,可直接入内殿见寡人,平日亦不须上朝,所以你即使不在秦国,也不会被人发现。不过,去了赵国,你这真名‘张禄’便不能再用,须换个名字。”
  范雎微微抬眸道,“‘张禄’并非是微臣真名。微臣本名范雎。”遂将从前在魏国受诬,幸而得救逃入秦国的事向秦王讲了一遍。
  秦王这一日间被他惊了数次,此时更不料他连姓名都有此一变,但想到他连这等欺君之罪都肯坦然道出,反而愈发相信他心中坦荡。
  范雎离开秦王宫,在夜色中慢慢行走,心里略微有些失落。他拿出怀中一枚半圆形玉璧,感叹自己不知何日才能报仇雪恨。那玉璧上正面刻着两个‘毕’字,反面刻着一个‘白’、一个‘相’字,他想不明白,那究竟又是何意?
  他轻轻抚摸着玉璧上的刻纹,忽然脸上漾起一抹欣悦微笑。可以去赵国也好,几年前、小令箭告诉他,她在赵国巧与父亲、姐姐相认,从此不再孤单飘零,而他在秦国潜伏、总是不能与她常见。这一回他奉命入赵,应该就可以寻见她
  ……
  自从虞从舟见过小令箭怀中那支玉笛,回府便寻出娘亲生前总爱吹弄的那支,看了又看,的确很像,宛如一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那小令箭怎会有此物。
  到了第三日,楚庄差人来送了卷信简,竟是江妍邀他明日在琮山相会、共赏红枫。虞从舟顿时心翔九天,其它的疑惑、好奇都抛诸脑后。数日来江妍两番邀约,着实令他受宠若惊。莫非王上那句“看来好事近”果然是吉言?
  虞从舟抖擞精神,明日要衬得枫之彤色,更要衬得江妍之绝色,今日定当养精蓄锐。只是愈这么想,愈是一夜无眠,数完两千只羊,眼里还是晃着江妍的美颜飞扬。
  总算天白放光,虞从舟揉去两片眼眶浮肿,挨到时辰,立刻热气腾腾地驰向琮山。
  这一回他没再带樊大头,换成沈闻和晁也。这两人总还是斯文些。
  几骑人行至山间小道的尽头,虞从舟一眼便看见一身黄色长裙的女子垂手静立于远处林间,她望向层叠的枫树,微仰着下颌,质傲如霜,姿妍胜雪。澄黄的衣裙掩在橘色枫林中,相映相合,更显妩媚。
  虞从舟翻身下马,向楚江妍走去。晁也和沈闻相视一笑,遛到远处、以免打扰公子佳人。
  满山的金红颜色熏得脸庞微暖,虞从舟脚下踩着厚软的落叶,口中轻轻呵出一声,“江妍。”
  她回首看他,并无媚笑,但眉眼美艳得已似一抹朝阳的霞光,在林间闪耀。
  二人在枫林间并肩而行。虞从舟摘了一片红枫,簪在她的发上,她微微一笑,略低了头。
  “你喜欢秋枫?”虞从舟唇角弯弯、笑意酥酥。
  “往年初春,你总约我赏花。我从没有去过。并非我故意拂你美意,只是,我素不爱花。”
  “不爱红花,却爱红枫?”
  “嗯。”一片枫叶飘落,江妍轻柔地抬起手,将那片叶子接在掌心。
  “你总是与众不同。就好像..你不喜艳妆,不喜珠饰,却又偏生生得如此美丽..叫天下女子皆汗颜。”虞从舟在江妍面前总有些怯场,连说句赞美的话都大着个舌头。
  江妍听多了他直白的恭维,已经不会再起麻意,只是自顾自地说,“这个季节的琮山,红得好看么?”
  “嗯,红的很纯净、很耀眼。只是以你的妩媚英姿,怎会喜欢枫之萧瑟?”
  江妍的眸光里闪过一丝凉涩,她垂下眼,看着满地凋谢枯干的落叶道,“春花烂漫,但我早已错过,注定不能回头。所以每当看到枫将凋零,我才格外不舍。就如同,夕阳西下,叫人最珍惜留恋的,就是那点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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