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樱樱去求苏清谷,可是苏清谷闭门谁也不见,谢樱樱便只好去找百里乐正,想要让他放吴良一马。只她去了还未开口,百里乐正已经知道她为何而来,只招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叹息一声道:“并不是我不想放吴良一马,只是军中的法纪向来比别处要严明,这一次他虽然只是放走了两万士兵,下一次却可能因此让我们全军覆没。”
“只这一次也不行么?他以后再也不犯了也不行吗?”
“樱樱好生天真,你也知吴良是什么性子,向来是谁也管他不住的,他当真以后就能不再犯了么?”
谢樱樱越听越觉得吴良没有救了,当下都快急哭了:“陛下就让苏先生饶他一命,下次犯了再杀他也不迟!”
百里乐正摸了摸谢樱樱的发,道:“樱樱不要为难我,我早就说过,军中的事情全听苏清谷的,如今我是不能出面阻止的,而樱樱你也救不了吴良,明日你便带五千兵去宣州运粮草。”
当晚谢樱樱带了酒菜去见吴良,还未说话便开始哭,竟比不上吴良豁达。
“要死的是我,你哭个什么劲儿!”吴良嚷道。
谢樱樱只得收了哭声,道:“我总觉得是我害得你到了今天的地步。”
吴良嗤笑一声,道:“就你那点能耐还害得了小爷,这都是小爷自己愿意的!”
两人便再也无话,只闷头喝酒,谢樱樱一开口便想哭,最后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道:“我明天要去运军粮,不能送你最后一程了。”
“你要走就走,小爷用不着你送,别在这里婆婆妈妈!”
谢樱樱当晚回到自己住处越想越难过,只觉得谁都是不讲情面的,哭哭停停许久才睡着。次日一早便迷迷糊糊带着兵去宣州,等她运了粮草回来已经是半个月后。
她先去了百里乐正处复命,一进帐见苏清谷也在,却并不打招呼,只道:“粮草已经运回来了,一切顺利。”
及她出了帐子却见一女子往营外走,背影极像夜容,谢樱樱两步追上去一看,却是惊得合不上嘴。眼前这个女子脸上尽是皱纹,头发花白,老态龙钟。
这女子却是浑不在意谢樱樱的表情,只叹息道:“我以前只知道如何让别人动情,自己却是从未动过情,因为我知若我动了情便会如此。樱樱回来晚了,吴良已经走了。”
吴良已经走了。这六个字如同针一般扎进了谢樱樱的脑中,她一直痴心妄想,想也许苏清谷最后会放吴良一马,也许百里乐正最后会放吴良一马,可是最后谁都没有放他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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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乐正找到谢樱樱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彼时她已经喝得烂醉,窝在酒楼角落里形容狼狈,手中却还抱着个酒坛子。百里乐正蹲□拿开了她手中的酒坛,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樱樱醉了,同我回去。”
谢樱樱此时哪里还管眼前的人是谁,坚决非常地摇了摇头:“我才不要回去,他们都是坏人!”
男子眉目温和:“都谁是坏人?”
“苏清谷还有百里乐正,他们非要杀吴良,他们都是坏人!”
“那樱樱肯定很恨他们吧?”
醉了的女子眼中都是点点的月光,道:“我更害怕他们,我怕将来有一天我没有用了,他们便像杀吴良一般杀了我。”
她说完便嘤嘤哭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了百里乐正的手背上。百里乐正一愣,神色柔和了下来,他缓缓低头在谢樱樱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尔后轻声道:“我不会杀你,便是别人要杀你我也是不肯的。”
谢樱樱却是一点察觉也没有,只是止不住的哭,百里乐正把她拉进怀里,摸着她的后背安抚她,许久总算是让她平静了下来,于是抱起她回了宣州州牧的别院,他想这里大概比军营中要好,也免得她总是想起吴良来。
哪知他刚把她放到床上,谢樱樱却猛地坐起来吐出一口血来。百里乐正一把脉却是宿疾又犯了,今日正是初一,她偏又喝了许多酒,倒是自己找的。
等谢樱樱不吐血了,却是寒症又来,只冻得像个冰人儿,百里乐正却也不管其他许多,只也上了床抱住她,折腾到天亮之时才算是好些了。
这谢樱樱醒来发现自己的百里乐正的怀中,心中甚是惶恐,却是硬装镇定地起身道:“樱樱谢陛下,樱樱以后一定做一个对陛下有用的属下。”
百里乐正却用手支着头,眼中锋芒毕露:“樱樱觉得一个属下当得起我如此么?”
70受罚
“樱樱觉得一个属下当得起我如此么?”
谢樱樱心中还想着吴良的死,心中自然是有怨恨的:“陛下如今对我这样好,只怕是因为我对陛下还是有些用处的,只是便如同陛下所言那样,一个下属是当不起陛下如此的,所以以后陛下千万不要再这样,樱樱受不起。”
百里乐正脸上的笑容一瞬便消失不见,谢樱樱以为他会生气,可是下一刻他却冷漠至极:“我记住了。”
谢樱樱心烦意乱转头便走了,之后数日也未曾见过百里乐正。现今常曦的战事已经进入到焦灼状态,魏敖比那常曦朝廷更加不好对付,双方交手几次也未分出胜负来。只是这时百里乐正却收到了王梦惜的密信,信上说君卿凤已经快要到容城,亲自来请百里乐正赴君阳参加祷安节。
七日之后,百里乐正和谢樱樱回到容城,离开时是初春,回来时亦是初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一年。谢樱樱回到自己宫中便再不出来,本想就这样躲清静,哪知晚上李总管却来请,说是君卿凤一定要见她。她便是知道去了绝不会有好事,可不敢抗命。
她一进殿门便看见了那雍容华贵的女子,她的容貌出众非常,只是那一双眼睛让谢樱樱看了很不舒服。
“想来这便是璃贵妃了,先前音方未还和我提起过的。”这君卿凤倒是极为客气的,挽了谢樱樱的手在她旁边坐了,百里乐正也不阻拦。
席后君卿凤又拉着谢樱樱到院中散步,果然如同谢樱樱所料,君卿凤变了个模样,她松开了谢樱樱的手臂,倨傲无比:“音方未说你深得百里乐正的宠爱,所以他推拒了常曦的联姻,我只想让你知道,谢家已经名存实亡,你也不过只是一个女人,对他的作用并没有多大,他想要当归元大陆的主人必须有一个坚强的后盾,这个后盾不是西通,只可能是君阳,所以你迟早都是要被他丢弃的一颗棋子。”
谢樱樱并不惊讶她说的这一番话:“那公主倒是给我指一条明路,也免得我到了最后被抛弃了才清醒。”
君卿凤正要开口,却看见了谢樱樱眼中的不屑:“你不信我说的话?”
“不是不信,只是即便你满心满意想让我离开陛下,陛下也总能找得到我,想来想去便只有死这一途才能真正脱离,公主莫不是要我去死?”
听闻谢樱樱话中的挑衅之意,君卿凤冷笑一声,道:“你既然不相信,那我便和你打个赌。”
谢樱樱是存心挑衅,只因她经吴良一事之后,便存了想要退出的心思,只是百里乐正必定是不会答应的,如今遇上君卿凤来容城,若是能借她的手脱身就再好不过。
第二日君卿凤素服去见百里乐正,她形容颇为憔悴:“陛下,卿凤昨夜做了一个梦,这梦真实无比,关系到我君阳的兴衰,却只有陛下才是其中关键,不知陛下能否相助。”
百里乐正不知君卿凤此举有何目的,只得道:“公主但说无妨,若是力所能及我必倾力相助。”
“昨夜有仙人入我梦中,说璃贵妃乃是我父皇上一世的女儿,这一世若是遇不上便罢了,如今遇上了一定要认我父皇为干亲,在我父皇身侧诵经两年,不然有损于我父皇的身体康泰,还望陛下准许璃贵妃在我君阳常住。”这分明是鬼话,傻子都不信,偏偏君卿凤说的无比认真,眼中隐含泪水。
百里乐正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却是转瞬便恢复如常:“既然是有仙人入了公主的梦中,想来是不会有假的,容我想想再过公主回复。”
君卿凤便也不逼迫,只满脸感激地告退了。君卿凤一走,百里乐正便使人速去把谢樱樱叫了来,劈头盖脸便问:“你怎么惹到了君卿凤那个女人,平白无故她为何偏要你去君阳?”
谢樱樱本是料到了这点,却是装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冷道:“她是一国公主,君阳更是陛下现在不能得罪的,我哪里敢去招惹她,大概是她觉得樱樱得到了陛下的喜爱,所以看不过去。”
“便是她看不过,你不去惹她她也绝不会这么快便动作!”
谢樱樱也生气,道:“分明是她挑衅在先,我不过回了几句而已,若是这都不成陛下还不如杀了我好!活着也是憋屈!”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百里乐正脸色骤冷,竟是也动了气,招呼左右侍卫,道:“把她给我押到殿门口去罚跪,我没发话谁都不许给她吃的喝的!”
于是谢樱樱便被两个侍卫叉了出去,如今还是初春,地上冰凉,谢樱樱跪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受不住,然而百里乐正如今真的生气了谁也不敢去劝。谢樱樱越跪越觉得委屈,越觉得害怕,越想要离开这里,越是恨百里乐正,偏咬着牙不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