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乐正忽然笑了:“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樱樱觉得我会放任海匪为所欲为么?”
谢樱樱想了想,然后坚决地摇摇头,问:“我有些疑惑辛十九是否知道我故意把随身之物输掉以留下线索?”
“他自然是知道,若是你不能将我引来,他留着你也是没有什么用的,只是樱樱以后可不要再走丢了。”
谢樱樱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满眼坚定感动地对百里乐正道:“陛下此次没有弃樱樱而去,樱樱感激在心,以后樱樱一定粉身碎骨为陛下效力!”
车里黯淡的光线让谢樱樱没有看清百里乐正的脸色,但是她忽然感觉百里乐正冷了下来,沉静了下来。
许久,他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很好,这样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的比喻是不太恰当的……
57谢樱樱的隐秘
回到容城之后,谢樱樱这个璃贵妃便名存实亡了,她每日易装成太监小谢子侍候在皇帝陛下的身侧,皇帝陛下会见大臣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端茶送水,磨墨捶背,十分有身为奴才的自觉,但是她心中是十分痛苦的,她觉得皇帝陛下是一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人,如今没有用到她的地方便要她出苦力。
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相比来看,白风丽的日子就比她过得惬意多了,平时都是不用做事的,等百里乐正想要听她弹琵琶了,她便来弹一曲,弹完之后就走人,并不用在这里看他的脸色。
可惜的是谢樱樱并不会弹琵琶,她虽然会吹箫,却只熟悉一曲,而那一曲已经在早些年被百里乐正听得犯了恶心,现在是绝不会想要再听见的。
又说那百里琅华回到帝都之后就与王氏一同被软禁在佛堂之中,先前他消沉不已,这两日却是暗中有了行动,不但联系上了旧部,而且与宫中早先安排的细作也往来频繁。
百里乐正很烦,他不欲杀百里琅华,但是如此下去还是要走到那一步。要是剪除百里琅华的羽翼也并非不可,只是细作们尚未行动,杀了他们只怕会令众人惶恐不堪。
百里乐正听着白风丽的琵琶声,眉头却是紧紧皱着。
琵琶之声忽止,女子温声问道:“陛下有心事?”
“嗯,治理一个国家自然是有很多心事的。”
“风丽在在陛□边也有些时日了,可是从未见陛下如此心烦。”
百里乐正抬头去看她,眼中倒是有些笑意:“若单单是国事我并不烦扰,可是若国事之中夹杂了家事,便有些为难了。”
白风丽双眉微颦,却是有些疑惑:“家事?三殿下不是已经被软禁起来了吗?”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谢樱樱见白风丽依旧是迷惑,又看不下去皇帝陛下故弄玄虚,十分直白地道:“百里琅华又在密谋造反了,但是他却是咱们陛下的亲兄弟,所以陛下不能杀他,可若是不杀他,他以后还要添乱,所以陛下就觉得闹腾了。”
百里乐正似乎不满意谢樱樱这粗鄙的解释,指了指门外道:“你去把台阶扫扫,我觉得上面落灰了。”
谢樱樱抬头去看,那玉阶分明已经擦得能照人了,可是身为小太监的谢樱樱只能乖乖去扫了。
谢樱樱离开后,百里乐正无奈笑问:“我生在帝王家,所以不知道普通人家是什么样的,普通人家也会这样你争我夺么?也会动辄便要杀死自己的兄弟姐妹么?”
白风丽笑笑,道:“普通人家自然也会有争夺,但他们争夺的也不过是家产,所以大抵是不会赌上性命的。而陛□在帝王家,争的是家产,是皇位,是权力,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很大,所以便有人不惜性命了。”
百里乐正不再继续往下说,只让白风丽又弹了一曲。
白风丽回去的时候却遇上了葛东门,她心中还想着方才的事情,便忍不住问:“三殿下的事情很难办吗?”
平日里白风丽是从来不问朝中之事,她这一问倒是让葛东门忽然心生一计:“情形的确不太好,三殿下联络上了浮端的皇族,答应事成之后将泽州、德州送给浮端,所以如今浮端已经在厉兵秣马,只等三殿下的信号了。”
“竟然已经这样紧急,为何陛下还没有行动?”
“因为陛下不忍心屠戮手足。”葛东门眼中神色深幽,却是忽然对白风丽深深一揖:“陛下不忍心做之事,姑娘倒是可以替之。”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之后几日白风丽都有些心神不宁,百里乐正心中放着其他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一日,囚禁百里琅华的佛堂之中忽然嘈杂起来,接着看守的侍卫便来禀报:百里琅华遇刺。
彼时葛东门正在殿内,他听闻此消息并无任何惊讶之色,只是忽然跪在玉阶之下,当着众大臣之面:“此事乃是臣一手策划,与旁人无关,陛下既然已经查明三殿下密谋造反,却依旧不处置他,所以臣便替殿下动手了。”
百里乐正垂眼看着阶下跪着的人,神色不明:“你让谁去杀他?”
“白风丽。”
百里乐正叹了口气,道:“是了,难怪她这几日心烦意乱,先生可知这是让她去送死。”
“为了陛下的基业,她死得其所。”
当谢樱樱赶到佛堂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便是百里琅华的尸身,他圆瞪的双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胸腔被剖开,这并不是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做到的,可是白风丽做到了,谢樱樱加快脚步往里面走,白风丽虽然杀了百里琅华,只怕自己所受之伤也绝不会轻。
地面上都是百里琅华在地上爬行留下的血迹,还有一把白风丽一直不离身的琵琶,而白风丽此时是躺在百里乐正怀中的,谢樱樱蹲□想要查看白风丽的伤势,却被百里乐正的手拦下。
他垂眼看着已经半昏迷了的女子,声音竟然是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冷静:“不用了,她的伤已经回天乏术。”
谢樱樱忽然觉得一股寒意直袭胸肺,即便是面对这样一个为他而重伤的女子,他依旧能如此淡然无情,这才是帝王,无情的帝王。
白风丽忽然睁开空洞的双眼望着虚空,喃喃道:“风丽若不是遇上了陛下,恐怕现在依旧在那风尘之地醉生梦死,可是命运让风丽遇上了陛下,所以即便被情所困,也是毫无怨尤的。”
“风丽的这一生充满了不堪和烦扰,能陪伴陛下一段时日已经是没有遗憾,并不敢再有其他的奢望,如今为了陛下而死……我……”
白风丽已经重伤的心肺再也支持不住,有血不停地从她的口中涌出来,百里乐正的手扶在了她的后心上,然后谢樱樱听见了一声极为细微的断裂声,白风丽便再也不动了。
这个她倾心相与的男人亲手震断了她的心脉。
她遇见他时已经沦落风尘多年,早已经知道自保之道,却不顾自身安危来警告他,她觉得自己脏污不堪,所以即便摔倒在地也没有握住他伸出的手。后来她为自己赎身,远赴千里不惧艰险,为的也不过是能陪在他身边,在他想听曲子的时候弹上一曲。
如今,她宁愿牺牲自己成全他的基业,他却亲手掐灭了她最后一丝生息。
谢樱樱后退一步,再退一步,她眼中有泪,有不忍,有惶恐,这才是百里乐正本来的模样,绝非良善之辈!
男人缓缓抬头看向她,眉眼依旧是透着悲悯仁慈的眉眼:“樱樱怎么如此惊恐?”
谢樱樱把自己冰冷颤抖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努力让自己的面色正常些,只是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她的惶恐:“没有,樱樱只是见白姑娘死了有些伤心。”
百里乐正打量了谢樱樱的神色,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不对,樱樱是觉得我无情无义,是害怕我。”
谢樱樱想要开口否认,可是在他的审视之下竟然什么都说不出。百里乐正却是不恼,只平淡地陈述:“樱樱还有事情隐瞒我吧。”
谢樱樱有很多事情隐瞒了他,此时他一问顿时心慌无比,又想起先前百里乐正得知她身怀武功后的警告之辞,只觉自己临死不远。
百里乐正却是将白风丽的尸身安置好,背对谢樱樱道:“自从我知晓你身怀武功,心中便存了对你的怀疑,所以派人查探你过去的一切,然后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谢樱樱木讷开口:“什么事?”
“天惟二十八年一月十一,”百里乐正忽然说出这个日期,在看到谢樱樱明显僵硬了一下之后才继续道:“樱樱在哪里?”
见谢樱樱回答不出来,百里乐正又问:“那樱樱可知道我背后的胎记是什么样子?”
谢樱樱面如死灰:“一条墨色盘龙……”
天惟二十八年一月十一日,是十六岁的百里乐正被梅玉所救的日子。那年他出使常曦,归国途中遭遇追杀,刺客都是绝顶高手,刺杀一波又一波,他身边的侍卫在刺杀之中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身受重伤的百里乐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