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身子,抓了他的头发胡乱一拉。
他将她箍得更紧,挟得她的胳膊不好伸展,只得松了手,她带着满脸的酡红:“我困了,想睡……”
他衔着她的唇低低笑了:“原你醉了是这样闹得……想睡便睡吧……”话是这么说,手却不肯安分。
她难耐地在他怀里扭了扭,让他眼中的簇火跳得愈加热烈,她半睁半闭着眼:“不要闹……”
“你才不要闹……”他的笑意压在喉咙里。她哼哼了两声,喉间带出呓语:“雁行,你要轻一些。”
这声低喃让他的眼神变得更深沉,他握了她的手贴在胸口,声音有些低哑:“好,我轻一些。”
他抱起她,往隔间走去。悬纱绕影在他身后坠落,碾碎了一地的光。
楚灏迷迷糊糊的刚欲睡去,却听到轻轻的叩门声。他撩了毯子,把叶凝欢给包裹住,自己披了一件衣服起身,踱到门边问:“什么事?”
瑞娘小声应:“殿下,林静回来了。”
他哦了一声说:“让她进来吧。”
瑞娘又轻声问:“夫人呢,要不要我把她领回去?”
楚灏说:“不用,她睡了。”
瑞娘听了,便悄悄地去了。楚灏返回隔间拣了件袍子又套上,过了一会儿,林静便进来。她一身黑衣,脚步轻灵,向着坐在桌边的楚灏行礼。
楚灏示意她坐,林静面上带出一丝喜色,谢过之后坐了一角。
楚灏问:“事情还顺利吗?”
“是,一切皆顺。依殿下的吩咐,由茫荡东峡入,得赵大人的帮助得以顺利将人送到了青马。北藩监行院司恰在青马东门内,奴婢是悄悄看着永成王进去了以后才走的。”林静说着从胸袋里掏出一封信,“这封密函,是赵大人给您的。”
楚灏接下来放在桌上,问她:“你至青马时,见那边情况如何?”
林静轻声说:“奴婢照殿下的吩咐,特地在青马逛了逛,果见到不少打乌沦来的货物。不过青马是管辖之地,驻兵很多,市集也需到特地日子方开,至夜行宵禁。奴婢怕暴露行迹,不敢久留,当日便出关了。”
楚灏默了一会儿,点头:“你这一路辛苦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林静站起身行礼:“谢殿下体恤。”
她刚转身要走,听得隔间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吃了一惊,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别人。却见楚灏一脸安适地冲她摆摆手让她出去,自己走过去了。
林静恍了恍神,眼神瞥到桌子上杯盏凌乱,足有五六个酒壶,有的翻倒在桌,已是空空。
她刚要出门,却听到楚灏在隔间里问:“这才睡下怎么又醒了?”声音竟是从未有的温存,还挟了笑意。
叶凝欢的声音传了出来,有些含混不清:“我……我起来喝点茶。”
林静的脸霎时变得惨白,陪他在这里饮酒至深夜的,是叶凝欢!他还任叶凝欢睡在这里,毫无设防,真的好信任她啊!
她犯了怔,却听到楚灏在屋里吼:“啊!要吐你说一声啊……哎,谁让你往地上躺了……”
隔间里一阵忙乱的声音,楚灏并没有叫人,也没出来。她看着隔间出晃动的珠帘,她不想过去,她不想去看楚灏如何放下身段反去伺候叶凝欢。那叶凝欢,明明比她还不如!但她也走不动,她的手犯抖,身子犯僵,她想冲出去,却迈不动脚步!
瑞娘听了声音,匆匆地跑了进来,看到林静道:“你既在这里,怎么不帮着伺候?”说着,便直接跑进去了。
林静盯着瑞娘的背影,手指节泛出微响。叶凝欢究竟是靠什么爬上去的?明明逃跑过!又凭什么,要她去伺候!
天空飘起雪花,细细碎碎地落了一地。
叶凝欢起得很早,站在拢月楼外,看着冬英正忙着指挥人搬搬抬抬。今天十一月十五,楚灏昨天向卢松王辞行,准备返京了,
因着天气渐冷,又添了不少东西,加之卢松王又帮着打点了些,还要准备一些给皇上的。这般一来,估计他们回去的队伍会壮大许多。
瑞娘走进来,看到叶凝欢在外头站着,一边抖着身上的雪屑一边说:“夫人怎么在这儿站着,今天冷得很,别再冻着了,冬英和绿云也不知道劝着点。”
叶凝欢笑着说:“绿云忙着收拾,冬英看着他们搬抬也错不得眼儿。况且我觉得今天空气好,便出来站站。”
她拉着瑞娘进去,问她:“可都给云门主了?”
“给了,你自己计量着些,统共就那么点东西,全给了人可别指望我给你往里填补。”瑞娘说,“她也是碍着殿下才上心,何必谢她?”
“总算也是因着人家我才能好这许多啊。”
“那你怎么不知道谢殿下?”
叶凝欢讪笑:“我这一身上下全是殿下的,要我还拿什么谢他?”
瑞娘瞥她一眼:“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虽是这么说,却是小心地把叶凝欢扶到屋里坐着,倒了杯茶给她,又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单子:“这是卢松王府要交与世子的东西。云栖蓝还千叮万嘱别弄混了,怕殿下到时忘记了,让我一定提醒着些。又捎了几大包药,说是一并要交与世子用的,方我给了绿云,我怕一会儿忙起来顾不上,你收着吧?”
“她平日里不管这些杂事,如今倒是认真地又督了你一遍。”
叶凝欢接过单子,一边看一边说:“昨儿往王府去向王妃辞行的时候王妃已经交代我单子了。”
瑞娘说:“毕竟是卢松王的世子,又自幼离开父母远赴京城,王爷王妃岂不惦着的?”
叶凝欢看了一会儿,表情变得有些凝深。
卢松王领了一众藩臣以及诸监行院官员一直将楚灏送至燕宁城外。来时不过几辆马车,几十随从,走时足有十余乘,随行过百。护卫还是那些,杂役却多了不少。
叶凝欢坐在车里的榻上,只望着窗外发呆。楚灏歪在她边上看书,懒洋洋养胳膊肘顶她:“换茶去。”
叶凝欢回了神,这车里就他们俩。楚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明明他坐在外沿,茶桶就放在他手边,还是便拿胳膊肘顶她。
她拎了裙子打从他脚头下了榻,走到茶桶边给他换了热茶。
听他问:“又想什么呢?”
叶凝欢看着楚灏,有些欲言又止。
楚灏一把将她拖过来歪着:“怎么了?”
“我是想……”叶凝欢想了想,突然挣扎着欲起。
楚灏勒着她:“哪儿去?”
“给你看样东西。”叶凝欢说着站起来,打开塌头的大箱,自里面掏出一个黑漆小盒来,递给楚灏。
楚灏打开,看到两张单子。
叶凝欢说:“一张是王妃交与我的,上头写的东西都是要你捎与卢松王世子的东西。一张是云栖蓝拿过来的,说是王爷嘱咐的,同样也是交与世子的。我瞧着怪得很,却不敢往深里猜了。”
楚灏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微微凝了眼,突然笑了一笑:“我本就怀疑,不过现在一看,八成是真的了。”
“不会吧?”叶凝欢瞪圆了眼睛,楚灏重新拽了她坐下。
楚灏说:“当日九哥哥来余兆见我,问起正逸时,云栖蓝就表现怪异。九哥哥是怕我多心,没有多问,她却一副很不满足的样子。”
叶凝欢叹了口气,拿过他手中的礼单。云栖蓝说是奉王爷之命将礼单拿过来,但叶凝欢识得笔迹,正是云栖蓝所书。与她当初在小云居给叶凝欢开方子的笔迹是一模一样的。云栖蓝虽表面上是卢松王侧妃的陪嫁,是内宅的管家婆,但她从不理会这些杂事。
纵王爷要送儿子东西,且又不是什么私密之物,何须她亲自写来又跑来千咛万嘱的?世子又不是侧妃生的,作为侧妃的陪嫁,她揽这宗儿干什么?
除了这点,还有一桩能瞧得出:王妃给她的那份,固然是一应齐全,但远不及云栖蓝送来的这份贴心。
她见过王妃数次,虽说两人岁数相差甚远且王妃是正位,但她毕竟是楚灏带来的内宅女人,少不得要陪她叙叙家常什么的。
照理说,他们来自永安,王妃唯一的儿子正在永安且相隔数年,必要切念不已,见着了永安来的亲戚,少不得要问些,王妃却只字不曾提过。当时叶凝欢就觉得有些怪,后来一想,许是王妃觉得她也是内宅女人,不与外人往来,问她也是无用的。
如今再听楚灏这么一说……原来,不是觉得无用,而是根本漠不关心。这楚正逸压根儿不是她生得,而是云栖蓝所出!
云栖蓝是江湖儿女,身负绝技,刀口舔血,敢于亡命。这般肆无忌惮,却如此死心塌地地为卢松王卖命,原因竟是在这里!
“你只凭这两张单子便猜出这么大个秘密,若是云栖蓝知道了必要悔死了。”楚灏笑着把单子又拿过来,塞回到盒子里。
“是殿下猜出的。”叶凝欢看了楚灏一眼,这厮可以算得上是目光如炬了,云栖蓝的一点小异样就让他看了出来,这会子在瞧着这两张单子,自然全连在一块了。
楚灏带出笑意:“我之前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云栖蓝如此不惜一切地助他?生怕我有半点猜忌,点点滴滴都是谨慎。而且不惜耗费自己的功力也要帮你治病……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不变得利益……若她真是贪图利益而以江湖之身为官门效命,何必要如此轻易便弃永成王,却对卢松王忠贞不贰?”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只图利益的嘛。”叶凝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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