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很好,如果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就够了。
叶凝欢兼了几日管家婆,将繁英堂重新收拾了一遍。无用的家具都腾出去,两边添了灯,后院打扫出几间屋子供人小歇。怕卢松王也带了女眷来,遂将拢月楼边上的聆风望月台也收拾了,便是王妃或是侧妃来,在这里招待也好看。
菜单、酒单也都拟了,着人该准备的都准备上以备到时烹制。并带着绿云和冬英分别帮她去打听一些可用的信息,诸如卢松王、王妃、侧妃等人都爱什么之类的。
她不能明着去问,因为不知道楚灏请卢松王是过了明面的还是私下相邀。
这两日王府亲戚往来许多,听说顾靖南也从京里派人过来相贺,简郡王也遣了人特地过来送礼。人多眼杂,况且楚灏还交代过,若他没回来的话,只送礼过去便罢。连她也不必代为与那些女眷应酬。遂就让冬英、绿云当闲话似的与这里当差的仆妇扯一扯便罢。
初一卢松王寿辰,王府一团欢庆。叶凝欢没去,霜凌代为去贺,她站在眠月轩的观景台,看着满城灯火。她带着浅浅的笑容,寿宴上,必是欢歌笑语,宾客如云。其实,能一家团圆,于卢松王自在为王,安享富贵,也是一桩美事。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若看开些,也没什么过不去的。
十一月初三,叶凝欢很早就醒了。她所住的拢月楼是个僻静所在,自然山景包裹周围,这里的园景巧在自然与人工相间,似是人为精雕,又浑然天成。
绿云悄悄地掀帘进来,诧异地发现叶凝欢竟已经不在床上了,连床铺都叠得整整齐齐。她忙至边上的起居室里去瞧,看到她正坐在妆台前细细描眉。晨曦方起,妆台上烛光仍跳簇,叶凝欢换了一身白底衬桃红色团花的绞织袍子,粉盒胭脂都打开来,是各色的红。
她神情一丝不苟,描长眉尾,让那原本清晰的弧度更添了几分浓艳。
绿云笑着过去:“夫人竟这么早便起了?殿下尚未回来,便是开宴也是晚上啊。”
叶凝欢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眸是星闪的亮。
她笑着用小指挑起各色红胭脂,一点点晕开,调成她最喜欢的色调,却嘱咐着一应杂事:“我已经洗漱罢了,你不必理会我。咱们这次带的人少,卢松王遣到园里当差的人又不大好使唤,只好自己多费些心。当初进这里时,卢松王盛情款待,如今咱们借了人家的地方招待一回,又赶在卢松王寿诞佳期,怎么也不能失了体面。”
绿云点头:“我都省得。其实这两日,我与冬英也帮不上什么。我们大字不识几个,抄抄写写的干不了,只得做些跑腿的事情罢了。这里虽人不少,但是都不是我们的,且又与他们不熟悉,又不好随意支使派遣,如此却只累您一个了。”
“这又算什么,不过几天的工夫罢了。”叶凝欢一边拍脸一边说着。
绿云替她梳头发:“这几天,接礼挂单的账房您也兼了,礼尚往来的周全您也做了,便是厨房、仓库的点管,楼阁的装饰,连带点灯下火的事情也都兼了。手下可没各路仆妇替您照应,您可是将也做,兵也当呢。”
叶凝欢笑着抬头:“只张罗几日的工夫若还不成,那岂不更成了废物点心?我这人可不经夸,你这样夸,我可是会骄傲的。”
绿云笑而不语,替她绾发。绿云其实更想恭喜她的,看着她这般精心装扮,便猜今天该是她的生辰。她极少着红,也少着艳妆,礼仪周全,进退有度。若为今晚,不管来的是正妃还是侧妃,她必会顾及那两人的体面,刻意减淡颜色,以免与这里的主家争光。
如今早起着红,满面春光,不是为晚上欢宴,仅为悦已而容。
不是为悦已者容,而是只为悦已!十一月初三,是她的生辰!不过绿云什么都没说,卢松王前天正大寿,她又一直在为殿下和卢松王悉心张罗宴席,满宴欢歌都与她无关碍。
她此时这般自娱自乐正开怀,若向她道喜却不免要触景伤情了。何必要这样一再地提醒她的身份,由着她这样高兴便够了!
绿云精心给她绾了个飞天髻,正衬得她这般艳妆。叶凝欢看着格外的喜欢,笑眯眯地摸着说:“真漂亮,绿云,你的手可真巧,回头教教我。”
绿云笑吟吟地说:“夫人若有意学,自然是要尽心教的。一会儿怕忙起来顾不上,夫人又要饿着,不如趁早我给您煮碗面,你先垫垫?”
叶凝欢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面?好啊好啊。”连长寿面都有了,真不错。
绿云笑着应了,刚要出去,听得冬英的声音:“夫人,您这么早就起了?”
两人笑笑。冬英掀了帘进来,看到叶凝欢的样子,一副惊艳的表情。
她手里拿了一个小盒子,交给叶凝欢说:“方才我去繁英堂,碰着陆大人。他让我捎给您的,说前儿去给卢松王送礼的时候,侧妃着人给他的,今儿才想起来。”
叶凝欢心里一暖,拿过来揭开,是一盒小桃红胭脂!自然不是侧妃给的,是他送的。
寿礼也有了,太齐全!
暖融融的感觉涌上心头,当初为了一盒小桃红就往他酒里下药,害得他好几天都直不腰来。因为雅乐居的祝姑娘喜欢他,他却总是一脸酷样不搭理,她决定为祝姑娘出头,但也不能白出头,所以……现在想想,真是对不住他啊!
她的生辰,他也是等他们熟识以后才知道的。大概是她十二岁那年吧?还是她揪着他的衣服,摆出一脸悍妇脸,逼着他给她买小桃红,不给就告状,说是他刀耍得不好,害她练得不对路,让他挨板子。
他咬牙切齿,很是不情愿地给她买了,一膀子甩过来,差点扔她脸上!
后来他便不在雅乐居待着了,只偶尔来,有时甚至一年半载也见不着一面。不过他还是一直送她小桃红。
如今永安早就不兴这个颜色了,调制的法儿也过了时。他还是能弄来,艳艳的桃红,仍是她最爱的颜色。她肌肤细白净透,衬得起这桃红色。最初时她是常常用的,因她最爱,也愿她所爱的人会爱。
近年她不再往脸上抹这颜色了,觉得若用这个去换荣宠,太亵渎。
一直等到日薄西山,也没看到楚灏的人影。内外两处皆各物齐备,灯火通明。但主客皆没有,众人面面相窥不知该怎么办好。
霜凌也闹不清状况,明明王爷交代初三会回来的,如何却一直没消息,难不成是路上出了岔子?
他心里忐忑,也不好直接跑到卢松王府去问,只得守在采月阁门口一直等。
叶凝欢站在繁英堂这里发呆,艳妆早洗了,换了一身很含蓄又体面的衣服,上了一个既含蓄又体面的妆。早知道不换了!
累死累活地准备了一大堆,现在可好,一应都用不着。
叶凝欢盯着各席上的瓜果小点,正打算让厨房先消停下来,省得弄好了一堆结果没人吃,浪费了好东西。
突然听得外头一阵喧嚣,她心里一震,回来了吗?门口霜凌已经告诉他摆在这里了吧?他也不更衣就直接跑过来了?卢松王有没有带女眷来啊?真是的,也不通知一声,就这样抽冷子窜回来!
怕楚灏跟卢松王一道进来,她戳在这里太不像样,忙不迭地往侧门那儿闪,却被楚灏用那一贯的懒散随意腔调给叫住:“跑哪儿去啊?听见动静了,不迎出来还跑?”
叶凝欢生生刹住脚,回头的时候,他大步流星到了眼前,风尘仆仆却眼神漆亮。瑞娘跟在身后,没看到卢松王,她心里松了口气。
“殿下回来了。”叶凝欢讪笑着迎过去,伸手去替他解大氅。
“听说你在这儿,我就直接过来了。”他低头看着她,皱眉:“今天怎么还这么素?”
叶凝欢说:“也不知卢松王是否带女眷过来,我在后头的聆风望月台也设了席以便招待。若是来了,也不好太张扬,若是不来,我就回去歇着,连这身衣服都不必了。”
他四处踱着,打量了一下这里,各席已经安置,果品酒茶一应齐备,边角还设了琴乐位。两边侧门都悬了珠帘,烛光一闪,更显得这里敞亮。
“你挺会选地方的。”
叶凝欢跟在他后面,一迭连声地问:“卢松王可带女眷同来吗?什么时候到,我好准备准备。”
“他不来了。”楚灏回头,看着她笑得倾国倾城,笑得说不出的……可气!
那模样儿,分明就是早知道人家不来,也不打发人告诉她一声,害的她累个半死!
叶凝欢一运气,拳头都不由得纂起来了。
楚灏的眼神变得有些深沉,看着她说:“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别着恼。”
叶凝欢这次是真抖了。他是如何知道的?她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
他伸手抵了她的额:“自己准备的当然自己享乐,你顾着我的体面自当一切精致,这才衬得上你!”
叶凝欢眨巴着眼,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他嘴角扬起:“但定然是缺你所爱,所以我带来了。酸杏宴,看你今儿牙倒是不倒!”
瑞娘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楚灏何时这般用心过?这次可谓一举两得。既让叶凝欢学着如何料理,又能给她做生日。
瑞娘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楚灏非把她也领走。她虽是学过正昌宗的功夫,但只防防身还凑合,跟影月门这帮杀手是不能比的。而且她早年跟着王皇后,后来跟着楚灏。在这里抛头露面地给他张罗,怎么可能不给他沾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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