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给了你多少好处?”我打断他道。
他一挑眉:“殿下的意思是?”
“我现在一无所有,最值钱的恐怕就是将要到手的那笔嫁妆。你愿不愿意冒个险做我这笔生意呢?”我托起一枝冬青,红火的果实圆滑喜人。
他执着算盘,手指轻巧地上下弹动了片刻,他背手笑如狡狐:“殿下手中握着一笔人人觊觎的江山财,又怎会是一无所有呢?殿下若是以辛氏皇陵里那件东西做担保,我封子息自愿令择良主。”
思索一番,我点了点头:“好。”我摘下那几粒冬青果把玩在手中:“虽然我嫁了景晟,也不代表我放弃了苏家。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还是由云溯亲手将它送到了我手中。”
封子息脑子转得极快:“太后娘娘那里……”
头顶一根枯枝承不重连夜的积雪,吱呀断落而下,避去簌落的碎雪,我笑道:“时辰尚早,不急不急。”
在封子息那里吹了半晌冷风,装了许久深沉,回到温暖如春的内殿才发现一直保持高深莫测笑容的脸它,冻僵了。
蹲在火盆前发呆的符怀,见我跺着脚一路奔过来恨不得投身火盆的模样,呆然道:“你去哪里了?”
瞧着他不大对劲的脸色,又瞥到火炭间尚未焚尽的纸卷,我用脚尖踢了踢盆:“以后做亏心事能利索点吗?对不起我还让我看见,找揍啊。”
“母妃给我来信了。”他也不避讳坦然而低落道:“她说她很思念我,当初的事对不起我。希望我能回去与她相依为命。”
“哦,一听就是假的。”我裹紧铃雀披上了毯子喝着热水不以为意道。
他的眉皱得紧紧的,十指蜷握在膝盖上,欲言又止。
我握着瓷杯取暖,俯身对他道:“在你辜负我今天一番斗争结果前,有件事情你要明白,她想要回去的不是她抛弃了十年的儿子,而是梁国的二皇子。好了,我饿了,去做饭吧。本宫今日很想吃你做的油酥饼,特准许你一边纠结一边做。”
“……”他忿恨幽怨地看了我一眼,照例奔走而去。
该做的我已尽力了,接下来就是看对我睡了十七年的老天爷能否发回恩,偶尔睁一下眼,保佑我的大婚顺利进行。对了,我的婚期是不是和方晋他的一起啊?
我惬意地围着火盆啃甜瓜,太棒了,不用给他送红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o(>_<)o ~~又更新了,我还是很有潜力的,学符怀小男宠撒娇卖萌状求鲜花~~看文快乐~
25
25、临嫁之变 ...
我不知是此次是上天格外眷顾我,还是这番风平浪静乃暴风雨前的感情酝酿,总之我的婚事有条不紊而节奏紧凑地在进行布置着。我三哥哥曾在煜京中一栋山水别致的府邸在大作修葺装饰后被赐给了我做公主府。
原先我想景晟作为一代战功赫赫的将军,倘若随我入住公主府岂不折了他的英雄气概,未免替他招了吃软饭这样不甚好听的名号。便与封子息说道,这公主府我不要也罢,添了一座府邸也平白要养活一大屋子的人,老不划算了。
封子息停下展示公主府内部结构图的手,看向我眨了眨眼道:“公主这就不懂了。您若顾及驸马爷颜面,婚后大可与他住在将军府中。但他日若是与他拌了口角、生了气,好歹也有个去处不是?”
他眼中是满当当的算计精光,我默默地端着茶杯抿了口茶,对于他在精通商道的同时还很精通夫妻相处之道暗暗称奇。于此,我又学会了,就算是公主嫁人,也要留套房子供自己离家出走,顺便让对方在外面徘徊痛哭恳求我回家的。
再一日,正在我与符怀在园子里投壶玩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久未相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师父!”我手中的箭头一抖,直飞向傻站在那一头的符怀:“你怎么来了?”师父的走向一直飘忽不定,颇为神秘。今夜你在国师府山头仙风道骨地测观天象,明日他或许就在梁国都城街头挑着副巨大无比的算字,测你这胎是男还是女。师父说他这叫宏观社稷、微观百姓,是兼济天下的完美体现。
“不孝孽徒,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父!”他拈着胡子尖,鼓圆了眼睛斥道,宽大的褐色道衣袖上还沾着几点暗红:“若非你那不孝师兄传个信给我,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还能嫁……咳咳”他瞟了眼一旁的符怀,欣慰道:“听闻阿衍嫁出去,为师真是倍感欣慰,欣慰。你看,为师这不千里迢迢从隆华山赶过来喝你这杯喜酒吗?”
他说到此,我有些明白师父他怎么在这了。公主出嫁,按以往的规矩,不仅要焚香祭祖祷告上天,还须举行些洗尘祝吉的仪式。师父不理世事已久,能让他为我出山到他最不喜欢的皇宫之中,我心中一暖感动非常。不过,他怎么会在隆华山呢?那不是云苍与我国的交界吗?
师父抖了下袍袖上的风尘,踱向园中竹亭:“许久不见,阿衍陪为师聊聊如何?”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我和师父对话的符怀面上露出了一丝不大高兴,我打发他不情不愿地去将铜壶收落好,跟向师父身后。
“阿衍,为师只问你一句,这次你是自愿的吗?”师父未着落座,转过身来道:“你从小行事都是自个儿拿主意,纵然是错被罚也少有言悔,犟得谁也拉不回。可这次攸关你终身之事,和以前不同。阿衍,虽然你不是我的女儿,但我膝下无子,只有你与方晋两个挂心。人老了,牵牵盼盼反而看不开了,见不得小辈们受委屈了。”
“师父……”我嗓眼酸涩地低应了声,揩去眼角沁出的泪水,勉强笑道:“怎么一段时日没变,您老煽情本事精进了不少。”
他淡然瞅了我一眼:“你以为你背后偷偷摸摸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国师府里别说养了个人,就是多出根草也逃不过我的眼。”他念念不休道:“不是看你那时候对那小子挺上心,我何必多次一问?嫁人啊就和你拔萝卜种菜一样,要挑自己喜欢顺眼的。我听说你这次要嫁的是个从边疆来的将军?这人我打听过了,看八字也是个命硬的,你两硬到一块去了,日后相处怕是有大磨难啊。”
师父在亭子里来回踱步,啧啧不停摇着头,极似国师府山下村子里张媒婆和李秀才的完美结合。
“……”我嘀咕道:“这可不一样了,萝卜青菜我可从没顺眼过。当初那事是多少年前的了,不过师父你既然知道他,为什么不揭穿我?”还留了他一命。
光阴错落,白桑古榕还是旧模样,可惜物是人不在。
“那个人……”师父叹了口气,背手抬眸看向高穹苍云:“那人的命盘贵殊,非我等可以插手其中的。”
“师父你还是别说了。”我怅惘阻止他接下来对我未曾谋面的青梅竹马命格的专业分析:“你把他说得这么了不得,我会懊悔到睡不着觉的。早知道当初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也不会让他就那么走掉了。”
“没出息。”师父狠狠甩袖。
“没出息惯了。”我吭头摸摸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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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不知何时处处张灯结彩,琉璃宝树,喜结红帷,奢华至极。
在我父皇在位时,大祁已是外强中干之貌。因秦河岭南供粮之地连年旱涝接替并发,工部治水拘于旧法,疏通不当,某些年份粮收几近于无。这其中更别提中饱私囊、收受贿赂之辈了。大祁的衰败是几世积累下来的虫蛀空洞,即便有简煜这样铁面无私的官员,也终抵不过浊流滔滔。也不知自他被贬出刑部后去了何方,以他素来的行事风格,我深深觉得追杀他的人比我是只多不少。
按理说此时经由战乱之后,国库当是空虚,云溯从哪来的银子这样铺张浪费?
是夜,我独自一人在皇宫里溜达,左摸下金灯又勾下垂锦,很是自得惬意。自师父在我这里“祷祝”之后,白日里就是一轮番的嬷嬷教导我大婚时的礼仪。看她们如临大敌的模样,想是对我痴傻的威名非常忌惮。她们忌惮的后果就是想着法子折磨我,其中苦楚难以言述。她们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公主千万小心,小心,不要在别国使节外面丢了我朝的脸。”
我一边对着祖宗画像练习跪拜大礼,一边在心中欷歔,别的不擅长,丢脸我可最顺手了。
“你怎么在这里?里面那么忙还不快去。”枯枝踏碎声和着一姑娘的小声话语传入拐进禧和宫外的一条长廊的我耳中。
“姐姐,我可真受不了了。”另一个小宫娥说完又捂着嘴扶着珠子干呕起来,看她这模样,我惊诧想,莫非……她有喜了?
“受不了也要受,每个月都如此,也不是第一回了。万一出了差池,你我的脑袋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