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只望那监察史是个好打发的。别好事不做尽做些断子绝孙的恶事……”
云浣苦笑着越听越无奈。她默默的从茶居外头走过。边走还边摇头。没想到她也有被诅咒断子绝孙的一天。可真是稀奇啊。
又走了两圈。发现街上竟有多数人都在暗中讨论监察史一事。个个嘴里都没好话。有的竟敢当着官差的面就大谈阔论起来。见状。云浣心中也就了然了。舆论效应啊。这些话必是方王有意放出来的。算是等她来時给她个下马威。
不过她来曲州并非为了他方王。为的只是军营。这方王如此大动干戈。要说他与军营监军李力没有勾结。怕是都没人信了。
眼看時间不早了。云浣也懒得回去看白敛那张死人脸。随意寻了家酒楼。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叫了几分小菜。就这么吃了。
可吃了一半就听下头有些喧哗。她探出脑袋往下一看。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搀扶着一位靓丽的女子从一楼进来。云浣收回脑袋。叫来小二。
“客官还要点什么?”
云浣摇头:“替我换个位置。这窗口风沙大。换个靠里头的。”说着。视线绕了一圈。指了指一个背光的僻静位置:“就那儿吧。”
“好嘞。”小二利落的应着。
不过须臾。她刚将位置挪好。就见二楼的楼梯上进来一男一女。两人皆是衣着光鲜。男子一身珠玉。环佩叮当。女子薄纱覆面。难掩娇色。远远一看。两人倒是郎才女貌。甚为匹配。
“夏姑娘。还是到厢房一坐可好?”那男子环视二楼一圈。蹙眉着对身边女子道。
女子摇摇头。面颊绯红欲滴:“万公子。奴家还是喜欢坐厅里。咱们西北之地的女儿家。没那么多考究。”
“既然夏姑娘执意。那在下也不说什么了。小二……”早已候在一旁的小二立刻殷勤的迎上来。“寻个干净的桌子。僻静点的好。”
那小二寻摸一圈。指了指一个光线明亮的角楼。万姓男子点了点头。便搀着那夏姑娘走了过去。
一男一女坐下后点了些菜。两人便闲聊了起来。
“万公子。奴家任姓非要来着天顺楼。要你迁就我了。不好意思得很。”说着。女子水眸轻黯。显示自己的歉意。
万公子无碍的挥挥手。随意的道:“不妨事。万琼楼的东西吃多了也要吃点别的新鲜。这天顺楼的东西也是不错。而且地方也清静。最重要的是夏姑娘喜欢就好。”
两人一来二去。听着就像是郎情妾意的一对璧人。云浣摸摸鼻子。想着这位三皇子好像的确还没娶亲。不过倒不想他喜欢的是这种娇弱美人儿。还当他走南闯北。会寻个同样是商家出身的精明女人呢。
“万公子。听说你下月要回京。那公子……公子何時再回来?”夏姑娘眼底噙着明明白白的不舍。望着万公子的眼神温柔如水。又眷恋万分。
万公子喟叹一声。无奈的道:“万某又怎的舍得离夏姑娘而去。只是京中要事。实在拖沓不得。夏姑娘放心。六月你诞辰前我必定回来。亲自为你庆生。”
“真的?”夏姑娘登時双眸大亮。
万公子宠溺的朝她点点头。也是一脸深情。
云浣将这些看在眼里。终于撑不住了。随即丢了锭银子在桌上。抖着一身鸡皮疙瘩快速逃离了二楼。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就她看来绝对不简单的三皇子会对人露出那种眼神。说出那种肉麻话来。简直……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她不禁开始怀疑。难道自己之前都猜错了?这个三皇子当真只是个对皇位没有眷恋的普通人?
边想。她边走得飞快。也就因她走得太快。因此并未注意到。她的身后。一道悠然的视线竟打在她身上。只待她走得没了人影。那视线才收回。转向身畔娇美女子。亲切的道:“夏姑娘。吃些这清笋。味道倒是不错。”
“万公子你也吃。别总夹给我……”女子娉婷一笑。解下薄纱的脸庞清秀有余却美艳不足。只是她笑起時。却格外明艳。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三皇子看着她的笑脸。脸上又柔和了些。再往她的碗里夹了块素肉。看着她乖巧的吃下。只觉得心情大好。
云浣一路回到客栈。刚想上楼。就见一楼大厅内白敛正在用膳。她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试探姓的道:“明日早间我来叫你。”
白敛嗯了一声。态度依旧冷冷清清的。
云浣自讨了没趣也没了兴致。站起身来。便上了楼。
当夜。二更的棒子声刚响过。云浣便饶进白敛房中。床上之人很快意识到她的临近。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先“嘘”了一声。然后将他拽入床底。不过须臾。便听门外有细声响起。接着房门打开。一抹黑影飞了进来。一剑便刺进了床上被褥。
可似乎感觉不对。那人一剑挑开褥子。一看。床上竟没人。
这時。外头又跑来一人。压低了声音道:“另一间房也没人。”
“该死。莫不是跑了。快追。”两人低咒一声。极快的跳下二楼追了出去。
床底下。云浣屏息不动。五关全开。再确定那两人真走了后。才示意白敛出去。却不料白敛竟抓着她的手。狭窄的距离将两人拉得很近。他炙热的气息几乎能喷洒到云浣脸上。“你为何知晓?”他问。
云浣不适的颦颦眉。尽量往后靠些。才说:“是你与我闹别扭才大意了。你的菜里被人下了药。”她说的是她从外面回来時看到他吃的那些。她只一靠近便能感觉出那饭菜不对。她相信若是平日。白敛也是会发现不妥的。只是这几日这人非要闹脾气。
听她将“闹别扭”三个字说得就像他是无事生非的玩闹小孩一般。他脸色焦黑。再一运功。果然体内真气停滞。运不出内力。
他心下怒火。却又无处可发。只得钻出床底。脸色却是极为不好。
云浣也不愿他太尴尬。只道:“你先将衣服换了。我们连夜前往军营。这曲州已不安全。若是再带着。明日一早只怕方王便会派整个兵队来围剿我们了。”这么一想。她就想到了天顺楼里偶遇的三皇子。莫不是他发现了自己而去告的密?
果然那人不可小觑。倒是她太大意了。
漆黑的夜空里。两条快速的身影疾啸而过。这个時候城门早已关闭。云浣咬咬牙。偏头看了眼白敛。见他脸色已经有些青白。方才她为他解了药。可是效用却没这么快。如此再一番轻功后。他已算是耗尽了他的体力。若是要硬闯城门。只怕他体力不支。不太可能。
如此。就只能兵行险招了。
云浣沉了沉脸。示意白敛跟在她身后。两人走到城门边。卫兵立刻将他们拦住。“来者何人?”
云浣微微一笑。双眼对视上那问话卫兵的眼睛。胸前隐隐发功。缓缓的道:“在下是方王殿下的人。奉命出城办事。这位兄台。咱们在府里。不是见过吗?”
“见过?”那卫兵迷迷糊糊的。眼底一片浑浊。渐渐的。脑子也开始混淆。嘴里不自觉的吐道:“见过……是见过……”
“头儿。您真见过她?”旁边有人狐疑。凑近领头的身边轻问。
云浣霎時眼眸一眯。对视那头头眼睛的目光更加暴戾。那头儿身子一震。猛地一偏头。一巴掌扇在身畔之人脸上。恶狠狠的道:“我说见过就见过。来人。开城门。”
被领头莫名的打了一掌。小兵有些不悦。却还是命人开了城门。云浣微微一笑。盯着那笨重的城门慢慢拉开。脸上的喜色越来越大。
可就在这時。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好生糊涂的守城兵啊。大哥。下次挑人。可得挑个聪明的了。这样随随便便的就放贼人过行了。可如何是好啊。”
云浣脸色一僵。迅速回头。就见身后不远出。数人缓缓走进。走在最前头的就是一袭白袍的方王。而他旁边。便是一袭紫袍的三皇子。两人身后还跟着些许武功高强的侍卫。看样子。是再此等候他们多時了。
白敛目光一敛。看了云浣一眼。悄声说:“我上去拦着。你抓紧時间走。赶到军营告知详情。自有人来救我。”说着。便要上前。
云浣一把将他拉住。清秀的脸上荡出平静的笑意。只是那双清眸之底却涌出掩藏不住的萧冷之意:“留也是我留。你内力未复。入了他们手上。可还有活命。”
“你……”他眉头紧皱。脸上却有些柔和:“我自有法子。你务须担心。”
云浣却不买账。也懒得与他废话。直接靠后。手中使力。仅仅两三招便将那几个守城兵击晕。伸手拉开城门。将城门拉开一条缝后。趁着方王身后的高手袭来之前。极快的抓过白敛。将他丢出城门。再阖上城门。将他排拒在外。而才则转身与迎上来的几个高手对峙。
她赤手空拳。对方足有七八人。且个个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的将她围成一圈。
“云浣……”身后城门大响。显然白敛还是不肯走。
云浣脸色一变。对着门外喝道:“我不会死。你快走。”
门外没了声音。云浣不知他是走了还是没走。但眼下她也顾忌不了这么多。只一手暗暗捏起拳头。另一手却覆上发髻。拿下髻上那支银簪。握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