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外表只是小厮装扮的女子,腰上随意束着的腰带,却让他吓了一跳,那腰带是紫色的,上面坠了一只飞燕形状的水晶吊坠,薄如蝉翼,晶莹剔透。
这吊坠黄杰认识,而且印象深刻,不只是他,估计所有还记得清和公主那一场盛大的婚礼的人,都不会不知道这一个吊坠。
当时清和公主出嫁,就在大庸东城清明门前,遥遥跪拜父皇,并将随身的这一枚水晶吊坠,当场送给了来送嫁的好友,也就是现任郑国公的儿媳妇,陈素柔。
因为在场围观的人众多,口口相传,清和公主的举动也传扬出去,黄杰当时站在最前排,他的眼力又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个吊坠的形状,他对自己在珠宝鉴定上的能力,也很自信,事实上,在十二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认错过任何一样珠宝首饰。
……能佩带清和公主所赠之物的,那该是什么身份?
此人自然不是陈素柔,陈素柔已经年过三十!但是,能够佩戴清和公主所赠之物,显然,此人肯定与陈素柔关系密切,而且,还很有可能和清和公主相识,否则,陈素柔也不会把清和公主的东西交给她,这么说来,这姑娘不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就是皇室中人,无论怎么看,都是贵人一个!
黄杰忽然觉得,自己要转运了,一颗心砰砰直跳……暗中打量了一下,此女明显对周围的环境非常好奇,目光纯净,脸上的神色,也一直懵懵懂懂,但礼仪极佳,行为举止无不透露出高雅,这种雅韵,是融入骨子里的,毫无造作之情。
很明显,这就是一个被家人宠坏了的名门千金,代表着很单纯,很好哄,十六七岁的年纪,又正是春心荡漾的时候!
黄杰的心一下子活泛起来,想起十年前那位寒门出身,却因为郡主倾慕,一朝翻身,不到十年,就做到了左仆射的郡马爷,他黄杰,怎么也不会比一个寒门小户,除了皮相,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差。
果然如他所想,这姑娘单纯无比,也对黄杰毫无戒心,没几句话,就被黄杰探出,这人就是在迎风栈大宴宾的水清烟水姑娘,是随父亲进京的,因为她年纪到了,她爹爹想在京城为她择婿,这姑娘很得父亲宠爱,甚至磨得她爹许诺,只要品行不差,夫婿随她选择,哪怕是寒门子弟,她相中了,她爹爹也无二话。
“可是爹爹说话不算数,来参加宴饮的人,都好无趣,个个都是所谓的名门公子,嫁给他们,还不是一样困在另一个大宅子里,出不去门,那日子过得,太没意思!”
小姑娘努着嘴,殷红的嘴唇,微微上翘,一脸的娇憨,黄杰面上带着和煦微笑,轻声宽慰,心里却忍不住嘲讽——这世间果然毫无公平可言,他终日汲汲营营,就是希望出人头地,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可有些人,天生喊着金钥匙出生,有父母为自己打算一切,却偏偏还要不满意,非想寻求刺激,想要去挣脱所谓的牢笼!
不过,没有这样单纯好骗的女孩儿,也就没有他想要的一步登天的机会了。
黄杰心下冷笑,却是使出浑身解数,把小姑娘哄得晕头转向,不但通报姓名,临走之前还恋恋不舍,说要自己带着她游览京城。
黄杰当然一口答应下来,接下去的几日,更是领着小姑娘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夜半梦回,黄杰做起有朝一日,鲤鱼跃龙门的美梦之时,也忍不住感叹,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闺秀,huā钱如流水,买东西根本就不问价的,这才几天,他就为她huā了几千两银子,买的还是一堆乱七八糟,毫无用处的东西。
不过,想到这两日,水清烟让他参加迎风栈的宴席,和那么多他曾经只能仰望的贵公子们同桌宴饮,他的心一下子火热起来,别说几千两,就是一万两,十万两,他也不能露怯!
此时,顾婉却没有心思关心黄杰这只已经掉入陷阱的猎物,因为,今天早晨,本来已经大好的顾宇,病情忽然加重,整个人陷入半昏迷中。
顾婉和顾安然听到消息,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急匆匆赶到正房。
一进门,就听见王氏大声的哭嚎,伤心欲绝,一见到顾婉,王氏的眼睛瞬间通红,猛地站起身:“你还敢来,都是你,你安的什么心,给我家老爷煮的什么药!”
顾婉皱眉,脸色一冷:“婶婶请慎言。”看也不看王氏一眼,挤开她便走到病榻前,近前一看,顾婉的脸色也不觉变了变——此时,顾宇的情况显然不好,脸色潮红,呼气困难。
“你们给叔父吃了什么?”顾婉一转头,看到桌子上的鱼汤,端起来闻了闻,怒道“我不是说了,不能给师傅吃鱼?”
第九十八章 撕破
侍候在一旁的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偷眼看向王氏:“……奴……奴婢……”
王氏板起脸,狠狠地瞪了顾婉一眼,不屑道:“这么多年,可没哪个大夫说过,我们家老爷要忌口的,鱼汤滋补,他日日要喝,根本就没出过问题,你一个小毛孩子,自己不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别把罪过推到鱼汤上面。”
顾安然闻言,脸上顿时升起几分薄怒,气道:“婶婶,我们看在叔父的面子上,才给你几分颜面,叫你一声婶婶,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破坏我妹妹的名声,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顾安然一向温和,与人为善,可是让顾南顾一清调教过的弟子,没有几个是真没有脾气的,此时心中大怒,气势逼人,卧房里几个侍女,都承受不住,身体发软,脸色苍白,连王氏,都一阵心悸,心中虽怒,却到底没敢冲顾安然发火,只喃喃自语几句——“鱼汤可是补品,怎么会喝不得?”
顾婉虽然交代过,不要给顾宇吃鱼肉之类的东西,但王氏根本没记在心上,在她的心里,哪怕打顾婉的主意,想要外甥娶了她,却也从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对她的话,一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哪会当回事!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所有的鱼肉都不能吃,得了这类慢性病,补充营养非常重要,不吃药的时候,喝喝鱼汤也没什么。只是顾婉记得,上辈子就听说,她叔父吃一些鱼之后,忽然呼吸困难。口吐白沫。很快就故去了。
顾婉猜测,可能是叔父本身对某些鱼类过敏,或者是吃的药,和鱼肉一混合,出现药物中毒。而且应该很严重。再加上此时她见叔父的体质较弱,才特意叮嘱了一下。
此时,顾婉心下焦虑,顾不得和王氏争辩。趋上前,想要看看顾宇的情况!那王氏一伸手,挡住她,冷冷道:“我们老爷自有我来照顾。大夫一会儿就到,可不敢再劳驾你。”
顾婉脚步一顿,有些无奈,皱眉:“婶婶请让让,叔父的情况不好!”
王氏却连看也不肯看她一眼,顾婉还要再说,却见赵大夫拎着药箱,步履匆匆地赶到,王氏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前,“赵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家老爷到底怎么了!”
赵大夫点点头,凑过去翻开顾宇的眼皮,又给他把脉,良久,皱起眉,嘴角抽动,极为疑惑地挠头道:“这是……风邪入体?顾老爷可是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王氏脸色一变,目光闪烁,咬牙道:“赵大夫,您快开药,救救我家老爷!”
赵大夫迟疑半晌,抚须摇头:“这等急症……哎,只能听天由命了,老夫实在没有把握,你们还是尽快另请高明。”
王氏闻言,脸上白了白,身体晃了晃,勉强站稳,还是道:“赵大夫,您好歹开个方子!”
赵大夫想了想,勉为其难,留下一张方子,但也明言,“夫人,这方子并无大用,为今之计,也只有试试看,要是再无名医,恐怕,顾老爷撑不了多久了。”
一句话,让王氏傻了眼,手足俱颤。
这时,顾宇转醒过来,憋得脸色通红,喘着粗气,咽喉里咕噜作响,跟拉风箱一般,努力伸出手,探向顾婉,王氏眼眶一红,哭道:“老爷,奴家这就打发这小妮子出去,不让她再祸害您。”
顾宇闻言,眼睛怒瞪王氏,一用力,砰一声,整条胳膊摔在桌子上面,将桌上的梅瓶扫到了地上,吓得王氏尖叫一声,红着眼睛冲到顾婉面前,怒吼:“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说着,抡起胳膊,冲着顾婉就是一巴掌。
顾安然吓了一跳,刚想上去阻拦,顾婉皱皱眉,一伸手,把王氏扇过来的手拍开,甩了甩拍得有些痛的手,上前一步,肩膀靠过去,一挤一撞,王氏就不自觉地踉跄着退开几步,顾婉绕过她,走到病床前,先给叔父把了把脉,又给他吃了一颗抗过敏的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