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乡间小吃,玉屏是吃过的,吃的时候口舌生香,这会儿看到顾婉的回礼,自然是十分高兴,连水波的肉痛感都少了一些,一点儿都没嫌弃这礼物上不了台面。
此时,跋山涉水,辛苦赶路的沐延昭,还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意,居然便宜了水波,他为了给顾婉的水果,可没少对水波许诺,给出的代价,绝不是那点儿东西吃食能够比拟……
不过,就算知道,估计他也不会怎样生气,沐延昭这个人,一向很少为自己的事情动怒,他只会为了很小的一点儿赏心悦目而愉快!
两位贵客来的时候颇有几分惊天动地,走时,却悄无声息……只在客房里给郭玉柱和郭家屯留下了三百两纹银。
这银子不多不少,即使泄露出去,也不至于引来土匪过分的贪婪,又已经足够整个郭家屯一个冬日的花用。郭玉贵便有几分感念水波的好处,私底下偷偷摸摸地说,这丰朝的显贵们,也不都是贪婪成性,横行霸道,欺压良善之辈!
贵客的来来走走,也不过是让这偏僻的小乡村,多了一点谈资,生活还要继续过下去,并不会因为某个意外人物有多大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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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琅大雪封山了好长时间,冬日天冷难熬,家家户户的炭火就不大够用,一般邻里之间,白日里大多聚在一块儿,也能省下些木炭。
王梅就带着蓉妞,到顾家来和顾婉一块儿做女红。
顾安然自从把地下室的书籍搬了一半儿到书房之后,就总是一个人呆在屋里读书,顾婉也只有想要他休息的时候,才缠着他,平时不是在厨房处理食材,就是缝衣做被的,顾安然有时候也担心妹妹过于寂寞,可他一拿到书本就入神,即使想一整日陪着妹妹,也有心无力,现在有王嫂子和蓉妞在,他到能安安心心地读书。
卧房里的窗开了一条细缝,墙角的炭盆,炭火极旺,炭是上好的银霜炭,没有烟,也没有异味儿
。顾婉本来实在是有些担心一氧化碳中毒的问题,可到底上辈子用了那么长时间,也没出什么事儿,再说,就是想做个带烟筒的火炉,壁炉什么的,也得等到将来去了涯州之后,他们在上琅呆不久,也就没有必要大规模改造了,而且制炉子需要的铁器,这地方也少。
只要稍微注意些,这些炭火也没多大危险!
王梅在顾家混熟了的,也就不当自己是客人,抱着闺女,坐在炕上看顾婉丫头绣荷包。小蓉妞一个劲儿地伸手够炕案上的针线篓子,逗得王梅直笑。
“婉娘,你的针线可真好,我不识字,也说不出什么,但是,你做的,就是和我们寻常乡下人的手艺完全不同。”
顾婉笑了笑,把荷包捡起来塞给蓉妞:“哪有王嫂子说的那般,就是新鲜罢了。”
“要的便是这个新鲜。”王梅看着蓉妞手里的针线,忍不住暗暗赞叹,这是个葫芦状的荷包,用水蓝色的丝缎为底,上面绣着一簇腊梅,一地碎雪,极有风骨,配上的诗词,她虽然看不懂,但那字儿,即使是她这个不识字的,也要说一声好看。
“婉娘,你这是用的什么针法,这有几十种了吧,我这看了半天,竟然瞧不出一点针脚痕迹来?”王梅啧啧称奇,觉得顾婉不愧是大家千金出身,做的针线,和她在上琅那些绣庄里见的,所谓的知名绣娘所做的截然不同……
要是她能说出来,一定会觉得绣娘做出来的就是个荷包,充满匠气,而顾婉做出来的,虽然还稚嫩,却已经是艺术品了。
顾婉莞尔一笑:“要是王嫂子喜欢,我就教王嫂子绣。”
“哎呀,我这粗手笨脚,哪能做出这精细玩意,你啊,就多给我几张绣样儿,让我照着绣就成,要是让我一个荷包上用几十种针法,那可要了我的命了。”
听王梅这般说,顾婉也就答应下来,翻出不少留存的绣样拿给她,让王梅甚是高兴。
其实想想,王梅要想绣出顾婉这样的荷包,恐怕还真不容易,她当年是读了二十年的书,练了二十年的字画,字写得小有所成,画也登堂入室之后,才能绣出这般题材高雅的精致艺术品,如今虽然因为年纪小,力气单薄,书法绘画,用笔无法自如,和当年都没法相提并论,刺绣的功夫,大约也只有前世的二三成,可这境界,却是没有降低……
接下来的日子,好过许多,冬日里因为有不少粮草储备,居然整个郭家屯都没有冻死人,也没有饿死人,冬去春来,到了开春时节,万物复苏,居然比往年还多了几分繁茂景象。
因为有良种,冬日的大雪又把害虫都冻死了,郭玉柱琢磨着,这新一年的收成,大约不会很坏,全村老少的脸上也就不知不觉带了几分笑意。
只是,还是会时不时有逃避天灾人祸的灾民路过,他们带来的那种麻木感,还是会忍不住让人心惊胆颤,看到这些,就连预示着丰收的喜悦,似乎也减弱了。
顾婉偶尔拐弯抹角地提醒郭玉柱和王梅几个,告诉他们未来形势险峻,早作打算,郭玉柱的眼光开阔,顾婉的年龄虽然小,可他也不会不把顾婉的话放在心上,何况,郭家屯距离边境太近,只要一打仗,夜里都能听见厮杀声,土匪更是多如牛毛,虽然现在郭家屯也算是有驻军保护,可区区一个肖超逸,根本就剿不尽土匪,再说,他们也不可能一直留在上琅……
思来想去,郭玉柱到开始考虑退路了,只是故土难离,据村搬迁,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忐忑也好,喜悦也罢,日子还是这般一天天过去。
顾家两兄妹的守孝生活,总的来说平静无波,这三年,郭家屯也没有发生大的灾祸,顾安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学问的长进速度,不说一日千里,可这三年磨砺,却让他的基本功比往常扎实了不少。偶尔和大庸的同窗好友,还有师长通信,他的老师,也对他学问的精进,十分满意。
而顾婉,只是开开心心做一个被兄长保护的小妹妹,每日正常的功课不会落下,做出来许多针线活,练字留下的墨宝,大多数让她换取了积分,随着她年纪渐长,前世的技艺也逐渐纯熟,换取的积分越来越多……
到守孝结束的时候,她的积分收获,已经颇为可观了。
第十七章 涯州
更新时间2012-9-2 8:01:11 字数:2423
景天十五年
才过初春,草色新绿,细雨如织。
顾婉拉开车上的竹帘,向外看去,顾安然也把书本合上,笑道:“怪不得你一定要来涯州,大庸虽然繁华,可和这里相比,确实太过浮躁。”
隔着车窗向外看,有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商肆,饭馆,酒店,茶楼,绣庄……花花绿绿的旗幡飘摇着,路边是来来往往叫卖的商贩,还有或匆匆忙忙,或安静闲逸的行人……
这只是涯州的一个小镇,名叫享城,很有趣的名字,据说是天下才气占三分的岐山先生到此小住时所起……
小镇不大,繁华喧闹,可最让人欣羡的,却是这里的人!
无论老少,无论是穿丝绸,配宝石,执羽扇的富商公子,还是贩夫走卒,都有一种鲜活的气息,在看惯了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灾民之后,见到这些,总能让人觉得莫名安慰。
顾安然想,也许听从妹妹所言,没有去大庸城安家落户,是一个极正确的决定——他在丰朝都城大庸,求学三年,那里的繁华,和此地相比,更盛了何止七分?如今想来,却给人一种大厦将倾的颓然,近日所见,天下水旱蝗灾不断,兵祸匪患不绝,小人物们颠沛流离,艰难求生,可大庸城还是和往常一样,摆出一副粉饰太平的模样,糊弄了大庸城一干小民,也糊弄了达官显贵们自己!
那三年,他日日跟随名师大儒读书,时不时与同窗相约楼台,听一听名妓的清唱,看一看舞娘的艳舞,虽然偶尔也有深思,想那蛮族入侵,君臣猜忌,小民生死难料,天下烽烟四起……但也只是慷慨激昂,愤然一番罢了。
顾安然叹了口气,不知道这虚假的太平,还有多少时日?只希望真正的国泰民安之日,早一点儿到来……只是,看到涯州现在的样子,他这一介文弱书生,也不觉多了几分希望,要是天下所有的城池,都与涯州一样,那该多好!
其实,这小小享城,也不一定有多繁华安乐,只是见多了断壁残垣之后,哪怕只是寻常的太平,也能让人心向往之。
“大郎,小娘子,天色渐晚,现在出城怕是找不到宿头,我们不如在城里住一宿?”
两兄妹正愣愣出神,车外忽然传来一个粗声粗气,却努力柔和的声音。
顾安然一怔,看了看天色,果然已经是落霞满天,撩开车帘笑道:“就按孙镖头说的,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好好吃一顿,明天天亮赶路。”
外面的粗壮汉子高高兴兴应了一声,马车行进的速度便又慢了些许。
他们这一路上走得很急,披星戴月,晓行夜宿,再加上离开家的时候,冬天还没有过去,路上尚有冻冰,一路行来,甚是艰难,要不是这承安镖局的招牌够硬,在绿林道上还算有面子,镖师小伙子们也个个精神头足,身强力壮,还有老成的车夫引路,他们兄妹两个,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安全到达涯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