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如果肖超逸要找麻烦,天高皇帝远的,随随便便给他们村子安上一个通匪的罪名,杀了也白杀,这种事儿,在附近多了去了!
“……我还听说,你打着剿匪的旗号,在附近的几处村落征集了不少物资?行啊,小日子过得不错嘛,挺滋润!”
水波坐正了身子,笑眯眯地道,他每一句话都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可是砸在周围的人耳朵里,不只是肖超逸,其他人的脸也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回侯爷,下官身负皇命,自然不敢不尽力而为!”
肖超逸虽然心下忐忑,可声音到还镇定,毕竟,他的官位是一步步自己爬上去,就算是想方设法和周国公扯上关系,那也是他有能耐,要不然,他也不会入了周国公的眼,那位国公老爷就算有收集干儿子的喜好,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要的!
“好,好一个不敢不尽力!肖将军还真是忠君体国!”水波脸上一冷,扭头冲郭玉贵道,“郭老,肖超逸将军在上琅的风评如何?”
郭玉贵身子一抖,一咬牙,就要开口,却没想到,顾婉忽然往前走了两步,冲着肖超逸盈盈下拜,“记得去年,光上琅一个县城,便有三个村子被土匪祸害得十室九空,老百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自郭将军到云州,附近便匪祸断绝……我们这些老百姓安宁生活得来不易,无不对将军感恩戴德,家家户户都为将军立起长生牌位……”
顾婉抬起头,脸上的神情分外真诚,似乎每一句话,都出自肺腑:“小女子在这里谢将军大恩,村中老弱,全赖将军倾力保全。”
“咳咳,咳咳……”这段情真意切的话,杀伤力巨大,水波咳嗽了好几声,无语地看着顾婉。
沐延昭眼睛里闪过一抹笑意。
郭玉柱莫名其妙片刻,忽然一低头,脸色大变,额头上冷汗淋漓,顾安然也吓了一跳,两个人都不是笨人,郭玉柱更是经历丰富,刚才只是因为忧虑村子里过冬的事宜,失了分寸,也没想太多,现在让顾婉一提醒,瞬间就回过闷儿来——贵人不会永远留在郭家屯,早晚要走的,他们可不能得罪肖超逸,尤其还是就在这位眼前的时候!
郭玉柱深吸了一口气,连忙也笑道:“是啊,连婉儿丫头都知道,我们村子里老老少少,无不感念肖将军的恩德,还特意筹集了一笔银子,作为将士们剿匪之用,只要能尽绵薄之力,我们也就安心了……”
肖超逸愣了愣,意外地扫了郭玉柱和顾家两兄妹一眼,目光闪烁。他自家事自己还不知道,手底下的弟兄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烧杀淫掳算不上,可想办法搜刮些民财,抢劫大户济济自己的贫,欺压欺压老百姓,那都是常事儿!
他身为招讨使,不少下属都是土匪出身,军纪并不严,他也没想要在这面打压自己人,要是没有油水,谁还肯一心一意地跟着他肖超逸干!
“肖将军果然不愧是周国公也夸赞过勇武过人的,我相信乐安侯回京,一定会把将军的功绩上达天听,不过,这些公务,以后再谈,咱们好不容易离京一次,还是多休息一下的好。”
沐延昭笑眯眯地饮下一杯米酒,指了指棋盘,“尚未分出胜负,华庭啊,你不会是想找借口临阵脱逃吧!”
水波瞪了他一眼,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玉屏,把我那个玉貔貅的挂件赏给肖将军,肖将军,你就再接再厉,好好办差。”
肖超逸恭恭敬敬地行礼,沉声道:“请侯爷放心!”
本来紧张,甚至于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舒缓,顾婉松了口气,这时才感到背后汗渍淋漓,郭玉贵也是后怕不已。
离开客房,顾安然搂着妹妹的胳膊,低声笑道:“我总把婉娘你当孩子,现在看来,我这脑子,还没有你清醒呢!”
郭玉柱也摇头苦笑:“这一次要不是有婉娘,我就犯大错了,哎,老头子怎么就忽然犯了糊涂!”
其实在前世,水波和沐延昭也路过上琅,因为大雪封山,在郭家屯暂住了两日,正是郭玉柱接待的,顾安然和顾婉的身体都不好,这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又赶着离开,一心去大庸投奔叔父,一直没有特别关注村子里的事情……
那一次,郭玉柱被肖超逸手下兵士的恶劣行径气得也是犯了迷糊,就在水波面前告了他一状,一开始自然是肖超逸服软,但没多长时间,村子里就遭了匪祸,村里损失重大……这一回,万幸,劫难算是过去了。
第十四章 可爱
更新时间2012-8-30 8:01:33 字数:2032
第二日,两位贵人还没有离开,肖超逸却是天没亮就派人送来一百石粟米,还有十石上好的种粮,也没有避开水波的视线,就大大方方地堆进郭玉柱的地窖里了。
这后续事项,都是大人们交涉,顾婉作为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能通过蛛丝马迹知道这么一星半点儿的,已经不容易,她如今可什么都管不了!不过,她也用不着操心,郭老是聪明人,只要想开了,他自然就能揣度肖超逸的心思,绝对结不下仇怨。
村子里大人们都忙着分粮食,忙着想办法筹集更多的过冬物资,顾安然呆在家里,废寝忘食地啃那些书本。
顾婉年纪还小,每日除了跟大哥一起读书认字之外,就是哄王嫂子家的蓉妞玩。
自从蓉妞的伤寒让顾婉治好之后,这丫头就挺喜欢腻在她身边,顾婉三世为人,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小孩子,总是有几分怜爱的。
她上辈子在孤儿院工作了很长时间,对怎么照顾小娃娃,怎么和他们相处,很有心得,别说现在只是带带听话又懂事的蓉妞,就是碰上几个小魔星,她肯定也不会觉得麻烦!
外面白雪皑皑,冷风如刀,滴水成冰,马棚里却是柴火熊熊。
“嘶——嘶……”
土黄色的马撩起蹄子,冲着蓉妞呲牙咧嘴,蓉妞一把搂住顾婉的腰,把脑袋埋在她怀里,还偷眼瞥向高高大大的黄马。
顾婉摇摇头,捏了捏小丫头粉红的小脸蛋,抱起她来,搁在旁边堆积如山的草垛上,蓉妞才三岁,正是好玩的时候,前阵子生病,面色枯黄,这两天让她用滋补效用极佳的汤汤水水温补之后,脸色也红润了,还长了几斤肉,颇为圆润可爱。
“婉姐姐,讲故故……”
顾婉失笑,小丫头说话晚,到现在还说不利索,不过,听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到也很有趣!
暗道了一声惭愧,顾婉摸摸蓉妞的脑袋,往小姑娘嘴里塞了一块儿芝麻糖:“好蓉妞,等过一会儿姐姐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得了芝麻糖,甜的蓉妞大大的圆滚滚的眼睛都眯成缝,立即小大人似的点点头。
“真乖!”顾婉给了她一个奖励的香吻,才站起身,把雨过天青的小瓷罐从马厩旁边的梅花树下挖出来,走到那匹一直躁动不安,闹得负责喂草料的兵士小刘不敢靠近的烈马跟前。
说来也奇怪,这马对除了它主人之外的其他人,都是爱答不理的,对顾婉却甚是亲昵,一看到顾婉靠近,立时高兴地撒花一般地在她身边磨蹭半天,还伸出舌头,舔得顾婉直向后躲。
“好了,真没见过你这么爱喝酒的马。”
这个马厩可和别的地方的马厩不一样,干干净净的,一点儿异味都没有,就连用的柴火,都似乎散发着一股清香。
按照村里的马夫和小刘的说法,就是县城里知县大老爷的卧室,恐怕也没有人家的马爱干净。
“明明主人那般好伺候的,怎么居然养了这么一匹愁死人的马,以前都是怎么伺候下来的!”
顾婉嘀咕着抱怨了两句,也不理会那马的抗议,鼓了鼓脸,先抓了几把青豆,扔进草料槽内,才把手里的瓷罐打开,向里面倾倒,立时便有一股浓郁酒香飘散开……
土黄马的肚子里居然还真咕噜噜一阵咕噜,两步踱到草料槽前,大口大口地开始吞食——要是让平时负责喂马的小刘看见,肯定会目瞪口呆,往常他为了让这小祖宗吃草料,就差求爷爷告奶奶装孙子了,可人家黄马连搭理都不肯搭理他一下!
看见它开始进食,顾婉才把蓉妞抱起来,打了打她身上枯黄的草屑,转身想要离去。刚一出门,就看见沐延昭抱着一只酒坛子走过来。
顾婉一怔。
沐延昭也愣了愣,随即露出很漂亮的笑容:“我说昨天,我家这能折腾死人的阿黄,怎么改了性子,竟然不闹事儿了,原来是小娘子施以援手!”
顾婉忍不住一笑,笑靥如花。
沐延昭眨眨眼,忽然觉得后牙槽有点儿痒痒,一双手也蠢蠢欲动,很想在一大一小,尤其是大的那个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呼啦几下——顾婉今天打扮的是真可爱!
最近天太冷,而顾婉早就不大适应上琅的冷天,以前哪怕冻得浑身打哆嗦,也不大敢把自己包成小棉球,是因为被郭玉柱告诫,不敢穿太好的毛料衣裳出门,担心招人眼,现在肖超逸已经被解决掉,自然就没那么多忌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