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玲停下来,用手弹去眼角泌出的泪,“这话是他说的。凭我,也想不出来。我只是很讨厌自己,白白长了双眼睛,却什么也没看清楚。不过还得多谢他这样坦白,要不然我还活在自己的梦里醒不来!”
玉篱看着孙玲,又气又心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孙玲说罢,舀起桌上的挎包,从里边取出个信封来递给玉篱。
“这是上次的钱。你难的时候我净跟个不相干的人缠去了,想起来真不值!不过也没便宜了他!”
又告诉玉篱。她托了人把那男的好好教训了一顿,如今已经弄得身败名裂!
一连串事情,听起来像在演电视。玉篱还有些不能接受。到现在还依稀记得孙玲提到那个男生时的甜蜜表情。还有上次堕胎,那么危险的情形下,她一心都还只是惦记那男生。这才不过隔了半年时间!
这么一想,又想到自己,嘴里直发苦。
“真没想到……咱们这段时间都不得消停……”
看眼孙玲,握住她的手,
“你也不说一声,幸好都走过来了!”
“没什么。我同学说得好,早点看清楚是老天厚待我!只是你,我回来听说你的事,我怎么觉得你在重蹈我的覆辙?我告诉你,天底下除了父母,除了自己,谁也不值当你去较真!可别犯傻!”
孙玲双手握紧玉篱。
玉篱听孙玲这样说,忍不住又打量她。
“……上回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还劝我呢。”
重新又问,
“都开学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学校?”
孙玲收回手,仔细整理手里那个精致的挎包,“那时候我傻!……”
忽而声音一扬,
“我现在不糊涂了!”
对玉篱问的话轻描淡写答是过年没回来,临时回家看看。
玉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拉住孙玲要弄个清楚。这时严姐过来敲门找玉篱,玉篱妈把人领进院子却不招呼。玉篱只好放下这头去看严姐,一转身孙玲拎上包就窜出门去,只说放暑假又再来。
玉篱看着孙玲跑远只得把事情丢开,领严姐到灶房坐下。严姐吞吞吐吐地告诉玉篱,王凤羽的事告一段落,张镇准备回老家和他老母亲一起过活,问玉篱去不去送送。说起来下午就动身。
玉篱听了,哪有不去送的道理?
张镇自年轻就在外边讨生活,老伴儿没了,儿女也无一个。去年还有两辆车跑运输,还在和王凤羽热热闹闹地忙着要挖需。过了年,为帮王凤羽,好不容易攒到的家业眨眼就折腾得差不多。
这么重的一份人情,玉篱只寻思该怎么报答人家才好!
当下玉篱也不瞒玉家夫妇,明明白白说清楚了,恳求父母亲让自己去送送。玉篱妈恨恨地盯着严姐,直把严姐盯得抬不起头来,最后到底还是答应了玉篱。
前一天,王凤羽的事完了后,二富他们和严姐就帮张镇收拾了一宿。本来事情不用这么急,可张镇过年没回家不说,他老家的人突然打电话来,说是家里的老人不大好。玉篱到了张镇租住的小院子,屋里屋外都空荡荡的。就连上次来时张镇用的那个小泥炉也用口袋装好放上了车。一大群人,除了王二富,王冬儿还有跟着张镇跑运输的一伙人都在屋里闹哄哄地说成一团。白婶被夏彩扶着,竟然也在座。
玉篱伸手抿了抿耳侧滑下来的发丝,跟在严姐身后轻轻走进去。屋里的人见了严姐没在意,等看见她身后的玉篱,却纷纷住了口。严姐察觉,对着众人笑说:“玉篱听说张哥要走,带了好些家里的东西来……”
话还没完,就听见夏彩重重地哼了一声。接着王冬儿带头,一群人都不声不响地走出去。一眨眼功夫,原本热热闹闹的屋子里就静悄悄地,只剩下白婶和夏彩坐在张镇身边,两人都怒气冲冲地瞪着玉篱。
严姐手足无措地看向张镇,
“我是想着凤羽!别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要不是玉篱,凤羽哪能这样?打死都说自己杀了人,怎么会判得这么轻?张哥倒是帮着说说,别误会了玉篱!”
张镇没说话,夏彩却脆声接过去,
“没错!要不是她,凤羽根本就不会惹上这些事!”
死死看着玉篱,一副巴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样子。
玉篱看她这神情,只一扫眼就望向旁边的白婶。两人视线相触,白婶的目光阴沉冰冷,如同一把钝剑刺向玉篱的心。看得玉篱心里异常难受。想了想,玉篱索性垂下眼帘,安静地站在严姐身边不出声。
“呵……”这个时候,张镇开口了。“不是我不帮着说话。有句老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话说得好,说得清楚明了又有什么用?得看将来如何行事。做事经得起理,不昧心,还怕别人怎么看?”
玉篱闻言看去,张镇闲闲地靠在中堂的椅子上,斜睨着自己。玉篱叹口气,看看张镇,又看看白婶。
“我跟凤羽说过的话,他知道,我知道,我们自己都明白。以后您们放心就是了,我们谁也不会撇下谁!”
白婶闻言转开头。夏彩却冲过来揪玉篱。严姐和张镇赶紧去拦,外边的人听见也都折了回来。一时间闹嚷嚷地,张镇又到了启程的时间。玉篱瞅准机会,将张镇退回给自己的五千块钱悄悄塞进他的行李里。临别又跟张镇说,等王凤羽回来了一定去接他过来养老!
第一百二十九章启程二
☆、第一百三十章胡闹
张师傅回老家后,孙玲匆匆打了个电话来跟玉篱说声了也回了学校。又过了几天,邓月明也辞行去上海。玉篱跟两人都不是第一次分别,唯独这次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玉篱收拾起心情,想到王凤羽。王凤羽庭审后,转到了监狱收监。监狱在离城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山坳里,说起来也在碧暮寨一个方向,只是更往山里一些。
这天,天气晴好,玉篱早早地从家里出发。坐了两多小时的车才颠颠簸簸到了王凤羽所在的监狱。玉篱带给王凤羽的除了些新买的换洗衣服,就是把收在床底下的一大箱子书搬了好几本过去。
王凤羽看起来倒比在看守所的时候更精神些。一头黑漆漆的头发被剃得短得不能再短,紧紧地贴在头皮上。看见玉篱看过来,不自在地用手挡了挡。
玉篱装作不在意,很快地收回目光。旁的也没多问,只说了些白婶的事情,就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都堆到他面前。
王凤羽看到那些书,微微发怔,
“他们认识我,我不认识他们……”
玉篱笑嘻嘻地,
“那下次给你带本字典来!”
忽一扬眉:
“少哄人!上小学的时候就看见你成天捧着本书看,这会儿又不认识了?”
王凤羽默然。
玉篱抿抿嘴,伸手去触了他一下。王凤羽放在桌上的一双大手触电似地合拢。
“干什么呢……”
不自在地看了看旁边的人。
两人的脸都微微发红。想到上次在看守所,玉篱的耳根不由发烫。清清嗓子道:“放心吧,也都是些杂书。在这里呆着也是呆着,没事的时候看看打发时间,别胡思乱想!”
王凤羽听了。看看玉篱,迟疑地接过去。
玉篱笑起来。一双秀气的眼睛亮晶晶的,弯成漂亮的月牙。看得王凤羽嘴角微扬。
玉篱说:
“月明姐还有孙玲都各奔前程去了,我总觉得咱们也该干点儿什么,不然心里不踏实。”
跟王凤羽商量,
“本来我还想去自考试试。想来想去。就算舀到文凭得好几年呢。再看月明姐,她大学毕业,可还得跑那么远不是,我可不想……”
看向王凤羽。眼里满是不舍。
王凤羽眼神一黯,低下头。
“你爱做什么就只管去做,想那么多干什么……”
玉篱闻言眉头不由自主微微蹙紧。片刻脸上又露出笑容。
“这么说你是一定支持我了?”
王凤羽微微点头,
“当然。”
玉篱一笑,眼里露出丝难得的狡黠。
“刚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我就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是种地的人,过日子还得从土地里想办法才行。只是没料到后来去了碧暮寨。如今转了个圈又回来,说来是上天安排也不一定。我寻思,咱们的出路最终还得从那片土地上动脑筋才行,你说呢?”
王凤羽看着玉篱。表情一凝,
“翻个底儿朝天也不过是些泥。除了种粮食还能怎么样?再说。你也没做惯这些事,别把自己累着了!”
很不赞同玉篱的想法,
“你好好地和家里人呆着,我……”
说到这里一下子顿住,瞟了眼玉篱不敢看她,“你对我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如果哪天碰到个真心对你好的,别错过……”
话音刚落,王凤羽手背上被狠狠拧一下。
“王凤羽!你有没有良心?都到这份儿上了还说这些话!”
王凤羽疼得直咧嘴,见对面的人俏生生地怒瞪自己,心里又暖又不是滋味。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相对无言。一个怒目圆睁像雄赳赳的小母鸡,一个高头大马却蔫蔫地耸拉着头。
狱警提醒道:
“时间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