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爹娘的态度,却是坚定得很,竟是一致认为路上不太平,等到了来年春再说。
她没有再浪费口舌与郑氏说什么,而是说了一声,自屋子退了出来。她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闲逛,眼睛没有焦点。秀美的眉头紧皱着,显然是在思索着什么。
顺子看了她一眼,又专心砍柴,但直到他把砍好的柴火整齐码在厨房,又洗了手脸,准备回屋时。见她仍在闲闲地溜达。纤细窈窕的身影渀佛一抹幽魂在随风飘荡,不由皱了下眉,跨步走到她跟前问:“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幼微游魂似的抬头看他,目光中一片迷茫。愣了愣,她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喜地看着他问:“顺子。你是不是有武艺傍身?”
不等他回答,她就喃喃自语:“是了,是了。你耳聪目明,体质很好,定是练过武的……”她笑得眯弯了眼睛,小脸亮晶晶地望着他:“你陪我去长安好不好?”语气中满是恳求。
顺子静静地看着她,冷目闪了闪,才沉声道:“原来你真是要去长安啊!”
他略带嘲讽的语气让幼微微微脸红了,她刚才还非常有气势地把他扔在那儿。扬长而去呢。但她是谁,她鱼幼微的脸皮一旦厚起来可是连长城也比不上的。当即就谄媚地笑:“顺子,你陪我去长安吧,你不是刚还问我了吗?定是也想去长安游历一番的。现在咱两个一起去,吃住我全包了,多划算啊,是不是?”她从睫毛缝里小心翼翼地瞅着他,小脸上满是期待。
顺子看了她一眼,嗤了一声,冷冷地提醒道:“娘子,我现在是鱼家的奴仆,吃住理当是你承担!”
幼微撇了撇嘴,这小子比谦和还可恶!奴仆?什么是奴仆?签了卖身契动则叩拜的才是奴仆!像他这样比木郎还自大比自己还孤傲的,算什么奴仆!
不过,她也知道,因为顺子身上那种贵人气质让爹娘对之都是又敬又爱,断断不许自己欺负他的。所以也只是不缀地嘟了嘟嘴,才无奈何地点头道:“是,是,你的吃住我原本就该承担的,那么请问,你能与我一起去长安了吗?”
顺子笑了笑,薄唇上扬,犀利的眸子也温和许多,他本就不常笑,这一笑顿时就渀佛是破云朗月一般,耀眼夺目,璀璨非常。
幼微竟被那光芒照得闭了闭眼睛,她微眯着眼看向面前的少年,真是妖孽啊,不过十一二岁就这般蛊惑人心,若长成人了那还了得!
她这里暗自腹诽着,顺子却是点头应道:“好,就一起去长安吧。”他在心里叹了一叹,也该去看看了,老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不是大丈夫所为。
幼微顿时欢喜地说:“那敢情好,我得赶紧告诉谦和去,咱们与他的车队同去!”
也是怕不安全,刘谦和去长安身边总是跟着是十几个护卫,还要带上几辆马车,要么是运粮,要么是运送一些别的货物。
顺子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径自抬脚离开。
幼微望着他丰礀如竹的背影,眼神闪了闪,摸摸自个儿的下巴,低低呢喃:“这人竟是一心要去长安的呢……”
她自失一笑,忙蹦蹦跳跳地回厢房为去长安做准备去了。
两日后,在幼微再三的请求与谦和的保证下,鱼宗青终于同意让幼微与顺子两个也跟着去长安一趟。
幼微给他的理由是想去看望一下明珠,再看看长安的物价,能不能趁此混乱购置一间屋子,等来年他们搬时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她说了那么多的理由,每一条都是非去不可。但鱼宗青知道自家闺女儿是想去长安探路子了,去为她的生意探路子了。他想阻拦的,但看到幼微那亮晶晶发光的眸子与期待渴求的小脸,却是狠不下心来拒绝。
谦和来回跑了那么多趟,想必是不会出问题的吧?
他这样想着,便同意了,但坚决让幼微答应与谦和一起回来。
幼微悄悄吐了吐舌头,看来他爹还是很了解她的,猜到她可能想在长安待久一点。
她再三保证会平平安安回来,又细细嘱咐爹娘平日一定要紧闭门窗,不要外出,看好木郎,私塾一定要再停上两个月再开。
她不知道下邽的暴乱是什么起的,前世也没有注意过都有谁罹难,但她卖粮的事几乎无人知道,肯定不会有流民寻仇,而且她前不久刚花尽了所有钱财去买明芳的钗子,又把胭脂方子献给了长安的贵人,整个下邽都知道现在的鱼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仅能饱腹的小户人家,想必只要爹娘不乱出头,在暴乱来时是能自保平安的!
这样她还不放心,又专门找了一次刘忠,向他郑重请求万一意外来临,他能派几人多多保护爹娘他们。现在刘忠的手下,掌柜伙计着实不少,会些拳脚功夫的也不少,护着一个区区鱼家小院,是不成问题的。
刘忠倒是对她的担忧不甚在意,摆摆手道:“乱不起来,你就别担心了。若真有那一日,我定会保护好你爹娘与木郎,不过……”他皱眉看向幼微,目光中有着疑惑:“你还真要在长安长待啊?长安又没有你家同族,你一个小娘子无依无靠,不甚安全哪。”
幼微掘唇一笑,倒也不瞒他自己的打算:“我去长安是想好好看看那里的人物风俗,看做什么生意好!”
这竟是要为去长安做准备了。
刘忠至今仍为她在收购粮食一事上存有太多的惊讶与赞许。要知道,他与孙家也是在得了掌握南方情报的贵人的指点,才感觉卖粮有利,可是他们一开始的打算也没准备多卖,只是小打小闹,挣个利钱就是了。但幼微一区区娘子竟是从只言片语中就断定南方的旱灾会影响道到北方,北边的粮价会大幅度上涨,并提出了购买粮食的最佳方法,这才让他们在不惊动那些权势滔天与大商户的情形下大赚了一笔。
但这份高瞻远瞩与见微知着的能力,就非普通人可比!
惠娘她,实是有做生意的天赋啊!
却不知,她预备去长安做什么生意?
刘忠笑了笑,给她出建议:“要不你去谦郎大伯家住吧,你以前也住过的,他大伯家里人口简单,也清净,你住上一两个月也不成问题!而且,”他脸上闪过一丝慈祥的笑意:“谦郎他大伯知道是你提出在小城镇暗暗收购粮食的建议,总说要再见你一见呢!”
幼微眼神一闪,在长安开当铺的刘孝也果真参了卖粮一股,却不知刘忠背后那贵人是谁,竟让他们一大家子都肯依附!
刘家一族这次是赚大发了!
不过刘忠主动提出让幼微住到刘孝家,却是很合她的心意。她与顺子毕竟是两个没长成的姑子小郎,孤零零地住在长安着实不安全。她当即就笑着纳了个万福,脸上满是感激:“如此,惠娘就多谢伯父了。”
刘忠笑着摆摆手,让她不必如此客气。
其实他也想看看这个幼时有“神童”之称,却又突然不肯上学堂,只一心做生意的聪慧小娘子仅凭她一人到底能走多远。
从来下邽时全家不足几百贯的钱财到如今的二十万贯,鱼幼微当真不能让人小觑啊!
☆、第一百零三章白掌柜
与家人告别后,幼微就带着顺子坐上刘家的马车,一同出发了。
谦和原本是骑马的,因幼微也在,便弃了马钻到车厢里与幼微说起笑来。
他见顺子长相俊朗,气势非凡,又年龄相渀,对他颇有好感,奈何顺子除了对鱼家人还算亲和,对外人一律是冷脸相对,想当然,谦和在他那里碰了不少钉子。
他们走的是荒凉小道,并不是官道,幼微一开始还奇怪,想了一想却是明白了,这官道上定有不少的流民,为防打劫,这才走了荒凉人烟稀少的小路。
刘谦和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脸上的笑容也微敛了下,眼中一片沉重:“官道上灾民三五成群,一路都是,不太安全。”
幼微前世也只是听人说起过,具体却不知到底如蝗虫之灾的流民到底是个什么景象,听到不由叹气:“难道那些灾民已经到了人满为患的地步了吗?”
顺子却是经受过的,嘴角就自然而然地带了一丝嘲弄,冷声:“这是大唐几十年都不遇的大旱灾……”奈何朝廷根本就不当回事。
听闻现下皇宫日日宴会笙歌不断,皇帝兴致来了,便大肆去西山游玩,劳民伤财,费人费力,铺张浪费,一旦有哪个正义贤士劝诫,那就是头颅落地,严重的甚至满门抄斩;那些达官贵人也是以玩乐享受为主,整日攀比谁开的宴会比谁的排场,奢华,华贵,攀比谁家的珍奇古玩多,攀比谁身上穿戴的更值钱更华丽……
至于灾民们的暴动。流民们日益涌现在长安,没有人当回事。
刘谦和想到几次出入长安看到的歌舞升平,脸上最后一丝笑也敛了起来,清秀的眉微微皱着。
幼微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顿时,车内的气氛便变得有些沉重了,只听着外面马车轱辘走动声与马蹄声。
刘谦和掀开帘子望了望外面。幼微也从帘缝中瞧了一瞧。见道路两边全是高大深郁的山,便笑:“现在天这么旱,这山倒是郁郁葱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