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咬紧牙关,忍着剧痛,断断续续道:“娘没事……没事……”
包子看着叶欢伸手去抚自己的腰椎处,更急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娘亲,是,是不是腰又疼了!娘亲,怎么办,包子该怎么办!”
“别哭……”叶欢想伸手去抚包子的脸上的眼泪,可奈何腰椎当真是疼得太厉害,直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得泛黑,之前大夫便同她说过,当初的生产让她的腰椎受损严重,万万不能再受风寒的,可此前包子夜半生病,她却也是没有办法,作为一个妻子,她已是不合格;作为母亲,她总该努力让自己合格一次。
包子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眼泪,而后哽咽着趴在叶欢身后,伸手轻轻放在叶欢的腰椎处,轻轻揉着,带着哭腔问道:“娘亲,可好些了……都是包子不好,娘亲,你还站得起身么……包子以后再也不生病了,娘亲快些站起来好不好……”
叶欢忍着痛,低低笑了声:“傻瓜。”
而后,她又道:“包子乖,去将那药喝了,喝了药,包子的病就好了,娘亲便不疼了。”
包子咬着小嘴巴,重重得点了点头,才一步一步走去狱牢边上,伸出手去拿过那药碗,昂起小脑袋,一口气将药全都喝了下去。
他拿着空荡荡的药碗,哽道:“包子喝完了,娘,你还疼吗?”
“不疼,真的不疼。”叶欢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伸手倚着地面,再次尝试站起身来,可每动一下,腰椎就是一阵刺骨疼,她实在是有些扛不住,包子急忙走到她身边来,小手撑着她的腰,哄道:“娘亲乖,慢慢站起来,慢慢站起来,这样就不会疼了。”
落荒而逃
叶欢伸手支撑着墙壁,一点一点向上移,她甚至能听到腰部椎在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这次出狱,她一定要好好寻大夫看一次病,包子才这么小,她若是这么早就病倒了,又有谁能来照顾他。
好不容易站起身来,腰椎依旧疼得受不了,整个下半身好似都麻掉了般,连移开脚的力气都没了。
她一惊,该不会是瘫痪了?!不,不可能,她不过二十四岁,又怎会瘫痪,她伸手拍了拍腿,幸好还有痛感,深呼吸一口,她努力移开脚步,走了一步去,可每动一下,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疼意。她竟是连走路都变作了困难。
就在叶欢练习走路时,狱门又刷的一声被打开了。
此时进来的,竟还是之前抓捕她的那一对人马。依旧一副凶恶模样,走到叶欢的牢房前,打开了门,为首两个狱卒二话不说就抓着叶欢的胳膊往外拖去,叶欢只觉腰椎好似要断了,浑身再没了一丝力气,只好被他们拖着走,另一个狱卒则抓过包子,将他拎起,这便抓着他们,出了那牢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之间,叶欢只觉得自己和包子一起被压上了一辆马车,而后,马蹄声起,马车开始移动。叶欢的脸依旧毫无血色,包子围在她身边,满脸担忧得看着她。
“包子,扶,扶娘亲躺下。”叶欢抓住包子的手,咬紧牙,尝试着从角落里躺平身子。
马车车厢很小,亦叶欢的身体素质,想要坐在两排横木上是不可能的了,她只得平躺在马车中间,以此来缓解身体的疼痛,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脏不脏干不干净,只要身子能舒服些,就算再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包子分外乖巧得走到她身旁,一只手由叶欢抓着,一直手轻轻移动叶欢的身体,等到她终于躺平在马车内时,叶欢浑身又出了一身冷汗。包子看着娘亲虚弱模样,忍不住双眼又要变红,他伸出衣袖擦了擦叶欢的脑袋,学着平日里叶欢对他说的话,柔糯道:“娘亲,闭眼睡一觉,明日,明日便会好了……”
叶欢冲他虚弱笑了笑,便闭上了眼,再没了意识。却不知道她究竟是在睡觉,还是在昏迷。
包子则不断伸手揉着她的腰际。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这样做,又还能为叶欢做些什么。
等到马车停了下来,已是近黄昏,远处的天际一片火红,火烧云在苍穹之中层层晕染开,好似要将整片天空都燃烧起来一般,夕阳已渐渐落下,带着一股凛冽的悲壮之气,以此来结束一天的光阴。
那群官差拉开马车帘子,望见叶欢正在睡觉,不禁鄙夷,而后,再次将她从马车内拖出来,又来一个官差抱过包子,任凭包子哭闹,就是不理他在说什么,叶欢被腰椎间的刺痛惊醒,感觉到自己又被官差架住,也没力气再说些什么。
可入眼的环境,却是叶欢及其熟悉的。
红砖绿瓦,亭台楼阁。
尽管只能窥到眼前建筑物的一角,可叶欢却分外清楚的明白,此处正是皇宫无疑。
心中没来由得泛起一阵慌乱,莫非,莫非竟是要被斐子笑审问了不成?!——她咬紧牙,思考自己究竟应该准备什么说辞。
就算当初那三年,她是被人陷害才被绑出皇宫的,可她又该如何解释这三年她一次都未曾回过宫……越想,叶欢的心便越沉,连带着连身体的痛意都好似更严重了三分,似乎连站起身的力气都已消磨殆尽了。
思考间,叶欢已然被拉进了一间视线昏暗的大狱之间。沿着底下甬道一路往下走,一层,两层……一直到了地下第三层,那群侍卫方停下脚步。
第三第三层的狱牢,一个劳犯都没有,两旁伫立着面无表情的侍卫,不严自威。扣着她的侍卫将她和包子推进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一间牢房,重新将门锁好,这才小心翼翼得往回走,面上还带着恭敬的目光。
想也该明白,既然此处牢房位于皇宫边上,那自然当是御牢无疑。
入御牢之囚,大抵都是死罪,即便不是死罪,也该是终审监禁之犯,她当真是没有料到,斐子笑竟恨她恨得这般深。
可……叶欢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包子,她伸手攀上他的脸,看着他蒙上了黑灰的脸,心中五味陈杂。——她该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纵使她不想利用斐子笑,更不愿再欺骗他,可是,可是包子才三岁,他还从未见过狐狸一眼,他还没有叫过一声‘爹爹’,她实在不忍心,不忍心让包子跟着她一起受苦受难。
狱中的烛火泛着阴郁的红色,放眼看去,狱中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诡谲的红,叶欢伸手搂过包子,慢慢闭上眼去。
叶欢尚在等待斐子笑来询问自己,可接下去的两日,没有等到斐子笑,反而迎来另外三个满脸受惊的女子,瞧上去年纪皆和她差不多大,各个都是眉清目秀,叶欢细细一打量,才发现更诡异的是,那三个女子的左耳,皆有一颗红痣,或大或小,可都不偏不倚,都在耳垂之上。
回想起被抓时那几个官差来扯她的耳朵,她总算是有些明白了,斐子笑要抓她,想来定是没有暴露她究竟姓甚名谁,也没有公开身份,想来连罪状都是模糊带过的,否则当时她询问那几个官差她究竟犯了什么罪时,他们也不会回答说让自己把这个问题留着问皇上,——因为,那群官兵也不明白,她究竟是犯了什么罪,值得皇上这般兴师动众。
如此,倒是她拖累了这几个姑娘,看着她们的满脸愁容,叶欢心中歉意,不过斐子笑应当是能放过她们的。这般想着,她才稍稍安心了不少。
因着是在密牢之中,叶欢也分不清楚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她抱着包子半躺在角落,吃着定时送来的青菜白饭,静静得等着斐子笑的到来。
叶欢的腰虽然还是疼,但是比起两天前,总算是收敛了些,勉强也能够走动几步。
夜色,越来越深了。叶欢看着跳动的火焰,困意一**袭来,她想抱着包子入睡,可包子却不肯,害怕再压到了叶欢的背,只是并排坐在叶欢身边,小手紧紧攀着叶欢的胳膊。
伸手摸了摸包子的脑袋,叶欢终于闭上眼去,打算睡一觉。
可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稳重的脚步声,由上而下,一步一步,慢慢而来。
一阵没来由得紧张突然袭上了她,她背倚着牢壁,浑身都僵硬了起来。她总觉得这脚步声,太过熟悉,熟悉到了让她忍不住战栗的地步。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一步,仿若步步都是踏在她的心口,踏在她的胸腔最底处,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连呼吸都泛着悲壮的疼意。
在靠近第三层的时候,那脚步声,却突然停了。
叶欢一颗心全都提了起来,又不敢转过头去看,顿时之间,度日如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脚步声才再次响起,只是,走得极缓,走得极轻,似乎生怕打碎这满室的死寂。
一股熟悉的幽香不可遏制得传入叶欢的鼻腔之中,与这处泛着阴森的狱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恍惚之间,叶欢才终于意识到,她竟是和斐子笑,分开了三年了。
整整三年,可一切,却好似不过是发生在昨日,看着他意气风发率兵出征,她站在雀台之上目送他离去,看着他那温润眉眼浅笑眉梢,却不想,眨眼之间,竟是过了三年。
时间当真是残忍的事物,不知不觉便可改变任何一个人,改变任何一件事物,不管是爱恨情仇,还是恩怨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