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过后,沈府来了个重量级的贵客,一家子除沈文宣在后面应客,包括老太太都在大门口严阵以待。待得门口停了两辆华丽马车,先下来四个穿戴打扮皆不俗的丫鬟,随后她们小心搀着一人慢慢走下来。来者正是兵部尚书的夫人,何钟灵的亲母。
自何钟灵三日回门之后,两母女这也还是第一次见面。不免唏嘘,两眼已含泪,碍于外人在旁,何夫人只馋了女儿的手,也没进一步动作。
何夫人毕竟是有诰命在身的人,举止气度,自与老太太等都不同。四十好几的人了,依然雍容满身,面庞一点看不出岁月痕迹。
老太太趁势就说道:“亲家母,这门口风大,还是快些进去说吧!”
何夫人携了她的手,就假意笑道:“多大事儿呢,还让亲家站这风口地等我,真真叫我罪过了!”
老夫人慌忙道亲家母客气了。其实论资排辈老太太当然在何夫人上面,但何夫人是尚书家主母,又有二品的诰命,她的品级几乎和何尚书平级论坐,因此即使老太太,也不得不摆出十二分尊敬。
老太太一把年纪,陪着何夫人说了会儿闲话,面上不好露,其实也浑身不舒坦。因此等把她们带到门厅,她也乐得把空间留给何家母女两人,自己躲出来了。
何钟灵和何夫人也没能说多少话,何夫人没有见过沈昭,自然提出要见。何钟灵忙就把母亲引去了归雁园,在那里又坐了一会子。
何夫人看见外孙,自然也欣慰:“大名叫昭,取了小字了吗?”
何钟灵笑道:“取了,叫允之。”
“倒是个不错的名字。”何夫人这时看了她一眼,“都是姑爷取的?”
何钟灵脸上略红,微笑道:“是,他说昭日月,允也是极好的字,必能压的孩儿一生顺遂。”
看她这般情态,何夫人叹道:“你素日那么固执,我只盼你真能过的好就好。”
何钟灵眸光略转动,似也想起自己嫁沈文宣的不易,低头半晌默默咬了咬牙,方正色道:“母亲安心,我一定会过的好的。”
何夫人目光闪了闪,一时未说话。
随着客人的来来不断,就有小厮到厅里请少夫人到后面主持大局。何钟灵慢慢自椅子上起了,巧笑嫣然道:“夫君一人在后头只怕忙不过来了,母亲这便随我一同去如何?”
知女莫若母,自己女儿一来便能把沈家的当家权握在手头了,作为何夫人,心里是喜欢大于责备的。她便自然欣然应允了。
而沈家门口,此刻慢慢行来了另一辆马车,流苏金穗,气派十分。
从里面翩然下来一位男子,白衣飘逸,手中一把描金折扇。望着沈家朱漆的大门,他渐渐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补的内容不多,但好歹是补了不是?汗~~~不如猜这位白衣男子和沈家有神马瓜葛?
☆、诗画双绝
贺宴虽说从早上就开始进行了,但直至晚间,其实也才真正开始热闹起来
偌大的院子也辟出了两块场地,男客女眷分列而坐,虽说今日能来出宴的,基本都是家族中的夫妻同来,单身的男子小姐们极少又少,但该避嫌的总归要避开。
何夫人一来到此地,见处处安排的妥帖周到,不免又笑瞥了女儿一眼:“你掌家,看来也还有几分能耐。”
何钟灵笑着说道:“有母亲珠玉在前,晚晴怎么也能学到些绝技。”
听女儿称赞自己那些是绝技,何夫人难得愉悦的拧了她一把。
后来周旋在名流贵客中的沈文宣得了消息,也过来拜见何夫人。何夫人对他也夸奖了两句,看沈文宣不卑不亢,态度恭敬有加,心里对这个女婿,终于也大体满意。
暗暗观察的何钟灵,终于也吐了一口气。
女眷之中,有何钟灵从前京城贵女圈中的几个好友也来了,她们半数也都已嫁人,还有些年龄过小的,是紧挨着自家母亲身边坐。
何钟灵给何夫人安排了座位,便首先招呼这一桌子女眷,汝南将军府的纪夫人首先开口:“我观晚晴比去年刚出嫁时候,反而丰腴美艳了不少,果然这生了娃的女人,就是和做姑娘的不一样!”
纪夫人出了名的豪爽性子,叫的又是何钟灵闺中小字,幸好这一桌都是与何家较相熟的人,女人们在一起也都少了些顾忌,但也不由哄笑起来。
何钟灵闹了个红脸,低头给众位夫人斟茶也不言语。何夫人和纪夫人关系较好,借机打趣她道:“我看盛兰你才是真丰腴了,今年缙云馆的师傅们给你做衣服,可又做大了没有?”
许是因为纪夫人嫁了个武官为妻,性子上慢慢带了不拘小节的气势,京城贵妇中也唯有她,平日并不十分看重体型,在饮食方面也比其他贵夫人更懂享受,因此每年裁剪新衣时,竟都要重新量一次尺寸不可,消息在圈中传开,何夫人也就借此调侃了她。
纪夫人并不以为意,更笑道:“晚晴嫁得好自然幸福,这是女人一辈子修也修不来的福气。在庙会上小两口的那段奇缘,如今看来更像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的了!”
在座有不少都知道这一段故事,尤其年轻的小姐们爱浪漫,不少都偷偷向何钟灵投去羡慕的眼神。女子做梦都想嫁心爱之人,若这心爱之人还是像沈文宣这样的如意郎君,就更是让人羡慕不迭了。
“当日晚晴也是一片孝心,为何夫人你去祈福,善缘大师一早放了姻缘风筝,彩球两端就连着沈家公子和晚晴,可不正是天赐良缘吗?”席间一位夫人乐呵呵道。
何夫人耳中听着旁人都是夸赞的话,心态也在慢慢转变,而今也是成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何钟灵在沈家,明显也是过的真不错。何夫人渐渐笑的十分开怀,投入的和其余夫人们聊着京城趣事。
女人们在一起,除了谈天还是聊天,那边男人们热火朝天的喝酒,倒衬得这边安静很多了。
也正是这份安静,在仅有一道帐幔隔着的另一边,当她们听着男人们嘈杂的声音,一瞬间安静下来的时候,夫人们的交谈,也愕然顿住了。
她们只听见帐幔那一边安静的反常,就像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阻隔了晚宴的进行。
何钟灵几乎立刻从桌边站起来,脸色变了变,“怎么了?”
何夫人看她抬腿就想过去的样子,也沉声道:“你先别急,那边都是男子,你虽是身份女主人,但也不便就这么出现。还是遣一个小丫头过去问问吧。”
何夫人毕竟老辣,处事沉稳有条理的多,何钟灵当下拼力定了定神,随手就指了个丫鬟出来,让她打探消息。
约半个时辰功夫人才回来了,何钟灵沉着脸道:“发生何事?”
小丫鬟谨慎地看了几人一眼,才低声慢慢道:“似乎那边在说,沈府的二公子来了……”
此言一出,如一道闷不作声却又雷霆万钧的雷在众人中悄悄蔓延,每个人所想皆不相同,沈府二公子……年轻的尚要迷糊许久才能渐渐摸清一点门道,年长如纪夫人者,只稍稍一顿,就心照不宣了。
最感受不可思议的是何钟灵,她一张脸神色万变,最终还是重新在椅上坐下,端起茶饮啜了啜,才勾动嘴角似是想为这场合主动圆个话。“先前的确是下了帖子给他,没想到真来了……”
谁能想到呢……众夫人眼神交流一番,换了哪个,也都不曾想到今日宴会上,还会发生此等事。这本来好似索然无味的贺宴,猛然下了一剂猛料般。
纪夫人悠悠道:“若说想知道男客那边的动静,我倒真带了一个随身小厮,唤陈皮的。素日在家倒也是个口齿机灵的,传话从来不曾漏过半个字。今日本来是打算他看着马车,眼下,正好能让他去隔壁,顺带也瞻仰一番沈家二公子是如何的风采。”
纪夫人简直说出了每个人心声,人都有好奇之心,常常待在深闺的女人们,好奇心就只多不少了。
那陈皮长的瘦瘦小小,看着却很精干模样。能在将军府做事,定然是个眼色极好,也会来事的。纪夫人吩咐人传过话,陈皮就戴好衣帽,顺着人群混进了男客那边。
多数人也都在怔愣当中,还没有回过神,陈皮挤到前面,顺着缝隙朝外看。
别看陈皮是个小厮,那也是在将军府见多识广的,什么样儿人没见过,漂亮的不漂亮的,褴褛乞丐到天潢贵胄,但愣是没有一个,叫他像今天这样看直了眼,这样吃惊。
只见那静静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公子,披着一件黑如夜色的大氅,但那大氅上却隐约泛着点点金光,看着似乎是孱弱的。但那位公子一抬头,唇边一露笑,倏的仿似带起一波明艳流光,直叫这周边的万千灯火,都失了芳华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