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甲黑着脸,眉头一竖,“京畿衙门的后门,你走得起么?”
衙役乙却温柔一些,眼睛一眯,对我上下打量,“小娘子,有何事需要走后门啊?可是要官老爷给潜规则?不如让哥哥给你潜了吧?”
我也眯着眼睛一笑,“怎么潜?”
衙役乙收回棍子,笑得格外荡漾,“先看小娘子有无诚意,让哥哥摸上一摸……”
“摸一摸就能进去么?”我上前几步,“那就这么办吧……”
衙役甲皱着眉头,本想阻拦劝说几句,衙役乙已迫不及待伸出了手,在我心口一探,似乎摸着了什么硬物,停滞了一下,继续再探,又碰着那硬物,停滞了一下,终于他满脸不耐,一手从我衣襟扯出那硬物……
金线坠着一个玄铁牌,挂在他手上……两名衙役好奇凑上去一看,只见“监国”二字刻得入铁三分……
衙役乙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剧烈颤抖……
接着,二人相拥倒头晕过去……
我俯身从衙役乙手里扯回金丝线,重新将牌子揣入怀里,抬脚进了京兆府大门……
※
卯时已过,京兆衙门大堂已经审开了第一堂案,见京兆尹王庸正坐大堂,京兆少尹何解忧坐于稍低一些的地方,堂下有一对年老夫妇在哭诉,我忙闪到一个犄角旮旯旁听……
听了一阵原来是老夫妇控诉乌龙寺的一个花和尚色/诱他们未出阁的闺女,如今他们闺女身怀六甲挺着个大肚子,誓死不打胎不嫁人还不供出奸夫是谁,老夫妇见这闺女冥顽不灵,商议等孩子一落地就悄悄送人,免得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哪知这闺女听见了二老的后备手段,连夜逃去了乌龙寺,而在此之前,老妇人就听八大姑七大婆嚼舌根说闺女跟乌龙寺一个俊和尚有来往,如今一看,果然有奸/情,而且,掩是掩不掉的……于是干脆撕破脸,官司打到了京兆府……
大曜律法,和尚犯色戒不严重,但弄出个未出生的黑户口则极为严重,轻则流放,重则杖毙……于是京兆尹不敢懈怠,案情听得细致入微……
王庸一拍惊堂木,“岂有此理!你们身为人父人母,不早些给自家闺女定下亲事,将她嫁出去,却任由她跟和尚暗通款曲!首先便罪在你们父母!”
老夫妇痛哭流涕,直称有罪……
何解忧咳嗽一声,“那个,发乎情止乎礼的事儿是毫无实践根据的纯理论,这个天雷勾地火是无法人为控制的,下官以为,此案,当事人于理于法不合,但于情却可谅,还是先带回当事人再当堂审理,弄清原委,再依法处置……”
“岂有此理!”我一拍犄角旮旯竖着的资料柜,“花和尚勾引良家女子,你们还啰嗦个没完,不赶紧拘捕归案还作甚?”
“砰”的一声巨响,资料柜轰然倒地,我义愤填膺踩着这不结实的木头就踏到了大堂中央……
大堂众人被吓得不浅,王庸立即从椅子上弹起,瞠目结舌,“公公公……”
“公什么公!本宫是母的!”我一甩袖子揽到身后,“出一支训练有素的衙役,本宫亲自去捉拿淫贼!”
何解忧起身绕过来,“臣陪公主一起……”
出京兆府衙门时,何解忧见门前两名衙役互相抱着睡在一起,不由深思起来,“这个发乎情止乎礼的事儿果然是毫无实践根据的纯理论,两个男人也可以公然断在一起……”
我却想起了前一晚,自己对何解忧行的非礼之事,不禁扭过了脸,羞涩道:“你、你说得很对……”
何解忧转过身来,盯着我看了几眼,“公主中暑了么,脸这么红……”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了^_^
☆、当公主遇到和尚(三)
本宫第一次带着浩浩荡荡的衙差捉拿嫌犯,心情之激荡可想而知,顶着烈日一马当先,健步如飞,其他诸人被我甩出去老大一截……
后面遥遥传来一人气喘吁吁的喊话:“公主,有句话,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继续往前飞奔,“讲……”
那领头衙差快断气一般,“公主……您那条路……不对……”
我忙伸胳膊抱住路边一棵树,才刹住脚下……众人在百尺外停下一边休息一边等我返回正道……
问明白了方向后,我甩开裙摆便要再度一马当先,被何解忧拦下了……他打开扇子遮到我头顶扇风,晓之以理:“捉拿和尚这事还是得交给衙门里的人办,你说是不是?”再动之以情:“这天气炎热,不小心受了热中了暑,一会就看不了惩凶除恶大快人心的审案,你说是不是?”
我想了想,点头,“很是!”
他眼角一弯,笑了笑,“那就让他们前头去,咱们后面慢慢走……”
我同意了……何解忧交代了衙差们,便与我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赶路……为尽早捉拿奸夫,我们抄的近道,也就是乡间小路,极不好走……何解忧几次伸出手,打算接应我一下,为证明自己不是那娇滴滴的金枝玉叶,我一律推辞……
再度一步跨过田坎后,我昂然道:“你瞧,本宫自己可以过来……”
却见何解忧愁眉锁在一处,在我身后低低一叹,“公主从内到外都如此厉害,还要驸马做什么……”
我一听,不对劲,好像未来驸马有了愁绪,“解忧何出此言?”
他再一叹,“你让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有些明白了,忙从田坎上跨了回去,再伸出手去,“英雄,扶我一把……”
何解忧这才满意,拿住我的手,打横将我抱了起来,越过了田坎……然而却没有放下我的意思,依旧横抱着往前走……我横在他怀里,只能仰头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一股荡漾之情由内而外生在了脸上,“解忧,昨夜你也是这么抱着我的么?”
“是啊,昨夜公主醉得真不浅,还格外沉……”
“解忧,我会对你负责的……”
“嗯?”他低下头来不解地看着我……
想起昨夜朦胧的记忆片段,我极不好意思,别过脸,“总之,你放心啦……”
待我们这么磨磨蹭蹭赶到乌龙寺时,全寺已被衙役们包围了,领头衙差喊起话来:“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走出茅厕,走出澡堂,所有人呆在原地不准动!”
一切就绪,我几步上前,示意撞开寺门……
领头衙差请示于本宫:“公主,这门忒厚,不太好撞,可以叫他们里边的人打开……”
我横他一眼,“你都叫他们呆在原地不准动,谁给开门?”
领头衙差摸摸后脑勺,了悟道:“公主说得对……”
于是,众衙役四处砍树翻墙找可撞门的粗木棍子……何解忧悠闲地站我身边,替我打扇……
半盏茶时间过去,我在太阳底下晒得快冒烟,衙差们才寻回两根臭气醺醺的棍子……
我跟何解忧同时抬袖掩鼻……
领头老大忙解释:“拆了两间茅厕顶棚,抽出来的两根棍子,公主,您看可以么?”
我掩着鼻子闷声道:“英雄不问出身,流氓不问岁数,棍子也不可分贵贱,去吧……”
众人得令,抱着棍子便英勇地冲向了乌龙寺大门,撞了几十下,厚木门才稍稍开了个拳头缝……我号令众人:“直接肉身,撞!”
终于在木棍同肉身的夹攻下,大门缓缓开启……衙差兵分两队,冲入了乌龙寺……何解忧对我做了个请式,我便当先迈入……
进了才发现,这乌龙寺原也不大,站在外头的和尚也就零零散散十来人,正惊惧地望着衙差们不敢动弹……我环视了一遍,高声道:“京兆府拿人!色/诱良家女子的花和尚是哪个?速速站出来!”
和尚们都呆若木鸡,没有反应……我大怒,再高声道:“住持是哪个?出来!”
“佛门净地,谁在此喧哗?”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接着便见一身僧衣的俊和尚从大雄宝殿出来……
我心内暗惊,这和尚长得如此俊俏,定然是那奸夫!当下毫不迟疑,奔上前去,叱道:“淫僧!还不束手就擒!”
他一眼望来,目光如炬……我小腿忽然一软,中途折回,忙不迭奔向何解忧,夺过他手中扇子,刷地打开遮到脸上……说时迟那时快,主持和尚已疾步跟了过来,语调极为震惊震怒:“淫/虫!臭虫!是你——”
“不是我!”我闪身躲到了何解忧身后……
“不是你是谁?!”和尚快速逼近,见我如见大仇……
何解忧在我身前挡得很结实,悠悠道:“大师可知冒犯的是谁?”
住持和尚咬牙切齿:“贫僧当然知道!这条臭虫便是化成灰,贫僧也认得!”
何解忧嗓音微沉,不怒自威,“大胆!如此诋毁辱骂当朝大长公主,王法何在?将此人拿下!”
衙役们挥着绳索便上,俊和尚使劲挣扎,咆哮道:“臭虫!我跟你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