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里起了一层雾意,她的那个他又在哪里?雾气朦胧里,她看到对面的银屏也是泪眼婆娑,眼睛里满是哀伤。
外面的谈仍在继续,燕王道:“我答应你,让她们见上一面,其他的事我自有安绯!”
曹璨知道他的难处,一时也并不逼迫,只道:“她在外面马车里……”还未等他说完,燕王已点头道:“我会让她出去与霜合相见!”曹璨点了点头,往外走去,忽又停下脚步,回头问:“你那些日子与霜合行踪甚密,一方面……你真的喜欢她。还有另一方面吗?”
燕王愣了愣,没有想到他会问到这个,避开了他的眼睛,说道:“赵光义查我甚紧!”
曹璨脸上浮现一丝早已了然的笑意,道:“我知道了!其实你的爱并不若你想的那么深!”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是么?没有那么深吗?赵德昭幽幽的出了一会儿神,最后自嘲一笑。忽然道:“出来!”
银屏身子震了震,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重新变得冰冷,推开门走了出去,冬琴不由得也跟着走出去。
燕王温和无波的目光扫过她们,道:“刚刚的话都听到了?”银屏不自在的低下了头,燕王看了她一会儿,眼神有些严厉可终究没有说什么,只向冬琴道:“出去见一面吧!”随即又向银屏嘱咐的看了一眼,转身向内走去。
银屏一路看着她出了门,却在离马车很远的地方站住了脚步。
一身蓝羽斗篷的女子钻出了马车,曹璨轻轻托住她的手,将她扶下了马车,两人一见面,皆是双眼含泪,相顾无言,随后,也不知是谁先向谁跑去,两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天啊!”霜合忍不住感慨,“我还以为再次见到你会在十年、二十年以后。我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了!可我宁愿是个十年、二十年以后才见到你,至少那时你会是好好的!”
“霜儿……”冬琴的声音哽咽在喉咙里,纵使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说出了一句:“霜儿,他死了!”
“你说什么?”霜合身子一震,难以相信的问道,将她的身子扶开了些,看着她绝望无神的双眼,心里也是一片哀默。
曹璨在一旁道:“外面太冷,有再多的话也车上去说,车上暖和,我会将车停到隐蔽一点的地方!”
霜合闻言,将冬琴扶上了马车,曹璨朝银屏看了一眼,银屏会意坐在了车厢外,曹璨架着马车,驶进了一不远处的巷子里。
却在灯火璀璨处 上卷 第一百零五章 述说
车厢内,两人相对无言,明明是有很多话说.可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冬琴那般坚强的女子.即使在揽月阁里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从不会躲起来哭泣,只用一双清醒的眼睛看尽身边的冷暖浮华,可此时,她看着霜合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满满的快要隘出来了,霜合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嘴唇颤抖了几次,有破碎的嗓音从她的嘴里发出:“他……他死了……”
霜合道:“怎么回事?你说杨公子他……”冬琴点了点头.咬着唇,道:“我亲眼见到他被推下湖去,生死未卜!”霜合定了定神,道:“是……邱老板?”
冬琴缓缓点头,眼中珠泪的点点,仿佛不愿想起那噩梦的点滴,霜合实不愿逼她,但还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日夫妻二人起的晚了,并不打算上岸做生意。外面已经人声喧哗,冬琴一脸打起帘子正准备梳洗,恰好被岸上的邱老板看到,于是祸从中来。那邱老板本是个闲散商人,但与人合伙开有歌舞坊,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这搜罗美貌女子,也是寻常最习惯的事,他一眼看到冬琴出色的样貌,便觉得奇货可居,与杨公子交涉一番后被教训了一番从此不敢再提。便另叫人谋害了杨公子,将冬琴强行带走。
冬琴哽咽道:“都说红颜祸水,我本是不信。却不想竟真的害了相公性命!”
霜合细想了想,安慰她道:“杨公子时常客居船上,必是会水的……”冬琴道:“我也想过,只是他从未提过此事,我俩正新婚燕尔,也从未说过这些事,从那后,我便再也无机会逃脱了。”
霜合将手里的绢子递给她.见她抹了抹眼泪.可脸上珠泪依旧不断,拍了拍她的手,忽问:“此时御前表演,看得出你是用心的,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冬琴眼中露了恨意,切切道:“我也想过未夫君报仇就那样杀了姓邱的。可是一路上我被看管的很严,死过几回,都被救活了。后来我知道了他的野心极大,于是心里默默盘算了一番,我会让他比死还难受……”
霜合身上起了一股冷意,却仍为冬琴默默伤着,过了好久才道:“如今你遇见了我。我必不会让你继续受苦下去,燕王一时半会儿未必会放你.但终归不会为难你的。我与他……还算是相知之人,你好好待着,干万别敢傻事!姑邱的那里,我们自然有办法对付,至于杨公子落湖之地,我也会叫曹璨派人帮忙去找,吉人自有天相,你二人终归会有团圆的一天的!”
冬琴垂着泪,点点头道:“这些日子我也想过很多,若是可以走,我会立马动身回去,我定要亲眼见到他是生是死!”霜合看着她的神色,想要劝解,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无益,只得默默陪她坐着。
冬琴将脸上的眼泪擦净,缓了缓神.道:“其实,我们的样貌第一个祸害的人就是自己。我以前还不肯承认,若不是这张脸,父亲会将我卖入青楼吗?若不是这张脸,红姨会买我吗?”
见她已有些自怨自艾,霜合握紧了她的手,怕她想歪了走出什么傻事,忙道:“可是,你又有没有想过?若不是你的这张脸.红姨会视你如珠如宝吗?若不是这张脸,你在揽月阁里的日子会过的那么舒坦吗?”
冬琴被说的愣住,过了一会儿,忽然苦笑了出来,道:“有好处也有坏处。”她重新注视着霜合,道,“还好,你听进了我的话。现在看你去曹大少爷在一起,真的很好。”
霜合脸不由得一红,“才不是因为你的话……”
冬琴脸上难得的露了一丝戏谑来,道:“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是曹公子的紧追不休吗?”“冬琴!”霜合忍不住唤道,冬琴看着她笑了一会儿,脸色忽又变得暗淡了下来,霜合也忙敛了笑,这个时候,她不应该触及到冬琴的伤心事。
冬琴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你终究是比我幸运的!”
霜合忙道:“万事不能这么下结论!”
冬琴盯着她的眼睛,好笑道:“你是说你还是说我?”霜合神色顿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冬琴也自己话说错了,也不再言语。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冬琴道:“我该走了!现在的我们,终究是不自由的人了。”
霜合点头,不含的又嘱咐了两句,便起先下车让她出来,一抬眼见到银屏,忽又想起一事,回头在冬琴耳边低声嘱咐道:“那太子太傅的女儿王锦蕙是未来的燕王妃,性子不好,若是知道你恐怕会出乱子,你自己要多小心!”冬琴眉头一蹙,点了点头。
霜合方下了车,银屏接过冬琴,将她带走了。霜合默视她们良久才缓缓回头,曹璨站在她身边,也在出神。霜合道:“我们回去吧!”曹璨转身看着她,将她冰冷的手包襄在自己的手掌里,“你不问我什么吗?”
霜合道:“见到银屏出来,我已猜到了大半。懒得问,也不必问了,朝廷中事,权利斗争,都是远非我们能力所及的。燕王的心思,到如今,我也才了解到的确是深不可测,若是没了我,他可以将自己的心思寄托到与赵光义相斗,我也算是觉得不那么愧疚。只是要苦了冬琴,对了……”
曹璨点头道:“知道,我会尽快派人去找!至于燕王这边,我们的确是能力有限!”
霜合招头看着他,有一片枯叶从头顶的衬技上落下,恰好飘落在他的扇头,他的眼里有深深的眷恋,霜合忽然觉得好累,只想靠在他的肩头,将自己上半生的疲惫都停靠,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幸好你是曹璨,不是高高在上,心中装满权力的人,也不是随波逐流的贩夫走车,可以让我仰望,让我休憩。”
曹璨眼中洋满着笑意,将她一把抱起,笑道:“也幸好你是小孤狸,不是娇弱的千金小姐,可以陪我纵马驰骋,遨游塞外!”她被放置在了马车里,曹璨打开箱子,将一床薄毡敢出给她搭在腿上,方道:“我们回去吧!”霜合笑着点头,看着他钻出车厢,“驾”地一声叱喝,马车滚滚向前驶去。
隆隆寒冬,一切景物都该是萧索的,却因为下雪变得格外美丽。银装素裹的北国冬天,终于迎来了春节。这是霜合第一次在外面过节,没有家人的陪伴,显得格外孤独,曹璨头天晚上陪了她一夜,第二天也不得不赶回家中,由于霜合固执的不肯一同前去,曹璨只得答应她一吃过晚饭立即赶来。霜合不是不渴望那一室的热闹和温暖,可是她害怕,一旦她去了,曹家的热闹与温暖会被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