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松之见萧蕴不说话,只沉默地盯着他,便又道:“我已央了母亲到廖府去为你说和,廖老太君当不会拒绝,你母亲那里便不是我能插手得了的,你小子比我有福气,比我有福气……”
杨松之已然有些醉酒,萧蕴不愿和他再谈下去,闻言面色也沉冷了下来,却是拂袍起身,两步行至杨松之跟前,冷哼一声,紧盯着他,一字字地道:“我萧蕴心悦于谁,要娶谁,皆是我自己之事,和他人无关,更用不着他人插足!”
言罢见杨松之面色微变,这才又道:“不管是我的事,还是她的事,你都没资格插手。来日你若还想买醉,我愿陪你一醉,只此事勿庸再提。”
萧蕴言罢转身便走,杨松之却笑了,也不去瞧他,只扬声道:“你果真也心悦她!”他言罢顿了下,这才又低声道,“那便莫再犹豫,须知错失了机会,一生都要悔恨,起码你还有此机会,我却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萧蕴,我是衷心祝愿于你,婆婆妈妈也不是你萧蕴的处事之风。”
萧蕴听闻杨松之的呢喃,身影未顿便大步出了雅室,出了酒楼却是翻身上马,直奔柳府而去。
一百四五章
杨松之说的没错,萧蕴确实是心仪于锦瑟,可这份感情他明白的太晚。
萧蕴比杨松之年长,又是少年状元,在大锦云游所年,他原便早慧,经历的又比同龄的世家公子们要多的多,虽尚年轻,可却早过了年少轻狂的年岁。加之他原便是内敛而理智的人,一见倾心这样的事就不是他此种性格和年纪会做出来的事情,在江州时,他和锦瑟的接触并不算多,彼时他虽欣赏锦瑟,禁不住因她的不同而对她生出好奇和探究,关注和怜惜来,可却也仅止于此。
即便在特定的坏境下,在特殊的情景下,面对锦瑟,他会有怦然而动之感,会觉一颗心好似被一片鸿毛轻轻地给扫了一下,波纹微澜,然而当那种感觉过去,当他沉静下来,因巨大的年龄差异,在他眼中,锦瑟便又成了一个特殊些的小姑娘,他甚至会因自己先前的古怪而自嘲一笑,一笑便真就放下了。也因此,在江州,他会几次相帮锦瑟,转瞬却又能断然地离开江州,淡出锦瑟的视线,因那时候的锦瑟不过是进了他的双眼,却远远未曾入得他的心。
重在凤京相遇,萧蕴尚未和锦瑟重逢,首先便听到了关于锦瑟武安侯府门前据理力争的传言,这叫知道锦瑟在姚家处境的萧蕴愈发欣赏锦瑟的机智、聪颖、刚强、沉静、勇敢……
再至皇宫相遇,意外地遇到黄立标欲对锦瑟不轨,萧蕴分明早便到了,可他却仍能冷眼旁观,好奇地探究着锦瑟,这也是因为彼时他仍未心悦锦瑟,不得不说锦瑟划破黄立标脸颊时,萧蕴是当真被惊艳到了,若说先前的锦瑟不过是在特定的坏境下在他心湖中秋风落叶般扫过一阵微澜,那么那日的锦瑟便如一颗石头,敲开了冰封的湖面,掷地有声地在他心湖中击起了属于一个女人的漩涡和波浪来。
这漩涡和波浪使得他其后不住地关注锦瑟,一次次地帮她助她,在江州时他是因锦瑟的柔弱而怜惜她,帮助她。此刻的锦瑟已然有了廖家人可以依靠,他再帮再助已然是为他自己的一颗心,一颗在点点滴滴中不断接纳一个女子的那颗心。
其后因柳克庸,锦瑟补画一事使得萧蕴再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锦瑟,他在两人不多的言谈中发现两人的志趣喜好竟有许多相同,这个发现自然无可避免的加重了他对锦瑟的好感。
直至柳园再遇,瞧见锦瑟俏丽地在柳老太君面前讨好卖乖,和她一起在柳园的美景中并肩而行,在萧蕴借称颂师父师母感情而念出那首凤求凰时,他已很清楚自己动心动情了。也是在那时候,他对锦瑟的感情才最终明朗了起来。
萧蕴打马到柳府确实是为了提亲一事,他要请柳老太君为他做冰人说和此门亲事。
萧蕴一路直奔柳府,待见到柳老太君便直接向她表明了所来目的,柳老太君听闻他竟是要求自己做个冰人前往说和他和锦瑟的婚事,一愣便笑出声来。
见萧蕴面庞微红,柳老太君更是乐不自禁,好容易瞧见萧蕴有此种羞涩之情,再想着锦瑟的种种好来,还有那日两人琴箫和鸣的情景,柳老太君少不得打趣了萧蕴两句,言语间对这件事却是再赞成不过的了。
柳老太君是没道理反对的,她一直拿萧蕴当半个儿子,而锦瑟虽识得时间尚短,可她却极为喜爱她,两人更是有种忘年交之感。加之锦瑟前两天送来一名大夫,这两日她用大夫的方子病情竟有所好转,更使得她对锦瑟不同起来,在柳老太君眼中,锦瑟当真也是样样都好的,和萧蕴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柳老太君满口应下,笑的合不拢嘴,已然决定翌日便按照萧蕴的意思去寻江安县主。
此时的廖府中,镇国公夫人和江宁侯夫人已被廖老太君亲自送出了松鹤院,这两门亲事廖老太君皆是中意的,若是两家分头来提亲,指不定廖老太君当日便能拍案,可如今两家一起说上门来,廖老太君自然一门也不能应。
两位夫人显然也知此点,故而丰乐侯夫人离开没多久,她们便也只略坐了坐便告了辞,只待廖老太君的消息。说起来,廖老太君对锦瑟的婚事原本是有打算的,只愿寻个普通人家的好后生,未曾考虑江宁侯府和萧家这样的门第,这也是她恐嫁的高了,锦瑟会受委屈之故。
然而如今江宁侯夫人和镇国公夫人态度都摆的极低,江宁侯府和萧府又皆是门风清正的人家,瞧的出江宁侯夫人是真心喜欢锦瑟,而镇国公夫人也是拿定了主意萧府会赞同这门亲事,这样的话,这亲事便没什么不能结的。
江宁侯府,有了侯夫人的保证,平乐郡主的照顾,锦瑟应该不会受委屈。然这萧家也是清贵人家,江安县主为人大度宽厚,更重要的当日柳园琴箫和鸣那一幕也入了廖老太君的眼,对萧蕴廖老太君是极满意的。这倒使得廖老太君喜出望外,两边儿皆掂量不定了。
到了晚上,廖老太君将此事告知廖老太爷,廖老太爷也说极好,不管是哪家都是良缘,只想着锦瑟在姻缘一事上已遭过波折,故而叫廖老太君再好好想想,千万不可疏忽大意,再酿错误。他又念着锦瑟刚刚退亲没多久,恐这便再定亲她会接受不了,便又嘱托廖老太君最好也能问问锦瑟的意思。
而锦瑟知晓提亲一事却已是翌日上午,廖老太君亲自将此事告知的锦瑟,她说话时目光中充满了爱怜,用温暖的手抚着她的长发,道:“此事原是不该告诉你的,告诉你也不合规矩。可是按说外祖母也没为你做主的资格,这婚姻之事历来是父母之命……如今却只得由外祖母来操办,外祖母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江宁侯府和萧府你都是去过的,这亲事外祖母便不和你细说好坏。武安侯府一事只怕你心中还留着伤疤,所以此事外祖母破例问问你,微微也莫不好意思,女子嫁人乃是一辈子的大事,我的微微这般好,理应得到最好的姻缘。那李家的二公子和萧家公子微微都是见过的,两人年纪也相差无多,虽是较你大些,却更好,外祖母会留微微及笄出嫁,微微也不必不安,这事若有什么想法可直接告诉外祖母。”
锦瑟昨日便知镇国公夫人等来拜访之事,原还想着廖老太君会唤她们几个姑娘过来,谁知两位夫人很快便告辞了,昨儿傍晚来松鹤院问安,锦瑟便觉廖老太君和海氏几个舅母瞧她的目光有些奇怪,如今听闻镇国公夫人和江宁侯夫人竟然都是来提亲的,她不觉怔住,垂头听着廖老太君的话,半响无语。
廖老太君只当锦瑟是害羞,也不催她,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锦瑟方道:“两位姐姐尚未定亲,怎么也轮不到微微啊,母亲出阁时已十七,大姐姐更晚,十八方嫁……微微在江州这几年受了不少苦,如今回到外祖母身边哪里都不想去,只望着能多陪伴外祖母几年,文青年纪尚小,我……我不想定亲。”
廖老太君闻言便道:“你母亲身子弱,外祖母才多留了她两年。你大姐姐是因你大姐夫守孝这才推迟了婚期,女子的婚事是要看个缘字的,有了好亲事岂有往外推的道理?你三姐姐和四姐姐的亲事有她们各自的母亲为她们操办,不必外祖母费心,你在家中虽是最小的,可你的亲事不是外祖母敲定了便行的,还要知会了姚家族中,那边也同意了方可,这样便是你越过你两位姐姐早定亲也不算违了规矩。”
锦瑟听廖老太君的意思分明是很满意这两门亲事,当即便感头皮发麻,可她心中藏着的那些心事却是半句也不能告诉老太君的,她心底叹了一声,方羞涩地道:“微微没有什么想法,都听外祖母的。”
廖老太君见她如此又问了两句,锦瑟却一直都是这个说辞,廖老太君便又蹙眉瞧了她两眼令她退下了,瞧着锦瑟的身影绕过碧纱橱不见,廖老太君才心下纳纳地道,微微这丫头分明对这两门亲事都不热衷,难道心里当真因武安侯府的事儿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