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唯一的破绽就是夏枯草。
三月雪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当她成为莫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恳求了莫老爷,让夏枯草做自己的夫君。
她告诉夏枯草,当初这条命是莫梨留给自己的,所以她不能忘恩负义,要用莫梨的身份尽孝道。她还告诉夏枯草,她喜欢他,从他第一次给她治伤的那一刻,就喜欢上了他。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大婚那一夜,夏枯草轻轻拍拍她的手背道:“梨花,我少时曾被莫老爷所救,他是我的恩人。”
这意味深长的话里,究竟饱含着什么,谁又能清楚。
然后三月雪陷害莫家谋反,上面下来旨意要杀莫家满门,在众多哀戚声音里,莫老爷也只是叹气:“是我对不起你,你又何苦牵连这么多人?连自己——”
三月雪打断他的话道:“我不是你的女儿,所以这满门里,并不包括我。”她笑得像地狱里盛开的红莲,妖冶放肆,却恶毒无比。
莫老爷不信,官兵也不相信,锁骨处的梨花,并不是随便哪个姑娘会有的,精明的莫老爷,又怎么会认错小女儿?
唯一能给三月雪作证的,就是夏枯草。
这个不平静的夜晚,这个亮了无数火把的院子里,这些惊天动地的哭闹声与斥骂声里,夏枯草缓缓走了出来,走到了三月雪的身边。
他说:“她肩上的梨花是我绣上去的,我为她作证。”
然后呢?然后没有然后了。
夏枯草救了三月雪,却告诉她:“我是你的夫君,你若是作为莫家人死了,我也难以独活,不过是顺手而已,从此山高水远,便再不相见了吧。”说完转身欲走,却被一只小手扯住了袖子。
这只小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偏偏长得修长纤细,让人误以为是谁家的闺秀。
夏枯草的手覆了三月雪的,稍稍用了用力,便挣开了。他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一次,三月雪没有再拦他。
她只说了一句话:“溪山下有处叫做晨霭的院子,我会住到那里。”
如果,如果他可以来到溪山,如果他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那座叫做晨霭的院子里曾经住着很幸福的一家,这一家在多年前不知道惹了什么仇家,一夜间血流成河,偏偏少了个唤作梨花的女儿。
如果,如果他曾稍稍靠近过那座院子,或许会遇到一个唤作夏半生的男孩在院子外玩耍。
只是可惜,她等白了头,也没等来他回头。
夏半生说:“我知道母亲这辈子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她身体不好,如今油尽灯枯已是垂死之态,我希望她临死能轻松几天。”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这夏半生的娘亲活得也真够悲催的,大概临死都不清楚那个叫什么夏枯草的心里究竟有没有自己,忽而又想起了拂姬,便问:“拂姬的性格是不是和你娘很是相像?”
夏半生点点头:“是有七分相像。”
顿时,拂姬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立即从只高傲的七彩孔雀变成了被烧焦了羽毛的灰孔雀。
傅钰说:“那还是只孔雀。”
我拍着桌子站起来慷慨陈词:“她那臭脾气无论是被雷劈还是被火烧,都不会改变她目中无,无魅生的傲里傲气的德行。”
当然,我和傅钰的对话是在离开夏半生的房间后进行的,地点是傅钰的房间,时间是晚上,前因是他让婉兮将我唤来商量白日里夏半生的事情。
我托着下巴挨着桌子坐下,寻思着道:“不过我瞧那夏半生彬彬有礼的模样,应该不是有这种惨烈性格的人。”
傅钰半躺在小榻上,一条腿曲起,右手搭在膝盖上曲起了中指上下敲着,似笑非笑:“说不定那是他的隐性性格呢?表面上看不出来,骨子里藏着呢。”
我放下胳膊伸着头反驳:“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我感觉这夏半生人不错,而且他第一句话就是说我比从前漂亮多了,可见还是我的故人。”
傅钰忽然变了脸色,他端起小几上的茶盏灌了口凉茶,这才恢复了常态,道:“我叫你来是为了商量要不要吃他母亲爱情的。不就是夸了你漂亮么,公子我夸你多少句也不见得你这样子三句两句不离口地叫着我名字。”
如此这般,我忽然来了兴致跑到他面前挑起他垂在额角的一缕头发,学着他平日里似笑非笑地样子:“你这可是吃醋了?”
其实只是一句调笑,并没有想让傅钰付诸实践的,偏偏他是个实在人,非得将吃醋这件事给坐实了,用他的话说,如此才不毁他的英明形象。
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其中是否存在关系,傅钰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夏半生面前宣布自己的正房地位了,义正言辞地告诉夏半生:“她是我的妻子,以前是,以后也一定是,所以那些不该说的话希望你能烂在肚子里,玉儿她也不屑于听你那些话。”说完还不忘记回头瞪我,“你自己说,是不是。”
我觉得傅钰此番委实祸害本姑娘一向美好的形象,怕他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连忙胡乱点头应下了,然后赶紧拉着傅钰从夏半生的房间里退出来。
本姑娘发誓,若是再同傅钰比谁脸皮厚,定要先寻块豆腐将自己撞死。
☆、19第十二章(全)
没想到夏半生也跟着出来了,他站在门口处,盯着傅钰的目光意味深长:“夏半生何德何能,居然也能看到你自乱阵脚的时候。”
傅钰戳了戳我的胳膊,打哈哈:“嘿,他说你呢。”
我狠狠瞪他一眼。
“其实我对你和阿衡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当年她落下悬崖,我只是她的大夫而已,她甚至没有告诉我她的身份,更没有告诉我她究竟为什么会落下悬崖。”
傅钰虽说仍旧是那副笑容,可是眼神已经变得相当犀利。
夏半生能顶住压力不温不火地继续说下去,已经让我十分佩服,更何况,他字里行间都在挑衅着傅钰的权威:“虽然我医术很好,可也没能治好阿衡的伤,她的亡故已经在我的预料之内,今日若非你这般紧张,或许我还真的不会往别处想。可是现在,傅钰,我开始好奇当年玉衡的死因了,这可如何是好?”
傅钰听罢眯了眯眼睛,他牵起我的手,淡淡道了句:“关于当年之事事情,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恐怕比我讲得还要精彩,夏公子若是好奇,大可去街角的香茗馆要上一壶好茶,边品边听,也别有趣味。”说完望了望天,“我瞧着明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他俩话里有话,我自问是个心思单纯又不喜多事的人,所以一只耳朵听了另一只耳朵就顺便出。看星星看月亮看鞋面看了半晌,这俩人终于结束了对话,傅钰牵着我的手离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走到最后一个分叉口,本应该他往左拐我往右拐,这人却像是失了魂般拉着我就往左走,我顿住脚扯了扯。
傅钰回头瞅瞅我,眼神里还带着迷惑。
我指了指另外的方向。
他恍然大悟,于是同我一起,往右边拐了。
其实傅钰只是同我讲一讲那发生在七年前的旧事,用他的话说,这些事情若是由别人告诉我倒不如他讲得清楚些。
他这边话刚刚落下我就站了起来,指着门问傅钰:“我们要不要把夏半生也叫过来听听?”
傅钰郁结,眼睛瞪得浑圆:“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
我笑眯眯地回答:“其实你可以当我大智若愚。”
傅钰面无表情的放下手里的茶盏,稍稍侧脸一阵猛咳,咳完继续面无表情:“故事应该从八年前说起,那年杏花微雨,阿衡忽然起了去城外游玩的兴致……”
他的嗓音低沉,听到耳中却有些飘飘渺渺的感觉,大抵是因了他迷离追忆的神情。
故事很简单,他们遇到埋伏双双落下悬崖,他一手抓紧了阿衡,另一手抓紧了峭壁上凸出来的枯树干,可树干支撑不了两个人的重量,阿衡放开了他的手摔了下去,他本是要追着她下去的,奈何上面的救兵赶来,把他救了回去。后来他失忆,错将玉衡的妹妹玉芷认作了心爱之人,即便是玉衡回来,也没有恢复记忆。
大婚如期举行,他掀开了玉衡的盖头,阴差阳错居然娶来了真正的玉衡,可他却不这样认为,说了一些很伤人的话,做了一些很伤人的事情,然后本就虚弱的玉衡去世。
追根究底,若非玉芷冒充了玉衡姑娘,这爱情悲剧或许就能圆满了,可见按照正常的人物感情发展,这傅钰应该是厌恶极了玉芷的。他却将一个长得同玉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留在身侧,莫非另外打着什么罪大恶极的阴谋?
我这心里的小九九不知怎么就说了出来,傅钰满脸黑线地瞪着我:“合着你这么长时间以来还存着这心思呢?”
我垂头敛目,装乖巧。
“你虽然相貌同玉芷相似,可我却并非那看重相貌的人,喜欢的也是你的性情。”他说完放下茶盏站起来,道了句,“你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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