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罗尔只觉得自己一下子空了,面前是无休止地不能前往永生之国的等待,她问奥西里斯:“我没有罪,曼菲士在哪里?”
奥西里斯已经遇见过太多的辩驳,既不意外也不激动,而是彻头彻尾的审视和冷淡:“真神之羽不会说谎,至于太阳神的宠儿曼菲士,从你打扰他永眠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永生了,他连死亡审判的大厅也不能进入,因为他失去了他的心脏。”
诸神突然消失,凯罗尔还是被裹着不能动弹的木乃伊。永死的人啊,邪恶的蛇将你纠缠,你的“巴”和“卡”将在黑暗里徘徊,直到王的陵墓被人开启,王的永眠被惊醒,否则你将永不能挣脱冥府的束缚,你将在死亡之家看顾王的身体,在来世的岁月里守卫王的安宁,杀死所有胆敢惊动王永生的人
三千年后。
开罗的警察局长和赖安·利多在酒店私下会面:“利多先生,王陵里的木乃伊追回来了。只是那些盗墓贼急着将裹布里的财宝拆解,木乃伊遭到了破坏,裹布里的护身符、金甲虫以及木乃伊的心脏都没有了。”
赖安把烟头按灭,眉头紧锁。自从发现了这具年轻帝王的木乃伊,利多家就像遭遇了诅咒:父亲惨死、母亲病弱、王陵被盗、凯罗尔失踪。不足三十岁的赖安为此心力交瘁,凯罗尔每次意外出现都伴着不可解释的奇妙事件,赖安心里有怀疑,却不敢对别人说起。利多集团初时企图靠赞助文物发掘打响知名度的炒作,因为一桩桩惨事而遭遇了世人的有色眼镜,赖安渐渐觉得维持公司独木难支,资金周转不过来的时候,他就找人脱手了几件价值连城的文物。
如今年轻帝王的木乃伊被追回,他算是对凯罗尔的恩师布朗教授有所交代,只是赖安对这些文物的观感,只是一堆厚厚的美金:“那找个日子放回帝王谷吧,在那里修个博物馆,来埃及参观的人会更多。”
怪事远远没完,曼菲士的木乃伊回去帝王谷的那天,当地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墓室的一角被震塌了开来,露出了一具新的木乃伊。
赖安将这事儿交给了布朗教授,然而两天后布朗教授惊慌失措地打电话给他:“赖安先生,新发现的木乃伊……她是……她是金发。”
这会是考古史上的奇迹,但是利多家的人和布朗教授不会那么想。赖安觉得天旋地转:“你是说凯罗尔……”
布朗教授留了一线余地:“不能肯定,我需要你的DNA,”他说了个好消息:“而且根据同位素测定,这句木乃伊的确有三千年历史……”
赖安长出了一口气,保险起见,他去了一次开罗大学,将自己的样本交给了布朗教授。但是他没敢去看那具木乃伊,布朗教授之前提供过照片,那相似的体型、柔美的金发和被化妆品覆盖的脸,都让赖安不敢面对,但科学告诉他们,这句木乃伊的确来自三千年前。赖安想到自己娇美的妹妹,失踪前不过才十八岁的妹妹,又走到窗边抽烟,将心底那不合时宜的渴望压抑了下去。
事情却远未结束,第二天半夜布朗教授再次来电:“我们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学校方面要求我们必须把木乃伊交给美国政/府,联邦探员已经把实验室包围了,我们撑不了了。”
赖安紧急回了美国,运用利多家的人脉声望到处打听,两天后他被带到了五角大楼,秘密会见了某位大人物。
那人戏谑地看着他:“金发的木乃伊如果是真的,也许整个欧洲的历史都要改写。据我们情报部门的消息,共/产主/义国家已经得到了一个古人的活体样本,可是我们找不到地点。所以,利多先生,作为美国公民,我想应该支持政府做这项研究。”
只是普通木乃伊的话根本无关紧要,赖安抱着希望问道:“那么,可不可能在完成研究后,归还给我?”
那人怜悯地看着他:“很可惜,那具木乃伊就是个垃圾,也许是因为化学污染的缘故导致同位素测定失效,但是根据DNA特征来说,千真万确是个现代人。出于安全的考量,五角大楼不能留下这具被污染的木乃伊,已经送去焚化炉了。”
赖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但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他只能买了回埃及的机票回去找布朗教授。
布朗教授的实验室因为不明人士的闯入,至今还是一片乱,而赖安到达的时候,这位饱受敬重的学者却烂醉如泥在沙发上:“赖安,赖安,我这一生都致力于考古学,可是考古学永远无法解释我的疑问。”
茶几上摊着报告,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你的DNA和那具木乃伊相似度在90%以上,基本可以肯定是兄妹,那具……那具木乃伊真的是凯罗尔,”布朗教授哽咽了两声:“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法在做埃及研究了,赖安,这是凯罗尔的木乃伊落下的一根脚趾。”
布朗教授看着赖安大笑大吼,“凯罗尔!凯罗尔!你回到哥哥身边了!”,看着他将剩下的酒一口饮尽,然后把那根木乃伊的残片也塞进了嘴里,他终于和凯罗尔永远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觉得利多集团是细川老太的YY,或者说是小日本的YY,在价值连城的文物面前,很少会有人记得自己是文明人……
伊拉克战争期间,伊拉克收藏着两河流域珍贵文物的国家博物馆被英美洗劫,和当年的圆明园也差不多了,那些有过辉煌文明的古国,近代无一不遭蹂躏。
但对那些永载史册的英雄人物来说,比如我们亲爱的王子,这些都是身后物,大概他更宁愿赫悌之名流芳百世,让我们都能知道三千年前曾经有这么一个强悍的霸主之国。
于是,一百年前,哈图萨斯终于被挖出来了……
☆、番外六 埃及爱经
午后的埃及热浪翻滚,汗腺里的那点液体被炙热挤压了出来,又瞬间在强烈的阳光下被蒸发得一干二净,空余黏腻触感,沙子刮到身上,就沾得紧紧的抹也抹不去。
就是尊贵的女王也无法在太阳神的发威下免俗,王座后的两把大鸵鸟毛扇子只能稍稍缓解些燥热,打扇的侍女身上的汗味却也随着飘了过来。爱西丝烦躁地喝了一口手边新酿的葡萄酒,手一挥,原本只打开了一截,却让身后的侍女面红耳赤的卷轴“骨碌碌”地滚了下来,顿时敞亮在众人眼前。
这是卡布达不体面地死去之后,新任的大神官献上来讨好爱西丝的。埃及人历来在艺术上有极高的造诣和天赋,但在表现男女之时,却也和惯常的那些壁画所描绘的日常生活细节一般,多的是活灵活现的描摹,却非爱西丝真正想要的。那些夫妇两个端坐一边,只手臂相触的壁画,一点都勾不起她的兴趣。
新来的礼物火辣直接多了,爱西丝也不让人退下,正大光明一个人看得津津有味。画上十二幅小图的主角是一个高贵美貌的贵族少女,将那少女摆了各种姿势、肆意取乐的男子则毛发蓬乱、粗鲁不羁。这歪打正着却不期然地让爱西丝想起萨鲁从前的样子,顿时身心皆热了起来,小腹里的一团火几乎烧到了指尖上。
她侧首询问身边人:“王夫现在人呢?”
梅迪苏见女王双颊微泛红色、一副慵懒妩媚的情态,便暗笑一声道:“天气炎热,王夫带着公主殿下去了尼罗河泛舟,想是快回来了。女王陛下若是困乏,不如进了寝殿歇息,王夫若是回来,自有人引他入内的。”
不想,爱西丝却没有欣然赞同,反而突然意兴阑珊起来。梅迪苏见女王一反常态,不敢再多置喙。
其实爱西丝只是想起了女儿赫雀瑟,虽是长得像她般千娇百媚、惹人怜爱,性子就像足了萨鲁。今年不过才五岁的年纪,却恨不得缠着她父亲日日往尼罗河上泛舟,更想亲眼见见那葡萄般甜美清澈色泽的大绿海,水性更是好得匪夷所思,若不是萨鲁还知道分寸,这条小滑鱼趁你不注意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所以,这香艳的卷轴更深层次的含义却让爱西丝的冲动像泼了盆冷水,从她登基已满五年,而她与萨鲁夫妻感情之深厚毋庸置疑。就算萨鲁本身是腓尼基的继承人,但每年里总有大半年的时光是陪伴在她身边。那个曾经横行大绿海、爱情海,足迹踏遍了这时代几乎所有人都未踏足过土地的昂藏男子,为她收起了热爱远游、酷爱交易的天性,在这除了沙漠就是沙漠的地方一待就是五年。
而摆在爱西丝面前的严峻问题是,五年了,她都没有生出第二个孩子来。
如果赫雀瑟是她唯一的孩子,那么连续两代女王统治很可能导致埃及的内部动荡。埃及并不是一个男权至上的国家,但女人始终没法得到和男人一样的地位。还有萨鲁,如果她只为他生养了一个女儿,而那个女儿还肩负着埃及的继承权,作为无子的腓尼基国王夫妇的唯一的侄子,他又该怎么办?
让他去找个腓尼基女人生孩子?不,不,她是埃及女王爱西丝,她值得男人的一心一意,就像她对萨鲁的一心一意一样,她曾视为性命一般的姐弟之情也在萨鲁数年如一日的陪伴温存下化成金字塔下的沉默基石,唯一没变的是她如方尖石碑一样尖锐而骄傲的自尊。